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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预示 ...

  •   六月很快就完了,七月接踵而止。这是鬼月,名副其实的鬼月。婉颜的哥哥死了,被一颗小小的子弹。

      赵太太被接二连三打击得只剩下了半条命,七月下旬,婉颜把房子卖了,是冯孝贤找的买主。

      那人是他的一个朋友,而且对这栋房子不怎么满意。直至角款的时候,他还在左一句“我是看在冯秘书的面子上”,右一句“我看在冯秘书的面子上。”

      婉颜只是笑笑,没哭。她似乎没有泪了;记得,她给她哥哥收尸的时候,也没掉一滴泪。默默地披麻带孝,默默地焚烧纸钱……她没有泪。

      生活是不需要泪,只需要钱。她是这么想的。

      一个小阁楼,成了她的新家,而卖房的钱,她全塞给了毓恒。

      “去,还给你那朋友!”她的动作很坚决。她不想欠他的。

      接过钱,他数了数,毓恒知道这钱不够。虽然,那钱数他没细看,但他确信没有手里的这么少。

      那可是一堆零啊!零儿一多,人的心就容易发憷,更没有数的勇气。兴许是几千,也许是几万。可钱少,他不能跟她讲:她已经把房子卖出去了,还要她怎么样?

      天上飘着云,多而不密。

      毓恒有来到了许家宅子的门口,刚拉响门铃就有人来了。这次的拜访显得出奇的顺利,没有人通报,也没有人把他堵在门外。他们似乎对这位访客非常熟悉了。

      但,他只到过许家两次,仅仅两次而已。

      一个女孩,迎面而来,头发油亮,更重要的是……她眼熟。

      “玉兰?”他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

      走了很久,上了很多的台阶,带着他的仆人总算是停下了脚步。他敲敲门,那个老管家来了。

      “罗先生来了。”他低声向上司禀报说。

      老头子稍稍倘开门,让客人进去。这一切都是静默无声的。

      走过一条走廊,又来到一扇门前,老先生打开它,许芝荃就站在不远处,脸朝着窗户,凝
      望远方。

      “老爷,罗先生来了。”

      许芝荃转过脸,漠然地瞥了一眼管家;随后,把目光落在了来客身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原本灵活的目光变得僵硬了。这种僵硬迅速传染了他的五官和面部肌肉。然后,就是整个房间的氛围。

      “你好,”许久之后,他说,牙关紧咬了几下。

      毓恒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也是怦怦直跳,糊里糊涂地打了声招呼。等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软沙发上了。

      “今天,你找我什么事?”例行公事的口吻中,带着些许愤恨。

      毓恒有点尴尬,简而言之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郁小姐家我已经去过,可她不在。我想,她可能在您这儿。”

      “不在。”主人干巴巴地回答道。

      “嗯?”毓恒不太相信。

      “她可能到外地拍文了!”许不耐烦地说。

      “可能……”他有点惊诧许的回答:“你们不是……”

      “我们?我们什么?!”富翁的眼睛倏忽一闪,恶狠狠地打断了他。

      “那……你能告诉我,郁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清楚。”他冷冷地回答道。但是,他似乎又不太甘心,于是嘲讽地说:“你得去问她啊!”

      屋内的空气陡然变得恨意浓浓。毓恒不知道他这什么怎么了。但是,他确信自己马上离开,可能对自己有益。

      “也许,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毓恒站了起来:“打扰了。”

      “你什么时候来,都是‘不是时候’。”许芝荃的嘴唇颤抖,唇角带着恶毒的微笑。似乎不太愿意放弃这个羞辱他的机会。

      毓恒看着他,很是吃惊,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了一下,很想问问许到底是怎么了。可是,他马上把话给咽了回去。

      但是,许不甘休:“你想说什么?”

      “没有,我没什么可说的。”他回答。

      “可我有话问你,坐下来!”许芝荃蓦然发起火来。

      看毓恒一落座,他又不说话了,默默地点起一支烟。

      “你还记得,上次去杭州,她到你家……”他过了很久,才开口。

      “记得。”

      灰蓝色的烟雾在许的周围蔓延开来。

      “当时,你们是不是经常去你家附近的那座小山?”

      “她跟你说的?”

      许芝荃没回答,继续着自己的思路,他的目光十分涣散,好象灵魂已经飘到了别处。

      “那里的风景挺不错。”

      “不过,和西湖相比,还是逊色不少。”毓恒回答道。

      “可她就是为了那儿,而放弃了西湖……”许芝荃看着他,眼神很深。

      毓恒抿了抿嘴,想笑,笑不出:“她喜欢那儿。

      “你喜欢吗?“

      毓恒觉得这句话像根刺,刺了自己耳朵一下:“什么?”

      许芝荃又不说话了,寂静是可怕的,特别是与喧嚣做对比的时候。外面的蝉鸣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这个房间。可是,那个人还是一言不发,他嘴里衔的香烟渐渐地缩短,只剩下了个烟头。

      “你爱她吗?”在蝉鸣中,毓恒辨别出了对方的声音。

      “爱谁?”他问,心却在哆嗦。因为那个她,心知道。

      “你心里明白!”许芝荃怒吼了一声,他不遗余力地用话戳着那颗怦怦乱跳的东西。

      “不……我只是……可怜她。”毓恒低下头,看着茶杯里清澈的茶水。那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

      “可怜?!”许芝荃把这两个字说得很难听。

      “可怜,我可怜她。”

      “怜香惜玉?”说罢,他恶毒地笑了起来。

      “也……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公子哥们不一样呢!”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烟头也被卡掐灭。

      “什么意思?”毓恒有点听不明白。

      “没什么意思!”

      “许先生,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我和你会有什么误会?!”许芝荃反问道。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不想承认自己与这个穷小子之间有什么瓜葛。然而语调却不硬,做作倒是有点。

      “说说吧,”毓恒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些什么:“那天,她来找我。我就觉得中间似乎有什么事和你、我都有些关系!”

      罗毓恒凛然的模样,实在让许芝荃有些恼火,他把烟头一甩,摆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关系?对,是有关系!很大的关系!她……”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死寂取代了一切。

      “什么?”

      “她爱你!”许的眼睛冒火了,青筋都暴了出来。

      “不可能!!”毓恒瞠目结舌了片刻,惊叫道。

      “怎么就不可能?太可能了!她爱你!疯狂地爱你!自打从杭州回来……不,就在杭州,我就发现她有点不对!我去接她时,发现她穿着一件土布褂子,心里就纳闷了。要知道,她对穿着是很讲究的。而她那时侯的穿着却那么反常!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

      “对,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许芝荃恶毒而又嘲弄地说:“可是我知道,是她跟我说的‘我怕到他家去,给他惹麻烦!’……你看,她对你多好啊?她对任何人都没这样过,自我认识她以来,就没见过她这么为别人着想过!”

      “郁小姐心地不坏,会为别人着想不足为怪!”

      “哈!好一个不足为怪!那我问问你,她为什么要在我们结婚前,去找你呢?嗯?!”

      毓恒无言以对。没错,那天她的举止是那么古怪,乖张。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但是再难
      以琢磨的举止都是有原因的。不管是好是坏,是明是暗,所有的行为都有着原因。

      郁清蓉原因就是……她爱他!一切事情,思路顿时豁然起来。而毓恒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长久的空白。

      浑浑噩噩中,他走出了那条狭长的走廊和晦暗的大厅。一阵刺眼的强光让他恢复了知觉和身上的那份活气。花园里的那眼喷泉仍在喷水,水和湿润让这个闷热的下午带来了点清爽。

      毓恒不清楚自己后来跟许芝荃说了什么。唯一留在记忆中的只是那句如梦幻般的话语。

      “她爱你!”

      毓恒浑身哆嗦了一下,转过头,似乎感觉有人在重复这句话,而且充满了恨意!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面朝北的窗户,它垂着白色色的窗帘,与许的房间相望。

      刚刚,许芝荃站在窗前发愣是不是看着这面窗户?

      这个想法纠缠着他的思想和四肢。毓恒站在原地,盯着它。他隐隐地感到房间里面有着什么。

      再等等,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鸟儿从他头顶上的天空飞过,发出了凌厉的叫声。忽然,窗帘动了,一双眼睛倏忽一闪,可马上就不见了。在它消失的一瞬间,毓恒的心脏怦怦跳了起来。他肯定自己在哪里见过它,而且印象极深。

      可是,在哪里呢?

      毓恒困惑起来,他想挣脱这片迷雾,或许挣脱了这片困惑,他就能看到阳光。

      他走了几步,再回头。窗帘还是垂着。眼光似乎彻底从毓恒的心境里消失了。那里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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