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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礼物 ...

  •   蕾蒂雅又签了一份合同,为一个度假村,对方开出了一些条件,关于模特的要求,广告公司总监看了看笑道,这不是在说上次那个叫蕾蒂雅的模特么。
      蕾蒂雅第一天试镜出来,看见王烈骑着摩托在外边等着,白色紧身T恤上写着黑色的“我是坏人”四个字,蕾蒂雅一蹦上了摩托,拍拍他的后背,走啊,去哪里吃饭?
      王烈立刻说,去我家吧,我家没人。
      蕾蒂雅心里暗想,才认识一个月,岂不是有点危险。正在犹豫,呼机又在乱颤,蕾蒂雅,你在哪儿,为什么一个月从来不回电话。柳言镇。
      她只瞟了一眼信息,就揣进兜里,也不是什么重要信息,继续盘算是不是要去王烈家。还未想好,王烈的摩托已经启动了。王烈的家在一个部队的大院里,他颇为得意,我家老爷子十几岁就参加革命了,是领导的警卫员。三层老式楼房,外墙斑驳。
      “这小楼都是你家的?”
      王烈洋洋得意,“当然。”他一把拉着蕾蒂雅上去,屋里装修古朴,面积很大,蕾蒂雅小心踏着红木的地板看来看去,慢慢走到客厅中间,还在张望四周陈设,王烈已经紧跟她后面,慢慢贴过来,双手环抱她,嘴唇在她耳边摩擦,耳语,“你喜欢么?”手不安分起来,上上下下。
      蕾蒂雅笑着挣脱,“好饿,有没有饭吃。”王烈却越搂越紧,两人正在互相揪扯,大门轰轰响起,有人砸门,王烈极为丧气,松了手去开门,却见外边站着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一拳将王烈打到在地,蕾蒂雅正在慌乱整理衣服,见状呆了呆,柳言镇,无处不在的柳言镇。
      柳言镇已经一把踢开王烈拽起蕾蒂雅走了出去。蕾蒂雅一直无语,像做坏事被抓了现行,有点尴尬,有点心虚。一直到进了柳言镇的车里,车启动了,蕾蒂雅才小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言镇面无表情,你要拍的那个广告是我的公司的,我点名让你拍,知道你今天过来试镜,一直在楼下等,后来看你上了人家的摩托,我也一直跟着。
      蕾蒂雅咬着手指,小声道,那部队大院不是不许随便进么,柳言镇瞪她一眼,冷笑道,你是不是被那小子忽悠着了,这没什么大不了,我也是在那大院里生的,那个小子我知道的,王烈,坏透了。
      蕾蒂雅靠到车椅背上,想来想去觉得有点丢脸。蕾蒂雅因为惭愧自责等等,忽然矮了半头,再见着柳言镇也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总是有点期期艾艾的不好意思。柳言镇似乎还未察觉变化,依然大踏步长驱直入,等到蕾蒂雅终于犹犹豫豫扎入他的怀抱,一切似乎顺理成章。柳言镇却觉得,她更需要的是,钱。
      蕾蒂雅给他要的第一笔钱,就是把蕾蕾从云南接到北京的疗养所。柳言镇没有犹豫过,钱给的很大方,但是多少心里咯噔一下,他望着她的蕾蒂雅,满面春风的盯着那张储蓄卡,他想,也许她不爱他。
      爱对有些人来说,是格外艰难的词。
      譬如对蕾蒂雅姐妹。
      柳言镇第一次见到蕾蕾,是在林琦的画室里,他以为是蕾蒂雅,所以吃了一惊。乌黑愁重的头发漫过腰际,与蕾蒂雅一样的脸,却是青白色,没有半分血色,她的眼睛毫不掩饰张望过来,冷静、寂寞,没有半分犹豫与柔弱。柳言镇不得不把眼光拿开,到处乱看,问道,蕾蒂雅呢?
      “你这阵子出差,蕾蒂雅接她妹妹过来,这几天正忙着给她找医院。”林琦说这话时毫无掩饰,笑笑,“镇哥,这是蕾蕾。跟蕾蒂雅一样漂亮。”
      蕾蕾垂了眼皮,极温柔的眼波在暗地里流转,触了触林琦,柳言镇心中一动,伸了手,“我是柳言镇,你姐姐提过我吗。”蕾蕾依然垂着眼皮,伸手握了握柳言镇的手,她的手冰冷,停顿了一下,抽出手来,默默转到林琦背后。
      林琦犹在笑,嚷道,“这姐妹俩太天才了,这个蕾蕾也有绘画天赋。”蕾蕾依然默默无语,沉默而坚硬。她垂着头,搬弄自己的小指,折成一个立体的平行四边形,好像一个相框,她就从这个相框里张望柳言镇。
      晚上,五个人一起吃饭。优优和蕾蒂雅一直欢声笑语,林琦跟着高声说唱,蕾蕾坐着,恍若沉滞的空气,暗暗地压着。柳言镇不惯说笑,微笑看着蕾蒂雅。微笑中也有暗暗的阴影,因为蕾蕾带来的一种心上的压力。
      蕾蒂雅笑道,“我们蕾蕾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优优高喊,“为我们蕾蕾干杯!”四个酒杯碰在一起,蕾蕾淡漠地坐着,有点像干白的石灰粉从灰白的墙上簌簌,灰茫茫的不相干,但是柳言镇分明觉得,蕾蕾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与今日欢快的气氛毫无关系。她垂着头,认真地摆弄着自己的小指,摆成一个立体的平行四边形。
      她把这个四边形做个相框,对着林琦,然后说咔嚓,又笑了笑,我拍下来了。
      四个酒杯还在桌子上头碰着,蕾蒂雅见怪不怪地笑道,来干杯!
      林琦有些不自然地举杯喝了一口。优优给大家做了个眼色,意思是,大家别见怪,她是脑子有点问题的。
      柳言镇却觉得,蕾蕾比谁都冷静。
      蕾蕾住进了北京最好的一家精神病院,医生的诊断是臆想症,她总是在臆想她生活在镜子里,她需要从镜子里出来,有时,她觉得自己出来了,看到蕾蒂雅,她就明白她一直在镜子里,桎梏她的人,占据着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她因而讨厌镜子,砸碎所有的镜子。镜子的碎片粉碎着一个人的形象,是你么,你死了么,她才会大笑起来,那么我要出来了。
      蕾蕾半年里好转了很多。
      柳言镇却快要病了。他一直觉得蕾蒂雅应该渴望一个礼物,若是她自己提了,他就要毫不犹豫答应了,可是她惘然无觉。他们欢爱,也似乎相爱,但是隔着一层,她不能全身心投入。
      他们从不吵架,蕾蒂雅似乎跨越了情侣间的吵吵闹闹和争风吃醋的境界。那一次,齐晓媛回国,学业再有半年就结束,准备找工作,本来柳言镇与蕾蒂雅说好了要一起接蕾蕾回蕾蒂雅与优优的家,柳言镇很直截了当地说他要去接晓媛,不能陪蕾蒂雅,蕾蒂雅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痛痛快快地说,好呀,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接就可以了。
      柳言镇一声不吭地关了门下了楼,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半,摔在地上,焦躁地用脚踩灭,他拨了电话给蕾蒂雅,尽量语气平静:“我说,有一个礼物给你。”
      他听得那边的声音明显欢快,“是什么?”潜台词他觉得是难道又是一张信用卡?
      柳言镇停顿了很久,才一字一句道,“我打算今天见了齐晓媛跟她说,我爱上别人了,然后退婚。”电话那边寂寂无声,他接着道,“我们结婚吧。”
      他等了很久,才听得那边长久缓慢地呦了一声,不置可否,然后笑嘻嘻道,“亲爱啲,你赶快去机场吧,不然接不到人了。”
      他立刻挂了电话,回到车里,启动了几次才打着车,摸了半天兜才掏出烟来,想点一根,半晌也点不着,他顿了半天,又打过电话,蕾蒂雅好像已经上了公交车,很嘈杂,他极力冷静,“我从机场直接去香港,在那里待一阵子。”
      “哦。”蕾蒂雅的声音听不出温度。
      “咱俩完了。”他啪的挂了电话,扔在一边。
      开着车,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他妈的。”他骂了一句,恨自己怎么想流泪。
      蕾蒂雅的电话打过来,响了几遍,他才把车停在路边接了起来。
      “你怎么了?”
      “不怎么,你根本不爱我。”
      蕾蒂雅沉默起来,沉默如锥心的刺,柳言镇的心痛得可以,又挂了电话,摔在一边。
      他想,原来失恋是这么难受。
      快到机场,才接到晓媛电话,飞机晚点。柳言镇心里木得没感觉,随便说了一句,晓媛我们俩直接去香港结婚吧,然后就昏了头似的奔到售票处问询机票,最早的航班也要在三个小时后,他买了票,一头栽进一间机场咖啡厅,窝在沙发里发呆。
      这就是分手了,他想,大庭广众,怎么也不能哭,他使劲儿揉着眼眶,不知道蕾蒂雅什么心情,这个小婊子一定不会有什么感觉。
      他又觉得自己受骗了,可是所有主动的都是自己。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他觉得自己迷迷糊糊要睡着了,手机忽然狂叫,他拿起来,居然是蕾蒂雅。
      一下心跳加速。淡定了好一阵子,才接起手机,怎么想把声音弄得冷漠,还是听得出浓重的悲伤的沙哑。
      蕾蒂雅的声音很急,“阿镇,你别走,我已经把蕾蕾接到了我的房子,我现在过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柳言镇怒喊起来。
      那边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想说,我觉得,其实我爱上你了。”越到后来声音越小,最后只是渺茫的尾音。柳言镇拿着手机紧贴着耳朵,半晌不能明白她说什么,一下挂了电话。
      片刻,又打过去,“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爱上你了。”蕾蒂雅的声音,确定无疑蕾蒂雅的声音,柳言镇一时不知该怎么笑,忽然嚷道,“你等着,我这就回来!我先不去香港了。”
      很快又说,“我想快点见到你,你打车,我们在三元桥的酒吧见。”
      他听得蕾蒂雅在那边嚷起来,“蕾蕾,你放手,放手,我出去很快就回来。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生日的。” 蕾蒂雅的手机似乎被扔到地上,他隐约听见那边凌乱不已的声音,蕾蒂雅不住地喊叫着,“蕾蕾,安静点,我马上回来,你看你把蛋糕弄倒了啊,蜡烛……”电话断了。
      他很快挂了电话,飞奔出去开车奔向那里。
      路上很堵,大概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到。蕾蒂雅早已坐在那里。她的头发很乱,好像临出门时胡乱自己修了一下。他冲过去把她抱起来,她就安静地趴在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他吻她,嘴唇冰凉。
      他拼命要她说,亲口说,我爱你。
      她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很久才嗫嚅出口。
      酒吧里没什么人,仅有的几个诧异地看着他俩。柳言镇抱起蕾蒂雅上了车,兴奋不已,我们上哪儿去庆祝。
      蕾蒂雅看来心慌意乱,我们先回去吧,我把蕾蕾一个人丢在屋里了,今天是我们的生日。她有点发作,我控制不了她,给她打了一针安定,她在睡觉。柳言镇这才仔细看了看蕾蒂雅,异常憔悴苍白。
      他一路都在絮絮地说,蕾蒂雅沉默而不安。车还没到楼下,就见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很多人围涌在楼下。蕾蒂雅的脸一下青了,迅速跳下车,奔过去,柳言镇惶惑不已,跟在后面,还没到,就听到,那个楼里某房间下午失火了,一个年青女孩在睡梦中被烧死了。
      柳言镇困惑地看着蕾蒂雅,她一言不发,冲过去,执意要钻过去,几个人使劲按住她,她倒在地上,忽然厉声嚎叫起来,蕾蕾!!
      蕾蕾死了。
      蕾蕾的死,似乎抽走了蕾蒂雅的一种灵魂的炙热的温度,她麻木漠然,无论是优优还是柳言镇,任何人的关怀她都十分淡然,她神情冰冷地独自发呆,有时忽然尖叫痛哭。
      蕾蕾,她尖叫,掰弄着自己的小指,柳言镇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镇静下来她。
      过了好一阵子,蕾蒂雅似乎精神好了些,她开始泡在林琦的画室里,长久地发呆,或者用各种颜色拼命地涂着画纸。柳言镇已经公开跟家人谈了自己的情况,虽然还常常要和晓媛周旋,但好在晓媛很快就回了澳洲,柳言镇的姐姐气得可以,几次要亲自跟蕾蒂雅谈,被拼命挡住,但是家人还极力瞒住晓媛,希望柳言镇只是一次冲动。
      为了淡化他的冲动,柳言镇的老头子强派他去法国出差两个月。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蕾蒂雅,蕾蒂雅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发呆,他吻上去,不停地,火焰炽热,熊熊燃烧,马上就要点燃蕾蒂雅,她依然冰冷,被揉来抚去,霍地挣扎起来,痛哭尖叫,柳言镇只有停了手,蕾蒂雅蜷缩在床边,蕾蕾,她喊道。
      柳言镇只在法国呆了半个月,就再无法忍耐,他瞒着老头子偷偷溜回来,一路打着蕾蒂雅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找了几个地方没有,他倒想,也许在林琦的画室里,他一直拜托林琦照顾蕾蒂雅,他忙忙冲到画室。
      他推开门,蕾蒂雅在林琦的怀里,深情而热烈地拥吻。
      他呆了不知千年万年,才反应过来,才不知怎么上去挥了几拳,林琦倒在地上,蕾蒂雅一个人在当地发呆。
      你跟我过来,柳言镇拽着蕾蒂雅的头发,往外走,林琦扑过来,“柳言镇,你别这样,我是在你之前爱上蕾蒂雅的。蕾蒂雅爱的是我。”
      柳言镇冷笑了一下,回身掐住林琦的脖子,一字一顿道,“我们的兄弟情义,完了!”他又过来拽蕾蒂雅,蕾蒂雅闪身躲到倒地的林琦背后,哭道,“求你了。”
      柳言镇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看了好久好久,才跌跌撞撞离开。
      与齐晓媛的婚礼如期举行。他的姐姐对他冷嘲热讽,看见了吧,这就是你痴情的下场,那个丫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林琦惨了惨了。
      蕾蒂雅爱的居然是林琦,他面色惨淡,心里反反复复是这个熬人的念头。
      过了没多久,他的姐姐又神神秘秘地说,林琦被那个丫头骗了一大笔钱,那个丫头原来是个诈骗犯啊。
      那时,柳言镇正坐在沙发里喝茶,晓媛在餐桌上跟家里人聊天,他的茶一口滚烫的下去,心里烧的火辣,灼疼的很。晓媛不知说道什么,极温婉地看过来,在柔和的橘色灯光里,温暖动人,他想,还是晓媛这样的好吧。
      爱,真的是搞不起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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