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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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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自己是未尝得过半点情爱的活了许久,就算是别人都拥有的父母之爱于她亦是未得有过的陌生。她母亲家系繁杂,是江浙老家的豪商大户,专做吴越地区的米粮生意,且做得有些生色。她父亲原是外祖爷爷家米铺的长工,容貌俊朗,精神俱佳的,机缘巧会的与她母亲也就是雇家小姐私结姻缘,先始外祖家大人们铁定心思不予接受,但她母亲是个刚烈之人,艰苦诸多,最后没法子收拾了细软打算跟着私奔了去,外祖母是柔肠之人顶顶的受不住自家儿女这般苦难,帮着劝全,又她已在怀,外祖才半逼半就的应了婚事,怕她母亲日后受苦因而嫁妆置办了足足十几抬,俱是朱砂漆器抬去父亲家。也是靠着这些嫁妆她父亲举家迁往沪上做起了烟馆的生意,只是死生难料,她母亲生她时难产,年纪轻轻即成故去。外祖家因此怨恨独女早亡,后父亲再娶,就极少有来往。母亲居丧期一过,她还不到一岁,父亲便续了弦娶了现在的二姨娘,她呢,幸得母亲的陪嫁丫头梅妈照看至今,也算些许贴慰。二姨娘其实是至真的好人,对她亦是很好,视如己出,稳稳又与她只差十月,所以感情自好。她与她父亲是从来不多交感,对稳稳他是骂也骂,亲也亲,可跟她却客气生分,出了那事后她更是将他恨入骨髓,从不与他多言半句。后他父亲又娶了戏园子里的三姨娘,她原是唱青衣的,所以没他爱好,只是平日里三不五时的去园子里听戏,或者是和其他太太们凑在一起抽烟,打雀九。亦是在一起相安无事的和平。
她出了那事,退学在家休养大半年,整日的躺在床上淌泪,梅妈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怕她寻短见,见着她这般模样亦跟着泪流,哭她命苦,哭她早逝的小姐命苦,咒那畜生的烟鬼不得好死。她听着听着却出现幻影,觉得未谋面的母亲来了,她就问她是不是要把她一并带去,她母亲摇摇头,还笑着便飞走。她哭着醒来,唤醒瞌睡的梅妈,说想吃她煮的桂花酒酿,梅妈欢喜不甚,小姐第一次问自己要吃的,可不是好消息么。她算着时辰,家中无人,她父亲此刻在烟馆,二姨娘在房间午休,三姨娘也不会在家,稳稳在学校,梅妈已被支走。她飞快的起床,穿衣,什么也没带的走了后院的偏门出到大街上。她想她是不会活了,早些去地下见她母亲吧,却是忽的害怕起来,觉得街上的人群都盯着自己在瞧,又觉得他们都是那天那件事的目击者,看到了她受侮辱,他们的心理一定在骂着自己,各种难听的话语竟然噼里啪啦的响彻耳际,她低着头朝江边跑去。她是不会活了,就让江水带走她的耻辱,带走那一天,带走她心头的那一剑,带走那些报纸上的文字,带走她,带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