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女武神》冰冻杏仁茶

4、第三章 就职任务

　　“对于第二次位面战争，你了解多少？”
　　从脚下堆积到天花板的书籍，摇曳的灯光，深沉的语调，如果提问的人不是一边拼命往嘴里塞香肠，一只手抓着白面包，那夏尔可能还会对这个场景产生那么一点点的紧张感，至于现在嘛……
　　“只了解书本上都说的那些而已。喂，这块鸡肉是我的！”
　　为了鸡肉块产生的争执持续了好几分钟，忘我的一老一少把原本该一本正经的就职任务说明，变成了无厘头的餐桌争夺战。
　　最后，老布利凭借更深的魔法造诣，成功地用一个漂浮术夺取了胜利，然后终于想起了被遗忘的话题：“年轻人，这对你是个重要的时刻，我们需要严肃一点。”
　　“真不知道一听见晚餐就两眼放光，把别人一生一次的重要选择放到餐桌上的是谁……”
　　输家的嘟囔，当然被无视了：“说回第二次位面战争。你几乎对它一无所知，我猜你知道的就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除了一些可怜的歌谣和比神话更神话的传说，没有人知道那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战争摧毁了几乎上千年积累的文明，也同样消灭了历史的见证者。”夏尔翻了翻白眼，解释的很牵强，却是一个标准的官方答案。如果没想错，系统该是故意在这里设了认知空白区，担心太多普通服未来版本可能开放的内容被泄露出去，只能煞费苦心地自圆其说。
　　老布利对此同样不以为然：“不是一切都能被毁灭，年轻人。”话里的意味让夏尔眯起了眼，老布利直接转台到了另一边，“说回来吧，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有很多伟大的奥术师苦苦思索，相比来自混沌位面在战争中成长的各种异界生物，主位面住民的战斗力实在太过赢弱，尤其以人类为最。在这种思考中，逐渐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思路。一种，是通过增强普通个体的能力，来提高整个军队的战斗力。”
　　布利望着夏尔，停下了叙述，就像老师考较听课的学生。夏尔很自然地借口：“……这就是魔导技术的发源。那另一种，应该就是无限提高某些特定个体的能力，通过超人来左右战局了？不用想，后者肯定失败了。”
　　“超人？这个词用的不错，”年轻的博学士充满自信的脸让老布利觉得有趣，“说说你认为超人方案不可行的理由。”
　　“因为人类相比其他种族最大的优点，就是人口众多。”
　　“哈哈哈哈，”矮胖的老人发出和他胸腔一样豪迈的笑声，“你说的很对，文森特有个不错的弟子，我还以为比斯学院里只会有一群死背书的呆子呢。”
　　这称赞让夏尔惊出了一身冷汗。自家事自己知，发现这是个从未见过“夏尔”的环境后，他就很随意地放出了太多属于夏然的个性。幸好夏尔真正的导师文森特估计没有对弟子做太多介绍，否则还没上晚餐桌，他就会被当作位面阴影魔抓进圣光裁判所了。而现在，人格印象已成，挽回太迟了，只能寄望于将来和夏尔最尊敬的文森特老师见面时，后者能接受社会是个大染缸这个解释吧……
　　“……虽然第二种思路最终被证明是失败的，但是在研究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创新的技术，在这其中……由星术师丽泽、疯狂之法克伦内斯还有永夜之歌梅地亚三名贤者为首，集合数十名传奇强者的不同能力所创造的命运卡牌，就是他们所遗留的最高成就。”
　　“命运卡牌？”
　　“对，实际上，限制无限强者个体培育最重要的因素有两个，第一是天赋，一颗幼小的树苗也许可以被黄金树的汁液浇灌为苍天大树，却绝不可能长成另一棵黄金树。第二就是变幻莫测的命运，不管你有多么好的天赋，在它转变为力量之前都可能在难以预料的人生中夭折甚至长歪。所以，命运卡牌的核心就是两点，一是具备万中无一天赋的优秀人才，二是能够与不幸对抗的强运，拥有独特命运轨迹的英灵也由此产生了。”
　　“英灵……”
　　夏尔觉得自己简直变成了九官鸟，虽然他能够大概听的懂老布利在说什么，但完全不明白这些到底和卡片师有什么关系！他茫然的样子好像终于提醒了老人，后者抱歉地笑了笑，“这些陈年旧事对你来说太遥远了。不去管那些过程，对你来说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命运的力量显然比任何人都想的难以掌握，各种阴差阳错之下，丽泽他们的理想根本无法实现。他们灰心丧气的时候，白贤者却肯定了这种发明。
　　“命运卡牌是最优秀的力量集合之后由一个人统一使用，造就最强者这样的思维制造的。它可以封印死者的灵魂，并完全地复制死者生前的能力，白贤者利用这一点对卡牌进行了改进，将它交给了当时各个领域公认最优秀的战士们。”
　　到这里夏尔总算有点明白了，“在这些人死前使用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传承，”老布利低声说，“，一门被洗练过百年的战技，可能因为仅仅一个人的死亡就从此消逝。一门古老的语言，随着一条生命的逝去就再也不复存在。记忆、灵魂都是传承的容器，白贤者想为未来尽可能多的保存知识与技术！看看现在这个世界，虽然我们有了魔导技术，却只是在重复着前人的成果。相比第二次位面战争时，文明已经倒退了千年，这就是将一切都带走的战争。”
　　这就是无事搞事的系统做的孽！虽然搞出了命运的卡牌，结果历史还是发展成这样了不是吗？夏尔在心里愤愤地比了个中指，当然，表面上的他还是满脸虔诚，“布利大师，您说的卡片师，就是传承这些命运卡片的人吗？”
　　老布利轻轻点了点头，严肃得让人想不起他矮胖粗鲁的形象，“卡片师是命中注定要守护英灵们的人——英灵们为你而战，你也为英灵们而战。接受了这个使命，你就将和命运的卡牌一起相伴，直至生命的终结。”
　　和老人圆眼镜下闪着光芒的眼睛相对良久，夏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就像夏尔见过的所有城市一样，奥术师之乡也免不了贫富差距。奥德加的贫民窟集中在旧街到刺槐巷这一代，至于靠近海边的白风丘，就是不折不扣的富人区了。这座占地数十平方公里的山丘和飞空艇空港遥遥相望，是奥德加天然地势最高的地方，不止可以俯瞰整个雾语湾的风景，还可以将白贤者三塔周围一百多座魔法塔连成的景色收入眼底。当然，没有人煞风景地把魔法塔建在白风丘，这里是居住区不是研究中心。所以夏尔抬头所见的，大都是些很有第一次位面战争时人类王国瑞德兰德贵族居所特色的建筑。——文明越安逸，文化就越怀旧，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如此。
　　夏尔坐在白风丘山腰的一间咖啡屋，据说这里有全奥德加最好的蜂蜜可可松饼和水果芝士蛋糕。价格当然也不负富人区的名头，区区一杯黑咖啡就要5个金币，看到菜单的刹那，夏尔差点怒吼：“怎么不去抢！”当然，作为一个智力高达57的博学士，这句话他自己咽下了。现在夏尔的面前放了一杯招牌咖啡和一份小点心套餐，就这两样东西的价格已让人不忍回忆。愤愤不平地喝了一口咖啡，夏尔却没有责怪系统的吝啬，而是在心里埋怨系统的慷慨。
　　因为和昨天还一文不名的状况不同，现在夏尔的财产已经扩充到了五千金币和一家古董店这么多。
　　没研究过这个世界的物价，对于金币购买力无法进一步判断，但那间挂着“老布利古董店”的店铺所属权可已经实实在在写上了夏尔的名字。原来这间店铺本来就是比斯学院名下的财产之一，夏尔到来的官方说法是为了顶替年老的布利继续经营这间店铺。夏尔倒是很感慨了一下，这学校真不错，毕业还包分配的……他这么感慨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15级博学士完全可以在皇家研究院拿到一份体面的高薪，旱涝保收的公务员，王室的节庆日还有奖赏……反正不管是上了贼船还是有了财产，只要每季度上缴一定的营收金币，这间古董店就算彻底属于夏尔了。
　　在大多数玩家看来，不劳而获本来都算是一件大好事，夏尔有什么可埋怨的呢？
　　他埋怨的就是这个不劳而获！夏尔是很喜欢挣钱，但他喜欢用自己的方法挣钱，发现商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快乐是任何赠与都给不了他的——没错，夏尔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种田流玩家。现在这间古董店不止剥夺了夏尔白手起家的乐趣，还有开店时间、上缴营收、遵守比斯学院的经营规定等等等等。不禁让夏尔感慨，世界上最郁闷的，绝对是炒房炒成房东，炒股炒成股东，种田种成合同工……
　　再郁闷，就职任务也得做，在选择“卡片师”为职业时，原先专注于赚钱的夏尔目的已经发生了小小的偏移。想一想，哪一个网游能够只为一个人提供一套完整职业系统，如此暴殄天物的浪费资源，唯有国度做到了，难怪夏尔也燃起了斗志。这就是他现在一脸大胡子一头黑乱发，拿着本比茶杯还厚的书籍坐在窗边写写画画的原因。
　　如果说，富人也分三六九等，那么白风区最高处，翠林环绕的那栋红色建筑里所居住的，就是奥德加、甚至整个安佩帝国最高等级的富人。在这所叫做“红馆”的城堡面前挂的家徽上，位于代表动物红狐下面的是由红宝石权杖、4只圣杯、1柄宝剑和环绕的忍冬草构成的图案。熟悉纹章学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代表这个家族世袭公爵爵位、出过4位传奇法师、1名剑圣，还具有皇室血统。实际上，“红狐”迪兰家族在安佩帝国甚至整个东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由于族中人在奥术上令人瞠目的天赋，又有“奥法家族”的美誉。安佩皇室也很了解这个家族对于自己的重要性，从百年前就开始以联姻的方式加强彼此的关系，现任迪兰公爵的母亲正是当今皇帝的亲生姐姐。
　　夏尔就职任务的对象，正是迪兰家族——他必须在一个月内，从“红馆”里取得某张命运卡片。
　　望着山丘最顶端那仿若宫殿的庞大红色城堡，夏尔喝了口咖啡，露出小孩子般充满干劲的笑容，“这样的对手，才算有点意思……”
　　在从老布利处拿到基本资料后，夏尔买了一张奥德加地图，顺带在酒馆用金币和喜欢流言蜚语的酒吧女们聊了聊天。当然，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对迪兰家族，只是像任何一个初到贵地的外邦人一样想知道一些此地名胜和忌讳。从酒吧女的嘴里他知道了白风区山脚下的这条街，最后选定了这一家为观察点，因为它的位置正好在山势拔高的一个拐弯处，老屋子周围环绕着许多长满红白小花的蔓藤，环境优美。上山下山办事的使女和侍从们走到一半往往会停留下歇口气，如果他们遇到了认识的人，也会多闲聊几句。
　　千万不要小看下人们的闲聊，夏尔坐了一上午，手腕的山猫之环（从古董店借用的，加成5点感知）辅助加上原有感知，其耳目灵敏已经和10级的盗贼差不多。从这里路过的所有厨娘、使女、管事、马车夫每句话都听在耳朵里，现在夏尔知道戈登家的二儿子迷上了“夜百合”新来的歌女、珍妮男爵夫人的情人最近移情别恋、马里夫家经常传来奇怪的爆炸声等各色奥德加富人们的隐私。至于他的目标迪兰家，就算在下人们当中也算是最热门的八卦大户，从迪兰家的母马产了一只额头有银星的小马驹到迪兰家小少爷路过山脚采了朵玫瑰花都让大家谈论的津津有味。
　　经过筛选和总结，有用的信息如下：
　　现在红馆里的实权人物是安娜瑞斯·迪兰，迪兰大公的母亲，安佩的公主，同时也是一位14级的元素使（智力高达50以上，夏尔最讨厌的对手）；
　　除此之外红馆最少有20名以上15级的护卫，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暗地里的剑士侍卫寻影者就不用去管了。根据夏尔的猜测，红狐的老窝起码也该有那么一个两个传奇人物坐镇才合乎逻辑（后来证明，事实比他想的还要离谱得多）。
　　安娜瑞斯公爵夫人以下的庞大家族系谱足以让任何人头昏脑胀，还好仆人们总是最容易了解大家族里的风向，夏尔现在已经知道最受老夫人信任的是她的女侍莉莉安夫人和管家托瑞，最受宠爱的则是迪兰公爵十六岁的小儿子艾尔文。
　　要打开口子，得从这几个人入手吗？
　　手指摩挲着笔杆，夏尔甚至没注意到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店里。
　　“山姆大叔，我要一个最棒的水果芝士蛋糕～～”
　　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全身战士劲装，胸、膝、腕的部分都有甲胄覆盖，背后一把长剑闪闪发光，高挑优雅的身姿，金发碧眼漂亮脸蛋，就算嘴角的瘀青也不影响效果的阳光笑容。“这货就是那种出现在小说里面不是主角胜似主角的抢镜专家” ——夏尔立刻下了个结论，并且坚决不承认是被对方的完美战士体型打击到的缘故。
　　“嗨，艾尔文，你又去刺槐街的拳馆了？看你这一身伤，安娜瑞斯夫人又得头痛了。”带着厨师帽的店主熟稔地和少年打招呼，这间咖啡屋最好的水果芝士蛋糕必须是在蛋糕出炉的那一刻将芝士和水果同时装点上去，让温度自然地融合三种不同味道并加深层次感，所以店主必须亲自制作才行。
　　“痛的是我！”少年垮下脸，“奶奶的闪电链打在身上，绝对会让人想去见培罗……”（培罗：太阳神）
　　“所以说，作为奥法家族的少爷，你应该成为一名出色的奥术师，而不是学别人舞刀弄剑。”
　　“哈哈，大叔你就别劝我啦，奶奶打都没把我打回来。我的目标可是成为剑圣纳努比斯一样的魔剑士和无敌统帅——‘像战士一样无畏地战斗，像术士一样睿智地思考’——他的名言可是我的座右铭，你们就等着我为红狐的徽章再添上一把长剑吧！”
　　“前提是你没有被安娜瑞斯夫人揍趴下，拿好蛋糕吧未来的剑圣，希望她看在你买了她最爱吃的东西份上能饶恕你。”
　　“……大叔，前面一句太多余了。”
　　后面的对话夏尔几乎都没有听进去，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刚刚的发现里。
　　——艾尔文·迪兰，竟然是一个玩家！
　　夏尔一度疑惑过，为什么他进入游戏两天了，还没有见到任何一个玩家，现在他明白了，在这个广阔的逼近真实的大陆上，那些零零星星的RPG服玩家（官方本来就有限制人数的设置，不然任何一个世界涌入一大堆英雄都够一壶的，加上不少前期被删号在等待冷却重来的，目前公开数据RPG服玩家数仅六千多，确实算得上零零星星）被散布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如果玩家们的身份都是艾尔文这样的天之骄子，那想见一面还真的不容易。至于自己继承的是一家小古董店，人家继承的就是一个奥术家族这类问题，夏尔倒真没什么红眼的欲望——先贤说过：家大业大不容易啊～～～在他看来，艾尔文和这个角色契合度极高，只要想想迪兰家的庞大背景，有点头脑的人就不会把前者的成功都归结为好运。
　　事实上，只差一点点，艾尔文就成功地骗过了阅人无数的奸商夏尔——如果，他没有说那句话……
　　“像战士一样无畏地战斗，像术士一样睿智地思考”，这句名言镌刻在皇家军事学院大门的石墙上，每一个进入过《失落的国度》普通服并且拜访了人类主城的人，都会记得这句话。但——在名言的下面，却没有镌刻任何署名，甚至也没有留下任何文献证明他出自剑圣之口。国度官方论坛上，资料搜集狂人青苹果的“呕心沥血告诉你国度第一名言的出处”帖子是公认的真相考据贴。这帖子被加精飘红，点击过百万。在里面青苹果对这句名言出于剑圣的理论进行了全面细致的阐述，后来，逐渐变成了一个国度传言，人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句话出自纳努比斯之口。
　　认知的惰性在于，当一件事被划入常识范畴后，人们就不再去深究其真伪。
　　被战争被毁灭了无数文明的今天，就算是奥术家族大概也搞不清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剑圣说过的。不过，夏尔正好是个彻头彻尾的实证派，不轻信任何既成的“知识”和“常识”，当初就自己做了点调查，所以对这事印象深刻。
　　如果艾尔文同学知道是这么简单一句话让自己露了马脚，大概也会感叹世上竟然有夏尔这种闲得发慌的流言粉碎机存在吧……

　　打了个响指示意结帐，夏尔丢下金币离开了白风丘。
　　他有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