《玄月》天上的童话

6、第 6 章

　　等玄月醒来，已经是第三天早晨。葆儿正坐在床榻边，手里拽着玄月摘下来的面纱，依靠在一旁，正流着哈喇子，香香的睡着呢。玄月不仅懂观象之术，还知道医术方面的东西。她看着自己的肩鼓鼓的，被包扎得很好。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被黑衣人刺伤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还好有若雪在房间里，如果没有的话，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条老命就归西了呢。
　　玄月自知自己的体质无法习武，于是也从没有想过要去学武。如果自己强行要习武的话，恐怕只会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吧。玄月绝世的容颜露出一丝苦笑，葆儿就如同自己生命中出现的一个孩童。那么小，那么好玩，睡着的她也像个孩子，醒着的她更像一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孩童，而此刻，却安睡得像个小仙童一般。
　　葆儿的一头长发被束缚在脑后，明明可以穿女装的她却因为身份的变故而换上这身男装。这么近距离的抬头看葆儿，葆儿的脸近在咫尺，玄月才发现葆儿其实真的很漂亮，她身上有一种皇族于身的高贵，身着男装的她更多了一分俊朗。有点像三公子，葆儿让玄月想起故国三月的杨柳。那么飘渺，就静静的垂在湖面上，恍惚中她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仅仅十二岁的自己。穿了最耀眼的红色的公主凤装，坐在湖边，用手去感受水中的温柔。
　　一转眼，她又恍惚看到故国所有的人都被杀掉。有一个俊朗的男人穿着将军服朝她走去，那满宫地上的鲜血让玄月觉得残忍，她想吐。却不得不面对那样一个光鲜的男人，她只看到那个男人温柔的对她说。
　　“玄月，做我的皇后吧？”
　　“休想。”
　　玄月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就算她的父皇是一个庸君，那又怎样？起码父皇能够很爱很爱自己的母后，有他们陪伴，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公主。而眼前的鲜血，那些倒地的尸体，都让她看不进眼中。只有鲜血，那么红，那么耀眼，像太阳一般灼伤了玄月的眼睛。她感到笑容对于她来说开始奢侈起来，她换上了一副冷冷的表情看着这个为了自己的容貌而弑君的男人。
　　玄月恨，她恨这个男人。她父皇只不过让她下嫁一个领国的王子而已，皇族联姻，这在皇族中多么简单的事情，再说玄月也不爱这个男人。
　　“我可以不杀你，就算你拿剑把我杀死。我也不会伤害你。”
　　玄月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悲。她只是冷冷的走出了宫，那一路，是踩着那些鲜血走出去的。她就那么麻木的走着，她不知道心底为何并不痛。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并没有命令他的手下阻扰她，就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她离开。
　　“玄月，玄月你怎么了？”
　　被葆儿的声音惊醒过来，玄月才看见已经睡醒的葆儿正担忧的看着自己，正拿着一块手绢轻轻的擦拭着自己的额头，玄月才感觉到自己好像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真把葆儿吓坏了，她一醒来，就看见躺着玄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双目盯着上空发呆，一直冒着冷汗，葆儿开始还以为玄月没有醒，不过看她又在发抖。似乎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除了有点暗暗的床顶，也没看到什么啊。
　　葆儿才小心的去拧了手绢，替玄月细细拭去她脸上的细珠。
　　抚上玄月面颊的那刻，葆儿手有点颤抖，却并不是心慌。她只是没有睡好觉，有些虚弱罢了。她突然恨起自己来，怎么可以让玄月受了伤？
　　葆儿唤了几声，见玄月有了反应，才释然。
　　“劳烦小殿下了，我自己来。”
　　玄月说完，就用没有受伤的手去接葆儿还抚在自己脸上的手绢，葆儿慌忙把她的手抓住，按回锦缎被之中去，面含微笑的对玄月说。
　　“别，别，玄月现在受伤了，当然要让葆儿来照顾啊。”
　　玄月瞪着双眼看着葆儿，葆儿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毕竟葆儿还是得到自己爹爹亲自教导了一番，自然不是前几日玄月所见到的那个傻傻的葆王爷了。葆儿无视了玄月的气愤，葆儿记得自己爹爹对自己说的，首先要把主次分开来。一定要拿出自己的魅力，虽然葆儿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魅力。
　　难道葆儿就没觉得她今天特别奇怪吗，玄月非常无语，平日里对别人犀利的目光，冷得可以让人发抖的目光居然今天失灵了？还是自己已经没有往日的冷漠？
　　见玄月没有言语，只是冷冰冰的看着自己。葆儿继续嘻嘻哈哈的把这些抛掷脑后，仿佛一点也没有看见。
　　“爹说你的病还要修养半个月才能上路，娘已经放飞鸽召薛姑姑过来了。她的相公是名医。”
　　葆儿一想到从小被那个可恶的女人欺负得死死的，念她名字的时候就咬牙切齿的，玄月被葆儿这一表情弄得有点莫名其妙的，这小孩又是闹什么别扭？
　　“该是神医洛鸣？”
　　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她还是猜出一二，玄月心想有这个人出面，恐怕自己的伤能够好得快一点。谁都知道薛家少主嫁于洛鸣，那年正好是三公子归隐的时候。想不到洛鸣与她们也认识，也是，如果不是他们，当初三公子恐怕无法那么快就取得胜利吧。有些故事，玄月可是比葆儿还要知道得清楚。
　　“呀，你也知道洛鸣姑姑？”
　　葆儿抛下咬牙切齿后，立马换上一张惊喜的表情。要知道，在她心里面，那个温柔的少年可真是瞎了眼，怎么会被薛琳看上？还被那个母夜叉吃得死死的，葆儿很无奈。要知道洛鸣可温柔了。还很漂亮，至少比薛琳好一百倍。
　　“她是女人？”
　　这会轮到玄月惊讶了，看样子葆儿并不知道她父母是两女的结合。
　　“当然了，哪里有那么漂亮的男人，嘿嘿。小的时候，我经常去吃洛鸣姑姑的豆腐。”
　　自然也会被薛琳追着打了，葆儿傻傻的笑着，玄月看着她那张好像看到洛鸣的样子。又想到上次葆儿死活都抱着自己的样子，玄月不由脸颊染上一丝红晕。她慌忙把脸转向一边。依旧不冷不淡的说了句。
　　“你好像很喜欢神医？”
　　“当然当然，她那么漂亮，比我娘温柔，比我爹和蔼，更难得的是她比他们都要疼我。”
　　葆儿一提到这个洛鸣姑姑，简直就是有说不完的好感。弄得玄月有点郁结了，她到想看看这葆儿口中的洛鸣究竟长成什么样，让她这样念念不忘。葆儿还在那里继续说她的，玄月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呵呵，爹还在这边找了个宅子，晌午我们就过去。”

　　茗轩找的一座宅子，是段家在此的家业。但她还真从没来过，不过一直有下人打扫，就算她已经把家业全部让给段笑，但是她的身份依旧是段家的少爷。这座宅子是位于城西略偏的位置，非常适合修养。茗轩一直很奇怪自己老爹其实都没有出过陇禾镇，买这么多家业干什么。今日总算让她觉得有点用途。
　　相比若雪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模样，葆儿反而显得有些正常，因为她一颗心全寄在玄月身上。站在玄月旁边，把玄月保护得很好。茗轩见了，有点哭笑不得。
　　“少爷你们来了。”
　　一个老者迎上前来，毕恭必敬的对茗轩抱抱拳道。
　　“邢叔，麻烦你带小王爷她们去后厢房。”
　　看了看玄月，她虽然受伤在身，却并没有影响到她那副看尽世态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冷冷淡淡，也不知是为何，她没有带她那面纱。这样绝好的容貌就暴露在世人眼中。
　　“这位小姐好生面熟。”
　　邢管家的话让茗轩一震，这老管家居然还认识玄月？其他的人到没怎么在意，除了茗轩，玄月就有点疑惑的看着邢管家，这个老者怎么会这么说？
　　邢管家见玄月没有说什么，便笑呵呵的说。
　　“还是请大家进去安顿好了，一会再聊。小王爷，随我来。”
　　安顿好之后，一行人又聚在了大厅之内，仆人又替大家倒好茶水。唯独那若雪不知道哪里去了，而茗轩显得老神在在，也并没有理会自己娘子不在。那个公主能让她安分下来就不错了。
　　“小女不知管家怎么认识小女，但求管家知会。”
　　玄月没有感情的声音响在大厅之内，邢管家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只怕你全然忘记了，国师让你行走边辽，不全然是为了让你笃守边辽，监督建望星楼一事才对。”
　　邢管家的话让茗轩震了一震，看了看也在疑惑的玄月，又看了看在一旁打瞌睡的葆儿。这孩子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会？
　　“师父只是说，这是徒儿的命数所至。让徒儿来了却一段姻缘。”
　　玄月的话带了一丝无奈，姻缘，什么时候与她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挂上勾了？
　　“姻缘，有这层关系在。”
　　“少爷，能请你们回避一下吗，有些事情老身想单独与玄月聊聊。”
　　茗轩看了看邢管家，又看了看玄月，看他们的神情，似乎是旧识。虽然玄月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认识邢管家一般，但看他们的谈话就略知一二。她微微颔首。
　　“当然，在下还要去寻公主。葆儿，你随我一同去吧。”
　　“哦。”
　　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还是跟着茗轩后面屁颠屁颠的走了，她又打不过她爹，自然只能乖乖的跟着走了。又何况她还想拜托自己爹爹告诉自己玄月因为何人受伤，毕竟她爹也很厉害的。
　　“管家你请说。”
　　玄月自从跟从国师，一直为李氏的江山社稷做扶持，但并不表示她的记忆是完整的。偶尔脑海中会有一些零星的片段，却始终无法凑集起来，究竟她的王朝灭亡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如今有人认出她来，她便想知道那段记忆。
　　“请少爷，小王爷离开。是因为玄月的身份，他们毕竟是皇族，如果得知恐怕对你不利。”
　　邢管家只是把那段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而已，这也是受他师兄所托。
　　“玄月不知，请管家明示。”
　　“我从师兄那里得知，玄月你曾经心智受损，记忆也是一点零星。这次前去边辽，师兄并不是让你只去了却你的姻缘，而是让你找回那些。毕竟这样的你始终无法继承师兄羽化之后的苦心。”
　　邢管家的话让玄月怔住了，这邢管家莫非是？玄月便试探道。
　　“六十年前，师父算出一卦。于是便安排好玄月的日后，不知管家能否说出玄月身份，好让玄月也能听得明白。”
　　邢管家听着玄月所讲，暗暗点头。这玄月果然变了。
　　“玄月，聂氏，汐飞王朝的小公主。其他的不容老身再提吧，恐隔墙有耳。”
　　玄月的神情变得很难看，没想到这邢管家能知道那么清楚，而他的身份玄月也知晓了。邢管家并不在意玄月的任何变化，只从袖中抹出一枚小小的铜钱向屋檐的方向丢去。速度之快让玄月一时愣了神，却没有听到铜钱落下的声响。
　　邢管家冷哼了一声，又让这贼子跑了。
　　那厢葆儿随了自己爹爹来到后院，茗轩依旧晃着她的扇子，并没有去寻自己的娘子。而是不知从里弄来一坛酒，就斜坐在廊上的木栏上。有口没口的喝着，葆儿看了看自己爹爹这邋遢模样，皱皱眉头。
　　茗轩目光盯着她们出来的方向，那房内所有的事情都印入眼帘。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却能看到他们在交谈。而茗轩又何等功底，自然知晓这邢管家可不简单。但她又早就占上一卦，这邢管家可不是坏人，把玄月留在自家院中可让邢管家帮忙保护保护。
　　茗轩抬头看看自己的孩子，正站在那里乖乖巧巧的，显得莫名的听话。这可是很难见到的景象，可惜娘子不在。
　　“过来，葆儿。”
　　茗轩用扇子点点旁边的空间，示意葆儿坐下。
　　“坐这。”
　　“爹。”
　　“嘘！”
　　茗轩把一坛酒递给葆儿，然后做了一个让她别作声的动作。继续关注着邢管家跟玄月，看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葆儿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突然能够听到邢管家跟玄月的谈话。于是闷声不作声响，细细听去。
　　又突地，所有声响又都不在了。葆儿不敢相信的看着茗轩，自己的爹爹也太厉害了。居然还可以让她一起听到那些谈话。
　　茗轩还以为葆儿在惊讶玄月的身世，便道。
　　“葆儿，你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哇，爹，你好厉害。再让孩儿听一次。”
　　茗轩无言以对的看着葆儿，这孩子敢情不是在惊讶玄月的年龄问题。也不在意她是汐飞王朝的余孽，而是关心的这个？茗轩手一抬，给了葆儿一扇子。
　　“这刑叔可不简单，不过你不用防他，你小心保护玄月便是。”
　　茗轩道，她扫到邢管家的手抹出一枚铜钱，扔去的地方，一瞬间便有一个黑影消失。估计那枚铜钱已经让那黑影人受了伤，茗轩暗想，还好这邢管家不是与他们为敌。恐怕这邢管家杀人的功夫在自己之上，又很奇怪这邢管家为何大大方方的请她们出去，又大大方方的让她们听到这些内容。
　　“孩儿知道了。孩儿就想问问爹，玄月的伤是肖家人所为吗？”
　　如果是，她肯定去杀了那家人。敢伤她的人。
　　“不是。”
　　茗轩摇头，看着葆儿眼中的目光从柔和变成冷俊，不由怔了一下，这孩子真把那玄月看的如此重要？茗轩不由又看了看屋中的玄月，玄月还算幸福，能遇到葆儿。
　　“那是？”
　　“你听说过江湖上最近很厉害的黑银旋风？”
　　葆儿疑惑的摇头，她爹难道不知道她从小就被皇爷爷看护得像个瓷娃娃一样，不能碰着摔着的。只怕把她跟自己娘亲供着了，茗轩看着葆儿这副模样，不由想到父皇对这小孙女的疼爱。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这孩子根本不是她与若雪所生，恐怕还不知道有多热闹。但这个秘密，她可是打算瞒老皇帝一辈子了。
　　茗轩站起来，摇着扇子。才说出她听来的消息。
　　“玄月身上的伤可不是一般的剑伤，我给她包扎的时候仔细看过那伤口。玄月所受的伤可是刀伤，而最近这黑银旋风所使的武器乃刀器，加上玄月所受伤的力度，我才确定她的伤是黑银所致。玄月根本不会武功，如果不是我们刚好回去，又有你娘在玄月旁边。恐怕玄月就一命呜呼了。”
　　“啥，你说你还仔细看玄月的身子？”
　　葆儿冲上去抓住茗轩的衣服，气冲冲的问她亲亲的爹。弄得茗轩直汗颜，这孩子怎么总是听话不听重点，如果不是她去救玄月。这孩子恐怕还得求自己才对，想那女人根本不会武功，身子也不好，自己还无法用自己的内力去救玄月，不过她要是告诉葆儿玄月恐怕早被国师改良过。根本不是一般人，估计葆儿会吓跑，不过看这孩儿这样，根本听不进去那些才对。
　　“注意形象，你可是王爷，别动不动做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茗轩手轻轻一推，葆儿便被分开到一米之外，茗轩露出一抹笑容来。
　　“你听爹说完，那黑银旋风可是大有来头的。你要杀了你爹，你可听不到了。”
　　“哼哼，爱说不说，反正我会找到那厮，千刀万剐。”
　　葆儿头也没回的，冲玄月奔去。茗轩还想说完的，但看来今天的葆儿是没有办法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