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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紫藤怨(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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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划开了一道道皱纹,像是觉得清湖过于整齐要在上面填上两三笔似得。此时天气放晴,晴日下的船只游至水中央与光滑如镜的水面形成一幅对称的图画。船只是普通的客船。船家卖力地摇着船橹,预备划到下一个地点就上岸。船舱内似乎还坐了一些人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一名穿着水蓝色袍子的年轻人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用骨头簪子固定了发型。他英挺的眉宇间罩有一层寒色,只是这寒色看着更似在若有所思。
大约是此人外貌过于醒目,人群中有几个人抬头看了一眼便窃窃私语起来:“此人站在这里好久了,也不说话是要寻短见吗?”几个人交头接耳起来。
他
“莫要胡吣!这是……”一名同样看起来不大的红唇小厮倒竖了眼角,不高兴得大声叱责。话还未说完就看见年轻人似有不悦地朝这里看了一下,立刻住了声。
“哎呦,官人呐,我们几个也只是混着浑说你们也别往心里去。”一个看着老实巴焦的中年男子说,眼睛还不停地拿着去瞟对方脸色。
年轻后生还是站在老原地方,反手背在身后。那个人过于严肃的表情令船舱内起先说话的喳喳声平复下来。一只浅紫色的蝴蝶绕绕停停在河面某个点的正上方停住。
“是在这里吗?”年轻人似乎自言自语什么,可是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对蝴蝶说话。
“锥生!锥生!过来帮我把水里的东西抬出来。”
“是!大人!”话音刚落地,一道白光闪出船舱“噗通”一声落尽了水里。
船舱内几个人抖做一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船行地方并不是荒郊野岭,刚才出现的怪异莫非是遇见了吃人的妖怪?”船里面坐着的都是在街井滚爬混迹多年的人物,现下遇见妖怪还是禁不住被吓到胆破。
年轻人也不去管船舱内各人议论,他换了一下站姿,撇开两只脚呈八字状站开:“锥生这么久不出来,还没有找到?”
“这物被水草缠住,费了点时间。”叫锥生的声音从河面下传出。
几名胆子大的汉子好奇得把头探了出去,看年轻人到底要打捞什么宝物。只见“唰”得一声,一条白花花的巨蟒嘴里含了一颗人头从水里跳将上来。几名汉子见了吓得裤子也尿湿了,说话也不利索了:“真……真……他……娘……的……作……死……好……大……一……条……蛇!”
“蛇?”几个人听完这话,也按捺不住,将头伸到船舱外面没有看到人们所说的什么大蛇,只有一个年轻人和方才呵斥他们的后生,他们的目光禁不住顺着两个人身形往腿肚下看,禁不住又吓了一大跳:“俺的娘!”尸体的左下袖似乎空荡荡的,温璋掀起衣袖发现尸体缺了左手,他从怀里拿出一支簪子比划了一下,再次陷入沉思中:“锥生,你觉得簪子除了妆扮还有何用途呢?”
碧玉色的簪子极为古朴,却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制成,润华而透亮。
锥生不懂玉器,只是惘然地望着温璋回道:“大人,小的不知。”
温璋沉吟一会命锥生带走女尸,锥生领命,化作一条白蛇衔着尸体而去。
“哟!他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温大人啊!这又发生了什么案子?温公断案总是神乎其神,去年呐有一只乌鸦敲了鸣钟,温大人看出有冤情,就审了案子,查出有人偷乌鸦的鸟蛋,就把那人捉了,给斩了!乌鸦竟在温公面前用羽毛拼了个‘谢’字。”
“神呐!真神了!”一伙子人纷纷说道。
温璋置若罔闻,仰首望向在湖水边翩跹的蝶儿道:“古人云:‘河马负图、洛龟呈书’。现如今是蝴蝶托梦,这碧玉簪子亦是那时遗留之物,看来这簪子似为定情之物啊。”
温璋举起簪子又仔细看了几眼,忽然眯了下眼睛死死盯住簪子:“‘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哦?这是定情之作吗?”他缓缓地像是在吐话般一字一顿地吐出,声音小而淡然。
待船停到岸上,他朝了小道走去,边行边想,已经走到府前。
“大人!大人!”锥生看见温璋,高兴得第一个冲出来,“我已经将尸体送至仵作,命他们好生检查。该尸体是名女子,在背后中央有一处致命伤,疑是利器所为。”温璋嗯了一声并不回答。
到了用餐的时候温璋还是心事重重。
“大人不必多虑,我已经将女尸查了个仔细,此女叫花娘,是一绣娘,华州人士,家中已无他人,自小与婶母相依为命,针线出众,加上模样标志,性情有些孤傲,听说曾和‘宝蝶轩’古董店老板过往甚密。”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温璋似乎没有听见锥生的话,簪子在他手里着力足足一夜,他深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他站起拂过身上的些许微尘。夜色沉沉,住的客栈前方的密林侵压一处织成黑色的华盖。微风徐来空气里夹杂着丝丝甜甜的香气。一条紫白色的绢布飞过,上面沾有似有似无的女儿香,绢布上停着一只翩翩于飞的蝴蝶:“大人!救救妾身吧!”凄切的声音自布匹上传来,时而又有微微的啜泣声久久不绝……
“你说你是枉死的吗?”温璋若有所思地问。
蝴蝶对着温璋舞摆了三四下又朝远方点了几下,一对翅翼忽暗忽明。
第二天笼鸡初啼温璋出了客栈往宝蝶轩走去,紫色的蝴蝶似乎很高兴一路上飞舞,绕在他的身旁指引着路,路不是很远,温璋穿行了两三条街直到古董店前才停下。
店不是很大,只有一个掌柜和一个店小二在里头忙着手中的活计,温璋走了进去,掌柜连忙丢开手里的活跑出来作揖问来者需要何物。温璋从怀里掏出簪子道:“你可认识这簪子?”
“这是我家店里之物且是不外卖的,怎么到了你的手里?”掌柜捏着簪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奇道。
“这是我拣的。”
“有劳这位公子。”掌柜接过簪子再谢,温璋看也不看掌柜,只管问:“你家老爷呢?你说这是你家的,我又怎知。”
掌柜立刻涨红了脸,粗着脖子指了指簪子上刻有的店铺商号“宝蝶轩”,“上头有刻着,能有假?你出门问问?全城有此手艺的能有几家?”
“去请你们家老爷,否则我怕不给。”温璋也很坚持地说。
“吵什么?”一个身材修长、穿了绣了松鬣纹的银鼠袍子的公子爷,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左右,却言语老道,“这位公子光临敝店实属荣幸,不知道公子有什么需要?”
“我捡到这枚簪子,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你家之物。前来看看。”那人接过簪子,看了一眼笑道,“这是我夫人的饰物,前不久遭了小偷,心里正懊恼着呢。”说着便请温璋入内,“既然来家里,必要好好感谢。”
才坐稳,小侍已上来两杯茶,温璋杯子研开,却是上好的“雨前茶”,没想到一名古董商人竟如此讲究。温璋暗想。喝了几杯茶,和主人闲聊几句后忽而有些尿胀要去小解。主人家温和地笑着指了方向,温璋称谢急急去了。方便之后,温璋在院子走着走着失了方向,真着急间,忽然看见两名娟秀的丫头,手捧一盘香囊匆匆赶路,温璋赶紧躲在了树丛间,但听其中一人说道:“夫人又要我们送这些给寺庙还愿,昨夜夫人为绣这些一宿未睡。哎,但凡好看的男人真信不得。夫人的心碎了多少。”
“你少说两句,给老爷听了,还不要扒了你的皮?”另一个丫头慌得伸出一只手盖在另一个丫头的嘴上,环顾了一圈后喝道。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些什么呢?”又有一个绿衣丫鬟走到两人面前不耐烦道,“方才夫人在叨念胸口疼,约是香囊未送去,果然你们还在这里闲聊。说!你们是不是又在说哪位的坏话?”语毕,就竖着食指直戳其中一位矮个的脑门子。
“姐姐,姐姐,饶了我们吧!我们这就赶紧送去!”高个子跟着求饶。
绿衣丫鬟这才住了手,拉长了脸:“还不赶紧!”两人忙点点头赶紧离去。
温璋望着也要离去的绿衣丫鬟,也禁不住跟在了身后。转了一圈沿着笔直的长廊走近一间简朴的厢房前,门前种满雪白的梅花。有位一身蟹壳青缎子衣的女子从里屋走出手抚花树道:“有请老爷过来赏花吗?”
“老爷刚才回话,‘有客人不得过来’,请夫人自己赏玩。”
“噢。”虽是短促的一声却掩饰不住女子的失望,那女子穿衣虽颜色过于死沉,可容貌却风雅至极,脸上涂的“唐宫迎蝶粉”将她的肌肤涂抹得如瓷器般细腻,似乎不愿将韶华轻易流逝于无情肃风中。
“好像那名客人拾到了夫人的簪子。”一名丫头说。
女子明显地不自然顿了下,“老爷怎么说?”
“老爷没说什么,只是要答谢那名客人,留他在家吃饭呢。”
“原来如此……”女子没有再回答,仅望向梅花发呆。
“这名女子似乎与簪子有着莫大的干系。”温璋想,悄悄转身退出,按原路返回茅厕边。
“你把我好找。”一名小厮跑来道,“主人看先生多时不回正着急着。”
温璋赶忙编了理由回答:“你家院子好大,我竟然认不得归路。”
回来之后,席上竟摆满了酒菜。主人看见温璋道:“先生那里去了?怎么这会子功夫才回来?”
“我迷路了。”温璋回答完,不再作声,“那具女尸十有八九跟这家大有缘故。”
“原是我的不是,我应该让人带路的。”主人说。
温璋推辞要告辞,“你怎么要走呢?”主人再三要留,温璋逼迫不得只得留下,主人不停殷勤劝酒欢酌几盏之后,温璋倒下,朦胧中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一看,众人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主人家将自己五花大绑倒在后院的梅花树下中,他手里还拿了匕首,他见温璋醒来大感意外,“这酒原是有毒的,你怎么会醒来?”
“我饮蛇毒十年本来就百毒不侵,况且你拼命劝我酒,自然留了些心眼。”温璋笃定地说。
主人哈哈大笑之后,脸上现出一付狠相:“不愧是正天府的温大人,大人您从踏进我家院子起,我就对你心生疑惑,你拿出簪子后我就明白了。”
“你想说人是你杀的?”
主人刚欲回答,蛇形模样的锥生天而降道:“大人,我来迟了。”
蛇张开血盆大嘴,吐着蛇杏逼近主人家,要咬主人的头。
“不要!放开他!杀人的人是我!”这家的女主人跑出来,跪在主人的身前张开双臂哭求。
“芝沅,闭嘴!这是我的罪为何你要承担?”
“夫君,求求你。我一直担惊受怕这一天。是我的终归还是来了。”泪水掩盖住她的双眼,看不见了前方,“我自嫁给夫君,心中异常欢喜,只盼夫君的心中能够和我一样。然而是我的错,终究不能令夫君满意。有一天花娘送来一匹绣品,和她的信,约我和她见面。她说,她有了孩子,夫君爱她年轻貌美,而我日渐色衰,且不能生养孩子。终有一天夫君将离我而去,不如趁现在将她迎娶过门,至少她只是想作为夫君的妾氏。”
“可……我无法容忍……我不能将夫君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我更无法忍受别的女人和我一起拥有一个丈夫。看着她年轻的脸蛋,想到她有孩子,这个年轻的女人有太多的野心,现在只是要做妾氏,有一天她将夺走我的一切。我不能在没有夫君的生活中苟活。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分外地恶心,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想离开,她却拽住我的胳膊,让我一定给她答复。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这个叫花娘的绣娘好似在提醒我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于是我失去了理智,拔下了簪子朝她身体拼命地刺下去,一次次,直到我手软,拔出簪子,她却抓住我手里的簪子,我拔不出,只得扔下逃跑。”芝沅捧住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渗出,忧伤割伤了她每一个毛细孔,令它隐隐作痛。
“唉……芝沅你为什么不说……在我的心里我的妻子从来只有你一个人。永远不会有别人能够代替到你。那天我去花娘家看见她手里的簪子,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我的错。”主人长叹
“我企图拔走她手上的簪子,她攥得太紧,于是我砍掉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