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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自省真的是一种美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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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彦最憎恨的就软弱,其原因有三:第一,软弱与无能相辅相成;第二,软弱与母命有所抵触;第三,软弱与他本人如影随行。
当夜风又一次提醒眼泪的温度,文彦终于对于第三点重新有了深刻的认识。
自己就是那么爱着佳絮。
即使在操场上用蜡烛摆了个大大的心型给她,只换来她一句:破坏公共卫生是会被记过的;即使在情人节送上的玫瑰,只招来俩个白眼和一张写着“爱护植物,拒绝阉割”的纸条;即使在她宿舍楼下大叫“林佳絮我爱你——”的时候,被她打电话叫110以扰民之罪带走了……当佳絮终于答应下嫁的时候,文彦的惊喜与兴奋还是达到了非言语所能形容的地步。
虽然佳絮的冷静与漠然多少削弱了那种狂喜,虽然简约的婚礼让文彦外受同事揶愉内遭母亲压力,虽然婚后佳絮仔细对照法律责任该履行的全部履行,换句话说不是法定义务全都漫不经心;虽然自己也曾心有疑虑七上八下;但文彦总能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佳絮的个性使然——自己不正是喜欢这样与众不同的个性吗?
佳絮毅然离婚的那天,文彦终于正视现实的残酷与自己的自欺欺人。从那天起,“你为什么要嫁给我?”这个问题就堵在文彦心口。
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总算有点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刹那,心口的疼痛还是如爆炸一样击倒了自己……
“喂,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只是……未到伤心处啊……”文彦顺口接道,真是十分郁闷百分难过千分苦涩万分委屈……
——“啊!你怎么在这里?”一晃神才发现,毛被站在身边,正看着自己。忙低下头,胡乱抹去脸上还挂着的水珠,“……你来做什么……”
“不放心,出来看看。”
毛被低沉稳重的声线,在午夜的黑幕里酝酿出磁性的味道。
文彦诧异地抬头。
毛被半靠在墙上,修长笔直的腿随意地搭着。夜风偷偷拂开毛被半扣的衬衫,月华细细勾勒出肌肉优美的线条,紧致的皮肤在微光下展现出幽雅的光泽,健康,又性感。
男性的自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文彦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要么?”
毛被伸过手来,变戏法似的,手掌上摊着一盒细长的烟。
“……啊……不……我……”
文彦几乎吓退了一步。自小他就以品行端正闻名,抽烟,在他看来,已算得上是离经叛道的大逆。
“很淡的。”
毛被早叼了一支,“嚓”地一声打上火,就吐出袅袅烟雾来。
烟,在空气里徘徊着,弥漫着,膨胀着……渐渐,笼出一个与世隔绝的境界来——受了蛊惑似的,文彦终于抽出了一支烟。
“咳……咳,咳……”
终是不得法,才一口就呛得涕泪横流。偷眼看毛被,大胡子底下却没有漾开一贯揶愉的笑——毛被凑过来,轻轻帮他拍着背,一下,一下。
烟,开始探索文彦青涩的呼吸系统,渐渐地深入,再深入,在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停留,最后,和肺泡粘腻在一起。
醍醐灌顶。文彦明白了,为什么郁闷的人总把烟当成自己的伴侣,形影不离。
风过。
烟淡,缠绵如故。
沉默是最好的交谈。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又冲开了理智,横扫了面颊,浸润了心。
——依稀的印象里,毛被的胡子硬,而且卷,摩擦着自己头顶的短发;毛被的胸膛温暖;毛被的衬衫,被抓得皱巴巴的,抹着这一片泪水,那一块鼻涕。
然后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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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文彦觉得实在太丢脸,所以决定遗忘。
而毛被好像真的遗忘了。
——于是这事谁也没再提起。
日子,便这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