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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6 奈何飞雪寒风急 ...

  •   在打开了那扇曾是他亲手锁上的感情大门,可以不再有所顾忌地与他人相恋之后,燕惜羽便知道自己的心境已经变了很多。那些几个月前在他看来还属于决不能忽视的是非恩怨,现如今都成为了无足轻重的东西,甚至连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对自己的误解以及由此而引发的伤害,燕惜羽自信也能坦然面对。

      只是,有一件事,却是燕惜羽至今也无法释怀的。那就是,当日,究竟是谁将他推倒了风口浪尖上,害他成为了替罪羔羊?因此,在燕惜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提到“黑麒麟”时,他的双脚便不由自主地向着对话的来源处,迈出了第一步。

      等到燕惜羽惊觉到自己这样的行径就是个偷听旁人隐秘的无耻小人时,他已经站在了对话者看不见的角落里。而那些紧随急至的交谈,使得燕惜羽毫无防备地从温暖和煦的青阳直接跌入了寒风彻骨的隆冬。

      ……

      “唉!这也怪周泰他遇人不淑,碰上了隽遥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隽遥也不想想,若不有周泰帮着打点一切,他哪能那么轻易就逃出风衍山庄?再说了,隽遥能将那个‘黑麒麟’顺利带回本教,不也是当初周泰按着他的命令,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偷的吗?我本以为,这回周泰立了这么个大功,怎么也能调回来享几年清福了。谁曾想,狡兔死,走狗烹。只一转身的功夫,隽遥就把周泰丢给了‘风衍山庄’,活生生地做了他的替死鬼。”

      “哼,你也不用替老周抱不平了。别看隽遥容貌俊秀,脱俗清雅,一副翩翩浊世公子的模样。可是他骨子里的那份狠绝无情,怕是你我重生一回,也学不会其两三分。他对他看中的人他尚且能下得了毒手,更何况是周泰这样的底下人。”

      “哦,老葛,此话怎讲?”

      “隽遥这次回来,房里不是多了个人吗?我最近得到消息,这个燕惜羽以前曾在‘春情欢’做了两年多的下人。按隽遥那种‘生人勿近’的性子,怕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人家动了心思了。不过在那段日子里,两人间倒没传出什么故事来。据说他们去了风衍山庄之后,那个燕惜羽竟是比身为男宠的隽遥更加博得伯赏闻玗的好感。在短短两个月内,他就从一个普通侍从荣升为了少庄主的西席。而且那个总管连庭秋也是对燕惜羽呵护有佳,还找借口将他调到了自己身边亲自照料。”

      “等等,老葛,你,你的意思是……,这不可能吧?”

      “为何不可能?如果我没猜错,这大名鼎鼎的风衍山庄庄主和总管正是看上了燕惜羽,才会对他比旁人都要好。老实说,这两人虽是我教的死对头,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们一个英威潇洒,一个风流倜傥,容貌气度都不在隽遥之下。在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中也就此二人算得上是人中俊杰。你想想,当时的隽遥,一无富贾天下的财力,二无只手遮天的权势,三无独霸武林的武功,他凭什么跟人斗?”

      “嗯,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但是这和周泰又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这关系呐可是深了去了。你猜猜,当初周泰去盗取‘黑麒麟’的时候,是将谁丢在了‘太乙楼’里,当成了转移众人视线的倒霉鬼?”

      “你既然这么说,难道那人就是……,不,这说不通!据我所知,周泰对瑞王一直感恩戴德,自打知道了隽遥的身份后,周泰对他向来多加照应,完完全全将隽遥尊为了主人。而且这次的脱逃过程中,若是没有事先周详的准备,隽遥怎可能带着那么个重伤昏迷之人,轻松离开风衍山庄的势力范围?”

      “即是这样,那么周泰定在事先已经知道了隽遥要带走燕惜羽的计划。话说周泰好歹也在山庄混迹了这么些年,若是凭那些蛛丝马迹,他还看不出些端倪来,那他这么大的岁数也真真算是白活了。反之,如果说周泰是知道隽遥心思的,那他又怎会把主人的心头之人丢进火坑?要知道,风衍山庄的拷问手段可是出了名的毒辣无情,进得大牢之人若不被扒下一层皮来,是看不见以后的太阳的。”

      “诶,老庞,这句话算是你说到点子上了。要不我怎么说,隽遥年纪虽轻,行事却比你我都要狠毒呐!风衍山庄里的那些拷问手段,我们这些个外人都略有耳闻,周泰这个在山庄里呆了几十年的堂堂管事,哪能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而且燕惜羽不会武功,身子看着也不怎么壮实。如果被当众审讯,怕是就算有人护着,也会去掉半条命。所以我想,周泰之所以会这么做,恰恰就是得了隽遥的授意的。否则,栽赃谁不好,非要挑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胡说,胡说,老葛,你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要说隽遥早就看上了燕惜羽,这我信。但若说他是故意让燕惜羽去受苦受难的,这理怎么也说不通。光看这段日子隽遥对燕惜羽的宠爱样就能知道,他有多重视这人。在我看来,他就差没能把人家成天个儿栓在裤腰带上了。试问隽遥又怎会忍心,让燕惜羽去受那些随时能要了他小命的严刑逼供?”

      “唉,老庞,你先别打断我,听我把话说完啊!你且想想,这人心呐,在什么境遇下最容易被打动?绝对不是有人锦上添花的时候,而是在被人雪中送炭的时候。燕惜羽在他人手里受了伤,遭了罪,受了莫大的委屈,就在他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隽遥突然以援救者的面目出现,然后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任何事皆要躬身亲为。换成是你,你能不心存感激吗?这报恩之心一起,其他的还不好说吗?凭隽遥的手段,只要他略施小计,便可将燕惜羽的心手到擒来,过不了多久也就能把此人整治得服服帖帖了。”

      “这,这……,我的老天爷,老葛,你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隽遥此招可也是真够毒的了。我万万没想到,郡主为人善良,生出来的儿子竟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可是,隽遥小小年纪,这么些曲流拐弯的主意难道都是他自己个儿想出来的?”

      “这,我想倒也未必是一蹴而就的。只是,你也知道,他在青楼里呆了足足五年,那里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隽遥又稳坐头牌这么久。若没有些伎俩,怎能力保地位不失?而且,前教主在世的时候,对他的那个爱人就是采取了强取豪夺的方式。隽遥从小耳濡目染,怕是早就明白了,如果对一个男人用强,最多只能得到对方的身子。而他却是希望连燕惜羽的那颗心也夺过来,所以才会精心策划了这么个迷局,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嗯,老葛,听你这么一分析,我倒是同情起那个燕惜羽来了。如果他真是仲头愣脑地踏入了隽遥的圈套,怕是这一辈子都别想挣脱开去了。唉!说得难听些,这和‘认贼作父’又什么两样的?如果换成我是那个燕惜羽,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算了,免得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隽遥一直压着我们,不许谈论那个‘黑麒麟’,更别提是想办法打开它了。究竟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别急,依我看,这事也该快到头了!隽遥死活不让老周回来,也不许我们提及‘黑麒麟’不就是怕走漏风声,引起燕惜羽的怀疑嘛?据我观察,这几天燕惜羽他眉宇含春,嘴角带情,明显是一副爱欲波动的样子,怕是隽遥已经得了手了。我想,只要再耐心等上十天半个月的,这人八成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隽遥了。到时候说不定隽遥赶他,他都不会走了。毕竟燕惜羽现在双手残废,生活难以自理,若是离开了隽遥的照顾,很有可能会饿死街头。”

      “嗯,有理,有理。诶,那你说……”

      ……

      庞旋和葛依两人间旁若无人的交谈仍在继续,只是那厢站立着的燕惜羽已经听不进任何的字眼了。刚才,他们俩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根被打磨掉尖锐的钢针,深深扎进了燕惜羽的心窝。

      等到冰冷的针体被心头涌出的热血捂暖了,那些钢针又被人狠狠地拔了出来,甩掉上面沾粘的嫣红之后,又不加停顿地,再一次对准同一个地方,更深地刺了进去。如此反反复复,循环不止。

      就算是他已经面无人色,就算是他已经手脚发麻,就算是他已经全身发抖,那些钢针仍是不愿善罢甘休,似乎就是见不得那里还保有一丝的温度。只刺得燕惜羽的胸口深处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冰凉彻骨。

      等到那个地方痛得再也没有任何的知觉,再也没有半分的暖意,燕惜羽才如同一个毫无意识的牵线木偶一般,机械地转过身来,踉踉跄跄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燕惜羽没有绝没有料到,就在他离开的那一霎那,庞旋和葛依两人的脸上均露出了一种奸计得逞后的得意洋洋。

      刚开始的那几步,燕惜羽还只是慢慢行走。渐渐的,他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调。直到最后,燕惜羽几乎是用上了他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此刻在燕惜羽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一个画面。在他的身后有一只巨硕无比的怪物,正张开着血盆大口,露出了四只悚人的獠牙,想要将他整个儿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所以,他只有拼命地逃,逃离那个猛兽所能攻击的范围,逃离那个溢漫了血腥味的地方,逃到他自认为能隐藏住自己的角落。

      只是,在这个到处都充满了隽遥独特气息的宅院里,真的还会有他的栖身之所吗?

      望着桌上那两个瓷碗以及搁置在一旁的竹筷,燕惜羽突然间狠狠地咬住了自己手臂上的皮肉。不一会儿,在流淌出一丝嫣红的唇齿间,回荡起了一种如受伤困兽般的低声呜咽……

      隽遥打发走了仇北海后,发现天色已经有些黯淡。窗外,尚未西沉的斜阳带着妖艳的红光,将天边的晚霞染成了赤云,使得大半个青色的天空看上去即将随着那火焰的颜色燃烧起来。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再次回到分离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情人身边,隽遥立刻一扫心中的阴郁,迈着轻快的步子向着卧室走去。

      途中无意间思及昨夜那场激烈的情事,隽遥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欢愉的神色。最近他发现自己经常会在独自一人的场合下无故发笑,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容纳不下那些与日俱增的幸福感。它们总会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出来,试图向所有人宣告它们的存在。

      只是,当隽遥推开卧室的房门时,所有的笑容都冻结在了他的脸上。昏暗的房间内,燕惜羽侧对着门口,直挺挺地站立在桌子边。单薄的春衫内,两排牙印在右手手腕附近若隐若现。当衣袖被吹入的晚风抚起后,隽遥能清楚地看见,那里早已破皮出血。凝固的红珠盘踞在牙印的凹槽内,而牙印中央的部分却是淤紫一片,衬得伤口触目惊心。

      隽遥见状,慌忙走到燕惜羽的身边,抬起了燕惜羽那只受伤的右手。肌肤相触之下,隽遥发现,燕惜羽的身上竟是冷得惊人,似乎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而不是个流动着热血的大活人。

      “阿羽,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怎么会这样?”焦急而又关切的询问从隽遥的嘴里连连迸出。可惜已如泥塑木雕的燕惜羽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多了个人,对于隽遥的话没作出任何的反应。

      这样的状况使得隽遥顿时心生恐慌。回想当初,燕惜羽从昏迷中醒来,随后发现自己生活难以自理的时候,隽遥也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确切地说,此刻燕惜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灵魂出壳的人,只剩下一个躯体还独留此地。

      “阿羽,你倒是说话啊!你别吓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隽遥急得惊惶失措,一把把燕惜羽冰凉的身子揽到了怀中。可能是这次的动静比较大,所以燕惜羽猛然间回过了神来,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隽遥察觉到他的动作,赶紧将怀中的人扶正:“阿羽,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燕惜羽眼中的茫然很快就被清明所替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隽遥,好像是要把对方整个人都看透看穿。对上燕惜羽如此古怪的专注眼神,隽遥的心中不觉“咯噔”了一下,同时一种大祸将至的不祥预感腾然而起。

      “‘黑麒麟’是不是在你手里?”燕惜羽突然发话,平静而又清晰。只是,那样的语调听上去就像是他在向一个陌生人打听道路。

      虽然燕惜羽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在隽遥的耳朵里,却是如同打了个晴天霹雳,震得隽遥胆栗心惊,神色大变。

      “阿羽,你,你说什么?”停顿了好几息的功夫,隽遥试探着问出了这一句。他很希望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见隽遥在听完自己的问题后,脸上的血色“唰”的一声褪了个干净,燕惜羽忍不住微微蹙眉,又接着问道:“周泰是不是‘鸿正教’的人?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要离开‘风衍山庄’的计划?当日那个陷害我杀人盗宝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燕惜羽每问一句“是不是”,隽遥的震惊就多加了一倍。等燕到惜羽把这三句话问完,隽遥再也保持不了该有的冷静。他紧紧握住了燕惜羽的双臂,迅速问道:“阿羽,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的?”

      这一次,燕惜羽对隽遥的话又没有了反应。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隽遥,丝毫不为对方的急躁所动。似乎今天隽遥不给出答案,他就不会再回答任何的问题。

      隽遥见他如此,心中的焦虑和担忧交织在了一处,直冲脑门。看来燕惜羽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隽遥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而且在他知道的事情里又有几分是真实的?

      所以隽遥匆忙开口道:“阿羽,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瞒着你的。只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我一定把全部的实情都告诉你。”

      燕惜羽听到隽遥这么说,顿时觉得自己眼前阵阵发晕,甚至连近在咫尺的那张容颜都模糊了起来。在他独自呆立于房中之时,他曾抱有过最后的期望。期望葛依和庞旋说的都是谎言,期望隽遥会笑着对自己说:“傻瓜,你胡思乱想什么呐!我怎么可能会和‘黑麒麟’有关?”那么,他就会当自己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隽遥,就是那个用温柔的声音将自己从梦中唤醒的人。

      然而此时,眼前这人突变的脸色,吃惊的语气,以及急欲辩解的神情都像是一只只穿着马靴的巨足,将他给自己好容易才搭建起来的幻想轻易地踢倒在地,并且还兴奋地站在上面肆意践踏,撵磨成砾。而先前体内那些好像已经冻结住的血液像是座突然爆发的火山,汹涌地向着出口处冲去。

      隽遥见燕惜羽不愿说话,但脸色却由白转赤,心中便更觉不妙。正当他打算强拉着燕惜羽在椅子上坐下之际,燕惜羽突然浑身战栗,连牙齿间都发出了“咯咯”的磕碰声。还没等隽遥来得及询问,就见燕惜羽的脑袋向边上一转,旋即“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深红色的血来。

      滴滴猩红洒落到了瓷碗中,点上了那一颗颗被人遗忘的豆子上,凑成了一副红黄相间的图案……

      (天哪,刷了整整一天,终于贴上来了,唉,终于功德圆满了!可是,为什么红JJ我还是上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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