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集》辜云

17、紫眸

　　他们都说麒麟是仁兽，但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仁兽……

　　以通常的看法，我是个孤僻的人。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不喜欢和人讲话，比起用言语交谈，我更喜欢听和看。
　　“景麒！”叫我的是芥瑚，我的女怪，以人类的说法，她也是我的保姆。
　　“景麒？”她飞过来，用一双担忧的眼睛看着我，我摆摆手，“没事的，别担心了。”
　　麒麟是慈悲的生物，看到蚂蚁死去也会落泪，而我今天看到的，是在垂死挣扎着的同类。
　　才国的采麟摇篮，温柔而带些梦醒后的心碎，她用斑斑驳驳的臂掩着脸，“我好痛苦，”她说“我好痛苦……”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悲哀。
　　到底麒麟是为什么而存在？

　　“景麒也该选王了呀……”女仙们用轻柔的手为我梳头，“选一个了不起的名君，然后快快乐乐的，我相信这样的景麒一定会活泼起来。”
　　“名君吗……”眼前浮现的是采麟憔悴的脸。“我好痛苦……”她说。

　　“所谓国王，就是建造和毁灭这个国家的人，”有五百多年寿命，被公认为最幸福麒麟之一的六太如是说，“可即使这样也没法选择，这是麒麟的宿命。”
　　于是我接受了天启，选择了一个商人的女儿。

　　“予王舒觉，她性格温柔深思熟虑，如果不是过于内向，沉湎于个人的幸福，或许会是最合适的君王。”
　　多年以后我给她下了这样的定论。
　　可是“如果”，“或许”之类安慰性词汇的存在，却足以决定一个国君的优劣。

　　那是个温柔的女子，渴望普普通通的幸福。她希望身边所有人和睦相处，不要有争执和吵闹。她喜欢和下人聊天，喜欢在安静的庭院除草，她在别宫开了家教刺绣的会馆，收留那些听话而有礼貌的的孤儿。
　　很美的画面不是吗——可这样是不行。
　　我看见大臣们在殿上明争暗斗，我看见贪官酷吏在盘剥压榨，我听见下界的百姓在哭号。

　　“请台甫规劝主上，一直不来上朝的话，情况……会变得很糟。”
　　“是这样呀，我知道了。”
　　说着些无力的话，其实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舒觉根本就不想见我，即使偶尔碰到了，她总是用怨恨的眼光看着，有时她也会抓住我的衣袖尖叫“这不是我想要的呀，为什么要拖我到这种境地……”
　　可这何尝是我想要的？

　　予青2年秋，蓬山传口信“泰麒自蓬莱回，烦请景台甫教导”
　　我从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即使面对同类也丝毫没有改善。
　　看着高里哭泣着跑开，我只感到手足无措的难堪。
　　“景台甫就是太严肃了呀，怪不得和王也相处不来，”碧霞玄君用洞悉的眼看着我“有时候温柔和体贴更能达到效果。”
　　温柔，体贴……吗？

　　回到尧天我不停思索着，如果些许改变就能换来幸福……我不在意做违反我本性的转变。
　　那夜，我对予王说：“主上也很辛苦呀，如果是这样，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她楞住了，然后绽开了笑庞。

　　她是个温柔的女子，渴望普普通通的幸福。
　　我越和她接近，这样的感触越深。
　　她希望嫁个体贴的男人，希望每天为他洗衣做饭，希望陪着大堆的孩子度过一天又一天。
　　“或许这样也好……”我对自己说
　　可是不行的，自欺欺人就是自欺欺人。
　　每晚每晚，我看见壮年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我看见老人们在乞讨微薄的口粮，我看见孩子们变成孤儿……不想看不想看，但即使闭上眼也不能阻止地目睹着自己国家的毁灭。
　　“我好痛苦，我好痛苦……”摇篮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然后，我看到她班驳的脸……

　　“不……”
　　一身冷汗
　　眼前人似乎吓了一跳
　　“我，我……我听说台甫不舒服，只是想来看看……”
　　罪魁祸首一张无辜的脸。

　　我看着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一把抱住她
　　如果上天注定要毁灭的话
　　我吻住了她的唇……
　　我要拯救庆东国

　　人类，其实是非常单纯而可笑的生物。他们自以为是，以某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姿态说：
　　真是可怜那，仁兽麒麟，品行无暇而慈悲的生物，不得不背负主人罪恶的，多愁善感的麒麟。
　　其实他们并不明白什么是慈悲，什么是美德，什么是麒麟。

　　“我听说了一些事情，那使我很不安。” 碧霞玄君说。“听说你和景王……在交往，这是真的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您不认为怀疑一只仁兽的品格是很可笑的吗？”
　　她对着我眼睛看了许久“是的，我真是不明白了，本来蓬山是不该管王和麒麟之间的事的。可是景麒，这样的你真让人担心。”
　　“谢谢，”我低下头来，“仁者爱人，我是不会违背的。”
　　“仁者爱人啊……也对，爱的是天下人，以天下之痛为己痛的，那才是麒麟。”
　　“可是景麒，采麟的痛苦是否让你很困扰”
　　悚然一惊，真是什么也瞒不过神的眼睛。
　　“有什么区别吗？我是仁兽，百姓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的的痛苦也就是他们的。”
　　于是她沮丧地挥手，那场谈话再也接不下去了。

　　“景麒景麒……”
　　“什么？”
　　怀中的女子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我感到很不安”
　　“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偷偷起床。”
　　“然后呢？”
　　“你站在窗口，对着云海。”
　　“那又怎样。”
　　她的双臂紧搂着我的脖子，使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让我很不安呢？”
　　“那真是抱歉。”
　　她象是什么也没听见似地自顾自说下去
　　“我小时候，父亲送我一块紫色的水晶。他说这块水晶有灵性，佩带久了就会认识主人，然后它会发出温暖的光芒。”
　　“我非常喜欢，一天到晚带在身上，连睡觉也不曾摘下。”
　　“我怕水淋坏了它，火烤坏了它，又怕会不小心摔碎了，于是用绸缎把它裹了一层又一层，挂在心口的地方。”
　　“可是，5年过去，10年过去，它好象是块千年不化的冰，永远是那么冷冷的。”
　　“后来那块水晶呢？”
　　“我的一个表姐要拿来看，结果一触到它就发光了……”
　　“景麒，景麒，你的眼睛就象那块水晶，那种冷冷的紫，好象永远也不会融化。”
　　“不过呢，”她舒展了一下笑颜，“你是我的，我永远不会让别人碰到你。”

　　自作自受吗？或许吧
　　那晚以后舒觉一步也不愿离开我。无论我和谁说话，她都会变地嫉妒而暴躁。
　　“你！谁准你碰我的景麒！你想勾引台甫吗？你这个卑贱的小蹄子”
　　她抓着宫女们的头发，无视她们的哀求，然后，砍断她们的脖子。
　　鲜血溅了出来，我用袖子掩住口鼻——最终之日，或许不远了。

　　“本来能撑个一二十年的，”来看我的玄君说，“可是景王下令驱逐了全国的女性。”
　　她俯下身子直视我的脸
　　“现在可真和当年的采麟一样了，这真是你想要的吗，景麒？”
　　我闭上眼
　　原来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是我。
　　说着为国为百姓的话，其实只不过想躲避夜夜纠缠的噩梦……而已。
　　我真的一开始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吗？
　　我真的能承担这样的后果吗？
　　或者和舒觉一起，只是想有人陪着，如此而已……

　　白雉鸣报“景王驾崩”。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

　　予青6年3月，从蓬莱感受到王气。
　　塙王对此很恼火，他不喜欢蓬莱的海客
　　临走前和延麒六太道别，告诉他要过虚海。
　　也许这次……可以把握命运吧

　　全文完

　　解释一下最后一段中某麒麟的邪恶用心：
　　如果满意的王，带他到雁，不满意带到巧（顶着脸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