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收养的流浪儿 ...
-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上等人，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茫茫的夜色中，陈文韬的身影宛若幽灵，在高耸入云的建筑群中穿梭跳跃着，当他稳稳地落在一处平台上时，一直乖巧沉默地趴在他怀中的小女孩，忽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即使夜色笼罩下的面容有些模糊，陈文韬还是不自觉笑出了声。“但是确实捡回你的是我。”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陈文韬。”
如果是在五年前，陈文韬这个名字足够引起五大星区无数人的尖叫和震动，但即使是他已经惯于隐居幕后的现在，陈文韬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相信亦能够使很多高贵的先生保持缄默。
当然，他并不是指望一个似乎连七岁都没有的流浪小女孩能认识到这一点。
“喔。”趴在他怀里，轻弱得像一只小猫的女孩发出一声意义模糊的鼻音，继续保持了下巴搁在他肩上的那个姿势。
他捡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正在被一群顽劣的孩子欺负。
尽管相隔两个平台，中间巨大的裂缝使得那群顽劣男孩无法靠近她，但那个半趴在地上的瘦小女孩，似乎连躲开他们掷过来的易拉罐也无力做到。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垂死的小乞丐。
陈文韬来到这个将近成为第十七个垃圾区的地方纯属偶然。
透过合金玻璃的窗户，他不经意间地看到了小乞丐女孩的眼睛。
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呈现出清澈的碧绿色。
这双眼睛也许在一刹那使他想到了某些东西，而那时候自己一闪而过的思绪究竟是什么，陈文韬也记不得了。
他只是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如同一只矫健的大鸟，掠过水泥的平台，抱起了那个瘦小的身体。
陈文韬忘了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严格来说，他这种举动是相当危险的——如果那个小乞丐是一个杀手，杀手们总是会在任何令人想不到的时候，以令人绝对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陈文韬也知道自己有时候无法克制冲动的行为，这个缺点他的智脑助手卢萨已经无数次提醒过。
但是直到他抱起了那个瘦小身体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
陈文韬抱起小女孩的一刹那，原本女孩身边，由几个简易木条做成的发射支架架住的易拉罐，正从平台的边沿滚落下去——这里是三四十层楼的高处。
当然，陈文韬更加没有注意到几秒钟之后，楼层的下方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
这闷响来自于某个易拉罐。
或者说，即使陈文韬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浴室里传来簌簌的水声，这里是一座百层公寓大楼的顶楼，也是陈文韬暂时的居所。
陈文韬按动了一个银白色的按钮，正对着沙发的那面墙壁顿时出现了巨大的全息屏幕。
屏幕中画面切换，一个二十八九的金发英俊男子出现在屏幕上，见了陈文韬，英俊男子咧嘴一笑，“陈，你所谓的线索找到了没？如果联邦政府那帮家伙工作效率够高的话，三个月之后，γ-17星就被真正废弃作为垃圾场了。”
“没有。”陈文韬言简意赅。
“哇哦！我听到了什么？”英俊男子忽然夸张地捂住了胸口，“水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你在那里藏着什么？难道是一条千娇百媚的美人鱼？哦！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劲爆的消息！”
陈文韬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浴室那边，兴趣缺缺地回答：“你知道我对女人没兴趣。”
金发英俊男子抖了抖，随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叹：“拜托别说得这么引人误会好吗！因为你这个该死的理由，我这半年来已经被十个以上的美人拒绝了！天杀的，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床伴，但是该死的为什么她们都不相信我！你得替我向她们解释，你必须给我澄清这种该死的误会！”
“那是你自己的事。”说完最后一句，陈文韬关掉了全息屏幕，转过了头。
她看起来还不超过七岁，套在宽松浴袍里的身子显得瘦骨伶仃，肤色苍白得透明，陈文韬甚至可以看清太阳穴上微微跳动的淡蓝色血管。她的眼睛很大，那是一双碧绿的猫瞳。奇异的是，这么明显营养不良的女孩，一头不短的黑发却颇为丰盈。甚至带着一丝丝墨蓝的光泽。
“我可以坐吗？”小女孩镇静地说，两只小手捏着浴袍的两个角以防止它滑下去。这里没有小女孩能穿的衣服，她身上穿的是他的一件旧的，为此她在肩部打了一个结。
“坐。”陈文韬扬了扬下巴，冷静一段时间之后，那双碧绿眼睛，似乎也没有刚刚见到那一眼时的震撼感了。
但那毕竟还是相当漂亮的眼睛，如同最美丽的绿宝石。
“谢谢。”小女孩大方地坐在了他旁边的空位上。“我该怎么称呼你？陈先生？还是别的什么？”她扬着眼睛问他。
陈文韬笑了起来，那双猫眼里传递过来的信息实在丰富，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小女孩的脸颊，“放心！我可不是变态。”对于那帮家伙没事YY的“让可爱的小女孩穿上女仆装甜甜地喊主人”这类无聊行为，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也觉得你不像是。”小女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眼中的表情却似乎在说“你根本就是”。
陈文韬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他也不准备辩解。他注意到，她的用词，有些偏向于古语，有些细微的语法，甚至是几百年前就被人们废弃使用的。
这样也好，给人一种古典宁静的感觉。陈文韬想，现在已经很少有具备这种气质的女孩子了。
并且还有着和年龄绝不相称的成熟。
“我怎么称呼您？”小女孩第三次发问。坐在沙发上这个男人三番两次的发呆走神，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陈文韬。”
“您决定让我直呼您的名字？以我的身份年龄，似乎不太礼貌。”小女孩先是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然后干净利落地吐出了三个字，“陈文韬。”
语气像是在念出记录在芯片里的文字一样。
“你的名字？”
“喻存郗。”她在回答的同时，手指飞快地在面前的空中划出三个字的笔画。
陈文韬发现她比划的是一种不常用的繁体文字，幸好他还算博学。
“像一个古代人的名字。”陈文韬评论道。
“有多古老？”喻存郗反问。
“有点后农业时代的感觉，不过，关于那时候人们的生活，存留下的资料已经寥寥无几了。”陈文韬语气平淡地说着。
“如果我说我还有字呢？”
“字？”陈文韬反应了一秒才会过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现在只有极少的研究远古文化的学者才会给自己取一个字，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字是什么。你出自这种家庭？”
“不是。”简短地回答了这句话之后，喻存郗慢慢侧过了脸，那张小脸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显出几分忧郁来。
这是一个不愿意继续交谈的信号。
陈文韬自然不会继续再追问什么，他站起来，拍了拍女孩的头，“今晚你睡在卧室里。”想了想，加上一句，“有什么需要就找机械女仆。”
他只是捡回了一个古怪的小女孩儿而已。
……
“我的生命跨越了千年，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时代。”
通过向机械女仆询问一系列基础问题，喻存郗成功地找到了虚拟网的进入方法，并且在虚拟网中闲逛很久觉得有点累了之后，在某个花园广场的一角，找到了这个葡萄架下的聊天沙龙。
碧绿的藤蔓盘绕在木头架子上，紫色的果实累累垂下，编织得精致的秋千椅微微晃动着，白色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种饮料和点心，空气里散发着水果的甜香。
其实她能有这个被人捡回来，而且似乎将被收养的机会，现在更应该做的事情，是赶紧找个图书馆恶补一下这一千七百年内拉下的各种常识，这样即使万一被踢出去，也能多一点生存的能力。
所以，这充分说明了，人是有惰性的。喻存郗一边检讨，一边懒洋洋窝在柔软的秋千靠椅中，一口口啜着甜美的苹果汁。
——科技进步真不错！虚拟效果好真实！
不过，即使昨天晚上，没有那位不问缘由地将她直接抱走的帅气大叔，一时半刻，她应该也死不了吧！虽然现在的她实在弱小得不够看。
那时候她正准备利用无意间从垃圾里翻到的一丁点点□□，给那几个落井下石的死孩子一个教训的，那小点液体不致出人命，但是爆炸什么的，受点伤也不稀奇。
也许放在她那个时代，会有人指责她睚眦必报残忍狠毒吧，但是，那么高的水泥台子，冲着她扔石头，难道就不怕她滚下去摔死么？
所以说不知道轻重的小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喻存郗托腮遐想。
“生命穿越千年的时空，好美的句子，小姐，你一定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女诗人！”一个男子带着咏叹调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她耳边，一个金发英俊的男人彬彬有礼地冲她一笑，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喻存郗颇有些无语，不过虚拟网中人们可以随意设定自己的样子，她随手点选了一个身材火爆的棕发摩登女郎的形象。
——所以就被人当做妞泡了么？
但是这位仁兄，那真的只是一句大实话，绝对不是我在吟诗啊！喻存郗默然，要写我也不写这种没格律没音律的蛋疼句子吧！人家从小就萌的是七律五绝古风乐府……
不过说起来，她在虚拟网上搜索之后，不得接受这个令人蛋疼的现实：连科技都进步了如此悠长的距离，那所谓文化，那当然甩了三千条街都不止。
所以她那个时代还勉强存在着的诗词歌赋，现在翻来翻去也就剩下几句断简残篇。虽然这个时代有着容量奇大的芯片，却存不下古老的影像诗篇。
何况其间还有过好几次文化大杀器——战争。
科技的进步，并不一定伴随着人文上的同步，知识更新得越快，那些不能带来效益的东西越将被扔进尘埃里，与时间同朽。
虽然这种认知在她当时那个时代已经被不少人承认，但毕竟总是没有一下子跳跃了一千七百年来的深刻。
喻存郗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从历史的故纸堆里不幸掉出来的人。
“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美丽的女士？”搭讪的金发男子继续锲而不舍。
喻存郗深表无奈。“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向搭讪君微微点了点头，喻存郗起身离开这个安静的广场一角。
……这都什么世道啊！
她才走开几步，忽然眼前一黑，意识被拉出了虚拟网。
“嗯？”眨了眨眼以适应有点头晕的感觉，果然面前站着的是陈文韬。
“打扰你上网了，不过，我们要离开这里。”陈文韬将一个银白色的卡片放在她手里，“你的身份证件已经办齐，现在我们要去宇宙舰中心，一小时后民航出发。”顿了顿，他揉了揉喻存郗的头发，“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
“监护人？”喻存郗语气中带着疑问。
“是的。”他半俯着身子，目光与她平齐，“有什么疑问想说的吗？”
她该问什么？
问这个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带回来细心照顾，安排好一切，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喻存郗觉得，还是不必问了，尽管她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萝莉，但是这么天真得可爱无比的问题，似乎也没必要问出来锦上添花增加所谓“萌”系数。
所以，她只是微微欠身，“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非常感谢你。”停了一停，她又添上一句，“这并不是见外。”
确实是出自真心的感激。
“不用胡思乱想。”温暖的大手再次落在她头上，陈文韬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我很喜欢你而已。”
这是实话，陈文韬将小女孩带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多想。
碧绿的猫眼抬起来，直视着他，半晌，猫眼的主人略弯了弯腰，“对此我感到十分荣幸。”淡得没有血色的唇抿了抿，喻存郗语气肯定地说：“不过，你在修辞学上存在的问题相当严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被收养的流浪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