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FIN- ...
-
今天早上同事告诉我,一个少年被送进我所工作的第四人民医院,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院。她说,少年被送进来的时候是昏迷着的,面色苍白,发着高烧,没有任何家属陪同,是被警察送进来的。送他来的警察就是上次登报的那个呢,长的帅又有能力。
同事啰啰嗦嗦说了很多,而我再也没有听清什么了。
1.
我在哪里。
——在山谷。
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被人从山顶推下来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你是谁。
他隐约听到呼啸的风声,细碎地匍匐在耳边,细闻却又消失不见。而那个单薄的声音缓慢回答他所问的问题。
——我是你的记忆。
2.
他躺在那里已经有两天了,虽然断断续续醒来过,也只是睁了一下眼而已。我每次经过他的病房都会忍不住进去观察。
他脸上的轮廓很柔和,没有任何表情苍白的脸,时常让我怀疑他是否已经死去。
我把食指轻轻放在他的鼻下,像武侠剧里演的那样探看他的气息是否平稳。每次做这个动作时,都有不知从何处攒动而出的恐惧撩拨着我。我是否是在害怕他死去?如果是,那么为什么。
指腹有温热的气息,一下,两下,三下。我叹了口气,然后收回了手指。
这家医院已经开了很久,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了很久了。墙壁因为年代久远,并且这个地方多雨,已经脆弱的如同蛋壳那样,稍微用些力气便能轻易地剥下来。斑斑驳驳得向外翘出的许多细碎的石灰块,我用探过他鼻息的那根手指抠了一下看上去最脆弱的一小块,出乎我意料的是竟然有很大一处的石灰一起掉在了地上。
虽然溅起了很多灰尘,我也很清醒地认识到一定会被护士长批评,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不觉得很像患有严重皮肤病的人身上的皮肤吗,只要是翘起了一小块地方,一定会拼命想要撕下来吧,或许会撕破,甚至是流血,但是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对吧,想着要撕下来撕下来,就算是会疼也觉得撕下来会比较好,这样心里都会舒服一点吧。
——所以我才觉得好笑啊。人啊总是想要控制很多很多东西,到头来居然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在这间医院里,不只有普通的工人,农民,甚至还有以前做过干部的人,研究科学的教授。被整天关在这座巨大的白色蜂巢里,穿可笑的不得了的制服,每天吃药睡觉,不是太滑稽了吗。这个地方全都是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废物啊。
我不停地笑,好像连肠子都在抽搐了一样,我想我很久都没有这样子笑过了。我转过头,看见他睁着眼睛看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与昏迷时候相比,只是眼睛睁着而已。
3.
他醒来以后,我比之前更加喜欢去观察他。我常常站在他的病房门口,一边按着自己手里的原子笔,一边看他发呆,或者突然说了几句话。
二楼走廊尽头的这件房间,是整个医院地势最好的,窗外有未完全开满花朵的牵牛花,以及带着浓重到似乎有些刺鼻的绿色的长春藤,阳光也刚好能投射到放置在窗前的木椅上。一切都像是准备着他随时死去那样的庄重,除了那脆弱的墙壁。
——嗡。
我挥动手臂想要赶走周围的蜂鸣,却像怎么也赶不走一样。于是我皱着眉看了看四周。
什么都没有。没有蚊子,没有苍蝇,当然不会有蜜蜂。
——什么啊。
我猜想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耳鸣对于失眠的人或许是常见现象?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房间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稚嫩,就像只有六七岁那样,然而语气却有些让我觉得不寒而栗,背脊突然冒起一阵冰冷的感觉,我看向了坐在窗口的少年。
他把背靠在椅子上,身体是朝着窗户的,而头却极不自然的向左歪着。就像是被谁硬掰过去的那样。他的左边,有什么人在吗?
这么想着,我走进了房间。
“我离开这里。”
他又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在生气一样,我看着他的表情,稍稍皱起了眉,拧在一起的眉毛虽说显得他有些可笑,似乎也不那么冰冷了。
他明明是把目光放在我脸上的,然而就像看不见我一样,却又带着分明的恐惧与恨意,对着我面前的空气又说了一句话。
“你要杀了我,是吗。”
——故事走到这里,让我感觉就像是暂停了一样。那么到底是暂停,或者已经全部终结了呢。白色的窗户外面,还有部分未来得及钻进房间的日光在跳跃,吹起一些无处可归的灰尘,散落的颗粒,头皮屑,皮肤,石灰,或者是已经干掉的虫子的尸体。少年的脸上有淡黄色的雀斑,还有一些未说完的话语。都在暂停下来的这个时间,沉淀沉淀。
4.结尾。
这个故事我已经构思很久了,整个轮廓在我脑海里不知被重组过多少次,我甚至梦见少年略显苍白的脸。
但是每次想要写的时候,总是在呼之欲出的地方徘徊。我实在很难表达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也许真的因为我太年轻,太浅薄。
故事里的女护士因为好奇,想要窥视少年的秘密,以此满足自己的欲望,好让自己更像一名精神病院的护士,就像《IS》里的女教师,过于偏执自己的想要的优越感,神经质地去假装关心一个人。这样的想法本身就应该是病态的。
患有臆想症的少年,努力寻找跟自己记忆对话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确活着。他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无法知道,想象中,也许是黑白灰的三色调。
我的父母管我太多,老师管我太多,我得不到我想要的那部分自由,我就会想,你要我死吗,你们是不是要我死了才好。
少年是我放在这篇小说的一个投影,我的过去,以及想要把我圈在围墙里的人,都要把我杀死,要把我的自由和梦连同我的头一起砍掉。我实在不愿这样。
未来是什么?
该怎么走下去?
我自己无法给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结局,于是就想,“不如就这样结束吧”。
这篇很短很短的东西,也许很无趣,很奇怪,也与你没有什么关联或者共通的地方,如果你依旧看到了这里,我十分感谢。
以上
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