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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城行魅 ...

  •   妖靥迷行之东城行魅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轻笑,合卷。
      在那梦回千转处,似乎曾有美人轻盈笑语,如潺潺溪流,沁人心脾。
      只是,梦醒时,凄切留恋,心如刀割般,痛。

      我伫倚小楼,负手捏着一本诗集,窗外残花飘落,暗香盈盈。
      “先生,您又走神了。”轻声嗔怪着,我的好学生,方莫递给我一杯温热的蓁巯花酿。
      “方莫,你看那东边之城,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先生,您是在考学生吗?那东边之城,是异国城邦之都,离顷羌八千里之遥……”
      “罢了,为师不是让你背诵那书本上的平仄之物。”我皱了皱眉头,打断他。我的好学生啊,书中虽有万里河山,却是再多华丽辞藻都无法掩盖其枯燥苍白。
      “方莫,为师教导你已有四载,已然教无可教,授无可授,你去考取个功名吧,以你现在的学识,足以光耀家门了。”
      “先生!您是嫌弃莫儿太过愚笨吗?为何、为何不愿再教……”他满脸焦虑,手指紧捏衣角,这是他自小的毛病,但凡紧张焦躁的时候便会下意识对着自己衣袖又抓又挠,我只说过一次此举不妥,他便再也不犯,只是慌乱之时还是会下意识的揪紧衣角。
      “呵呵,莫儿,你熟悉为师的性情,不要再劝,也不要再妄自菲薄。”我拂过那一张泪痕斑斑的小脸,心知这孩子对我的情感,而我却必须离开这里,去了断一直纠缠在心底的梦靥。
      去和方莫双亲告别,倒是简单利索,说几句客套话,领了俸银,只提着我那月牙白的小布包离开了。没有宝马雕车香满路,只有草色雪柳风细细。清冷?孤寂?不,我心中盈满了喜悦,哪里会清冷,哪里会孤寂。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走了有八百里还是九百里?找了个山间小亭坐下,捶了捶我那可怜的小腿,鞋底垫的是挺厚,脚倒是不疼,怎奈这懒散惯了的双腿却是酸酸痛痛不肯再给我做白工。
      “腿啊腿,莫非你也是想要柴薪银吗?”苦笑一番,我任命的推揉伺候着这双娇贵的腿。
      “嘻嘻,这位公子真是有趣得紧,幸好那腿不能做声,不然一定会哀叫连连吧~”一声低柔的轻笑,像是细风擦过嫩竹的沙沙声,清脆连绵。
      “哦?”还未转身我便闻到一缕幽香,似水仙初绽,又似雨后清莲。转身望去,竟是娥眉青黛、明眸流眄的一位美人亭亭玉立在小亭外。我忙宽袖遮面,背转身去。
      “额……这位姑娘,贤人有言,女子应遵从美德,离家时轻纱遮面,这要是被他人看到,在下便是生生毁了姑娘清白啊……”嘟囔了几句,却不见身后有什么声响,以为美人已走,心中顿觉怅然。遂将遮面宽袖放下,却被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美人怒发红颜吓到。
      “你说谁是姑娘啊!本公子是男的!”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恶狠狠的盯着我,大有如若我有异议便一顿狠拳袭来的意思。
      “哦哦,原来是公子,恕在下眼拙。”我连忙拱手作揖,现细细一看,虽说此人还是朱唇皓齿,眸若灿星,却是英气飒爽,毫无娇弱女子之气。想来一定是自己累晕了头,错把儿郎当娇娘了。
      “哼!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便是!”他戾气散尽,人也温润起来,身着一套如春月柳色罩纱长衫,布料奢华,却尽显素雅之气。

      “在下明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唤我桐谷便可。”
      “哦?铜鼓?贤弟的名讳……实在是有趣得紧啊。”
      “明彦兄……你可知你笑的……”
      “如何?”
      “猥琐入心,骚媚入骨。”
      “……”
      “哈哈哈哈!明彦兄,看这天色已晚,随我到寒舍暂住一宿,明日再赶路可好?”
      “那……就有劳贤弟了。”

      他便在前引路,我们踏着浓密林荫下的细窄小径,细听不远处水精清鸣响,时有微凉风携莲香扑鼻而来,林间藤萝缠绕,浓荫蔽日。不知不觉间,眼前一片云烟,使得那青翠颜色朦胧飘渺起来,眼前人轻薄的身形更恍惚不可见了,像要马上消散在这愈发浓重的云雾中一般!
      “桐!”忙伸手揪住他宽袖一角,手指竟索索抖着,我强压下心中那份慌乱,“雾大,莫因贪图赶路,摔了跤……”
      “哎呀是我只顾赶路疏忽了!我久居这里,早已熟知地形,明彦兄初来这里,定是不习惯这青天浓雾。来,握住我的手。”说罢便轻拉起我的手,转身继续在浓雾中前行。
      我反手扣紧他有些微凉的掌心,心中却踏实了,任由他牵着我在这浓雾中七拐八绕。
      没想到绕过这团浓雾,眼前竟出现了一座清雅小院。

      “明彦兄,这便是我家了。”
      “纳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贤弟这宅院虽小,却坐落于山坳之间,浸润着山之精,水之灵,吸纳星昼雾辰之元,此地甚秒啊!难怪生养出这般美人~”看他满脸通红,我笑的更加开怀,自觉像极了风流场上志得意满的骚客,以调戏美人为趣儿啊哈哈。
      “明彦兄,莫要再调笑于我。你看,这深山中只我一家庭院,你现在又是只身一人,小心我是那千年山妖,晚上便吸干你的阳气,扒了你的肉皮去做那人皮灯笼!”
      “不怕不怕,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这等放肆的言语出口,连我自己都纳闷了,怎么在这小人儿面前,我便无法正经起来呢?若让我那好学生看到,定然要跌落眼珠了。
      “你!”他嘟着润红小嘴儿,拂袖走向院里,听他边走嘴里边嘀咕,“真是捡了个祸害回来……”
      我不禁莞尔,为人师表多年,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招祸害人的潜力,果真是堕落了堕落了啊。

      晚膳时,他问我,预留几日?我轻抚着手中那嵌金丝花纹的白瓷碗沿儿,三日吧。他低头吃菜,半天无话。我也默不作声,小口饮啜爵中美酒。终于他开口道,这山中气候多变,明儿后许会下雨,出山路不好走,你多留几日吧。我张望了一下轩外,皓月朗星熠熠生辉,强压下嘴角扬起的弧度,叹道,那就多留三日吧……

      我便在他家小院住下,清晨伴着蝉鸣起身,用过早膳便相携顺着山中野径走走,许是同样的景色,两人来看便格外不同吧,他兴致极好,一把纯月牙白的绸扇把玩于手,每遇珍奇,便指指点点,品头论足一番。约半个时辰后,当我们再次在那青天浓雾中走出,眼前却是一面湖,水质清澄可见池底沙石,许是隐于浓雾之后密林之中,虽正是炎夏,湖边却冰凉沁心,一道简易木栈通向湖心小亭,绿树浓荫虫鸣响,亭台倒影碧水漾。
      虽有人为雕琢的痕迹,却与这自然景致相辅相成,我真心叹息了一声:“美哉妙哉。”
      “这便是暝池,只是我不喜这名字太多悲凉,又觉她朦胧月下如影似幻,便唤她若影了。”他拉着我在那木栈道上席地而坐。
      在我未来之前,她便是他唯一的伴儿吧,纵使呆在这如画桃源中,孑身一人也只能自娱自赏了。他,很寂寞吧……
      不知不觉我俩竟相倚睡去,待归去时,已是山光西落,池月东上。相互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和腿脚,我看他半晌,终忍不住郎笑出声,他纳闷不解。我只笑不语,牵起他手,看他俏脸漫满红霞,心中便像是犯了酒瘾般抓挠着。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现下才是五月,却已是酷热至极。我俩皆苦炎热,便在那若影湖面上荡起荷舟,亭里面置上八角矮桌,樱桃菱角香瓜含羞果都用瓷钵飘于湖面之上,待凉爽透了才捞上来。荷舟顺水漂游,有时便敞怀卧于荷舟之上,困顿时便混沌睡去。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便是过了三日,又是三日,三日复三日,转眼已是残暑新秋。秋意寒凉了些,若影湖便很少去了,秋岚愈发浓重,使庭院都陷入一片飘渺中,桐更是整日黏着我,片刻也不愿分开,借口天冷,常常赖在我怀里,身体柔软的像只猫儿。之后的日子里,最多的便是抱着他倚窗而坐,看着窗外风回花落蝉声尽,我的小人儿在我怀中沉眠。
      终于,万千幽草胜花谢尽。那日,他睡去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我便替他换上他最爱的如月柳色长衫,抱他至暝池,放在那小亭中,又将虞蟾古香放入他口,最后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冰凉,如我心。起身离去时,那亭子缓缓没入水中,水面竟不起丝毫波澜,如同那人那亭从始至终都只是幻影。水面仍旧清透,池底沙石可见,只是再也寻不到其他……
      当日,我便收拾行囊离开了那里,在愈发浓重的秋岚中穿梭自如。
      是了,我并非第一次来这里,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死别之痛,或肝肠寸断,心若刀绞,或如我这般,抽丝剥茧,痛苦缓慢,却是不绝如缕的绵延……
      四载,魅生。

      顷羌·至渊《桐山赋》:桐山地势险异,多天然裂缝,深谷中世人所未及之处,夜行山鬼,晨走精怪。山裂深处风嘷雨啸、辰昼逆行,亦会生出非精非怪之物,称为魅,逢四载便化身为人形,虽月貌花容,却狡诈善欺,幸命短如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东城行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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