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凡间的渡渡鱼》静水

9、心灵的第一次碰撞（未完）

　　阳光灿烂，和风习习，我无聊地坐在池塘边一面和在水里畅游的凡间同类聊天，一面感叹又浪费一个出门的好天气。昨天夜里，房夫人让小梅来传话，说是今儿个长安城有名的廖裁缝会来给府内大小做几身喜气的衣裳，让我哪也别去在家里等着。唉，这好端端的没事做什么喜不喜的衣裳啊，凡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啊。据喜儿说，凡间的大家小姐一般不能随便 “抛头露面”，经常往外跑的女子会嫁不出去的。所谓小姐必须每天呆在自己的“闺房”里练练“琴棋书画”，摆弄所谓男红女红的东西，还有学习什么“女德”。反正，条条框框的规矩是一堆一堆的，礼数也一大箩筐。还好，我生来不是这凡间的女子。

　　细想，我下凡来也有十余天了，凡间的情况确实熟悉了不少，至少不会再犯不懂诸如“及笄”一类词语意思的低等错误。这十余天中，除了呆在房府以外，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和柳媚处在一起，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得不承认，柳媚是一个奇特的未来凡人，她天生乐观、迷糊，用她自己的词语形容叫“神经大条”，然而迷糊的外表下却有着敏锐、聪慧且独特的想法，这一点让我这个活了五百多年神仙有时都自叹不如。当然最有意思的是，从她的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新鲜词汇，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几天相处下来，连我都有些耳濡目染了。比如，我也跟她说，二郎星君法力了得，他是我的偶像，我是他的粉丝。总之，柳媚的出现让我原本乏味的凡间生活开心不少。值得开心的事不止这一件，自从吃了我从房府偷偷弄出去的补药，小树的伤势也在慢慢好转之中，这也让大伙宽心不少。现在，唯一困扰，也是最困扰我的还是武照的下落，找不到武照我便无法顺利完成任务，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就帮不了苦海中的姐姐。事实上，近两天我和柳媚已经暗中在长安城打听武照，可是被问的人都说没听过这个名字，而且也并未表现出惊慌退避的样子，如此风平浪静更让我质疑房玄龄的警告，这其中一定有我，或者说有大多数人所不知的内幕。又或者，房玄龄是故弄玄虚，他只是不想我去找武照，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所有零散的线索像缠在一团的麻线，剪不断，理还乱。

　　手里的最后一小粒桂花糕落入水中，泛起阵阵涟漪，也引来池中一群锦鲤的围抢。

　　“别急别急，喜儿去拿了，等会儿有你们吃的。”我安抚着眼前这堆馋嘴的凡间同类。

　　“二红，你干嘛抢大红的位置？快，回到自己的位子去，鱼鱼有份，不要插队。”按照体型、颜色、花纹我给这些凡间锦鲤各自取了名字：体型最大的叫大大，颜色最红的叫大红，后面分别是二红、三红和四红，五红，身上有白条的是大白、二白和小白，有黑条的是小黑，还有那边两条肚皮上带花的是大花和小花。虽然偶尔我也会把三红、四红和五红弄混，不过好歹总比没名没姓的好辨认些。

　　“大白，你又欺负小白。再欺负他，等会儿桂花糕没你的份了。”

　　看着大白乖乖地游到一边，我心里正得意自己恐吓有效，忽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你是在跟鱼说话吗？”

　　心里一凉，得意的笑容瞬间垮下，为什么在这种惬意的时刻总会有人不识趣地扰人兴致呢？况且，和鱼说话怎么了，有那么好笑吗？此人分明歧视鱼类。不过，这个“此人”是谁？以我超于常人的神仙听力判断这是个男人——废话，这当然是个男人，看来我有点被柳媚传染了“神经大条”的嫌疑——确切地说，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我肯定之前没有听过。而且从声音传出的位置看，此人身高不矮。不管他是谁了，既然来到房府我自然应该一切按照礼数办，凡人不都最兴这个的吗？

　　拍拍手上残留的糕点碎屑，我从容地站起转身行礼，头也没抬便客气地回道：“公子见笑了。”

　　不知是不是我生疏拘礼的行为弄得他有些尴尬，头顶上方安静了几秒，复又传出一声爽朗的笑声。这笑声干净、清澈，而且坦然，让我不禁好奇他的长相。

　　我悄悄抬起眼，够不着，再抬头，却不期落入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之中。他如湖水般清澈的双眸仿佛有一种难以抵挡的魔力将我拽向湖底深处。仓惶地撇开眼，我匆匆掠过他的其他五官，旋即垂下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去贴切地描述一个凡间男人的长相，只知道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在他脸上的组合很好看。还有，他薄薄的嘴唇虽然向上弯成一道半月形，可是似乎仍然掩饰不住眼底的那一丝忧郁。而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忧郁气质反而给他更增添了一份神秘感以及，让人忍不住疼惜的感觉。总之，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这是我的对他下的最终结论。对于危险的生物，我的原则向来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这是天性，也是本能。

　　我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脱身，一边想喜儿怎么还不回来，却闻头顶上再次传来他温柔的嗓音，“你喜欢鱼？”

　　“是。”我微微颔首，便不再多言。

　　没注意到我的冷淡，他用温柔的嗓音悠悠地说道：“我也喜欢。而且羡慕它们的自由。”

　　羡慕鱼的自由？难道这就是他忧郁的原因？

　　“自由只是相对而言。”我轻吐一口气，转身和他一起望着池里无忧无虑的锦鲤，“虽然可以畅游，可是这些鱼儿的自由也仅限于这个池塘。”而池塘，对于我来说远不够大，我要的是无边无际的自由。

　　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预料，他说，“对于我，这已经足够。”

　　刹那间，我的心里竟泛起那么一丝疼痛，一个羡慕池塘大小自由的陌生凡人。

　　“鱼能听懂你的话吗？”忽然，他转移了话题，不再谈论什么令人窒息的自由。

　　“当然。鱼也有思想，有感情，有灵魂，它们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在进行沟通和交流。”

　　看着我正儿八经的态度和语气，他又笑了。我猜想，他天生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可是偏偏又带着满身的忧郁气质，这是怎样一种矛盾的组合？更奇特的是，这样的矛盾竟让他整个人充满了蛊惑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