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〇〇九 绝色李桂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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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公交有些堵，到古井剧院时已经七点半，过了入场时间。
冯童童拿着票，跟工作人员大妈苦苦告饶半天，才被放进了场。她靠墙悄悄钻了进去，坐到第三排中间的位置上。
李建吾《奇双会》，以前选修课时听过。武小生李奇是她一个和她同校同届学舞蹈的女生饰的，大三时和她一个宿舍过，人漂亮，肤白，气质好身材好，连昆曲也唱得有木有样。
冯童童刚才还听不下去，这下就像找到了组织，立刻咳两声坐定。
果然，坐了没多久，青衣李桂枝款款上来时，全场都被震慑住了。
普普通通青色褶子，与寻常花旦扮相无二，但是这个刘桂珍一颦一笑，都有些与众不同，任何一个动作都像是本色演出，有种“他本无心丽了眉目，却不知旁人尽为之倾倒”的别样风情。
冯童童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青衣是谁，却也不由得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程程从小有过无数的演出，小学时在全校的庆祝会上弹钢琴，高中组了个小乐队，偶尔抱个吉他安安静静唱歌，写了歌录了碟最后都丢进垃圾筒。
他文化课不是很好，英文和音乐却好得出奇，高二时集训和艺术课考试，直接被报送进Ｃ大。程程似乎从来都是这种淡淡的样子，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注意，却又好像什么都无关紧要，什么都打扰不了他。
冯童童身边坐了一对情侣，女孩子对身边男友说，“如果李桂枝把妆卸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大大大美人。”
那男子淡淡瞥她一眼，“这戏的正旦是个男人。”
女孩子惊愕万分，清秀明亮的眼睛写满了不相信。
冯童童心想，我弟弟自然是大美人大大大美人。
随后微微一笑，对身旁的女孩子说，“他讲的没有错，那是我弟弟。他学昆曲。”
冯童童讲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好笑了。弟弟好像是这世上唯一值得她骄傲的事情，他是个干干净净的人，她愿意把他保护起来，什么最好的都给他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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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冯童童嘘了口气，挤过散场的观众摸到后台去。
一群戏子在换衣服卸妆，饰演李奇的薛雪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一见冯童童就给了她一个大熊抱，“最近过得还好吧？”
她撇撇嘴，“除了不好的都很好，工作丢了，处在贫困线以下。”
薛雪拍拍她的背，说，“如果有剧需要群众演员的，我第一个给你打电话。”
冯童童大笑，“那好呀。”
薛雪说有朋友在等她，就先走一步。冯童童拉开后台的帘子，正好见到程程青衣褶子换了下来，旁边一个小姑娘正对着镜子帮他卸妆。
刚好洗浓浓的黑色眼妆时，那位小姑娘接了个电话走开到一边，留了程程一个人坐在镜子前。
因为怕黑色浓墨流进眼里，他只能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皮肤原本就很白，涂上厚厚颜色白到有些病态，眼睛周围蔓延到太阳穴和脸颊的腮红，红的又过分浓郁，有些像盛放过头的红玫瑰，妖娆而惨烈。
冯童童坐到他旁边的板凳上，他似乎听到响动，小声问了一句，“薇薇，谁打来的？”
她突然想逗他一下，不吭声，拿起刚才润湿的卸妆水，轻轻帮他擦拭脸上皮肤，就是不帮他擦眼睛。
腮红擦干净了，程思章白皙的肌肤上蹭出了一点点本色的绯红。原本的肤色露了出来，就剩了两眼晕开黑色，好似他在黑暗里睁开了空洞的瞳孔。
她顺手就拿了支扇子挑起他的脸，微微昂起，有些坚定又有些无措。
程程忙躲，戒备，“谁？”
冯童童大乐，“冯程程，外面有客人一掷万金求你一夜，你可否赏脸？”
“姐！”
程程有些惊喜的睁开眼睛，直接把她扑到沙发上挠她痒痒，冯童童痒得在沙发上打滚求饶，大吼太后小的再也不敢了。
这时门口突然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给另外一个说，“叶总，我上次给你说过的就是今天的青衣，是省戏院的大一学生，很有才华和发掘价值……”
冯童童被他挠得全身痒痒直哆嗦，也没有注意到这声音很熟悉，直到有个低沉的声音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冯……童童？”
她忙拿手支着程程的胸口让他停下来，这才探了个头出去看来人是谁。
一个穿西服衬衫的男人，领带随意拉开，有些惊愕的盯着她和压着她挠她痒痒的程程。旁边是一脸狗腿像的星探。
还能是谁，叶文钦和他的某个手下。
冯童童轻轻推开程程坐到沙发上，程程靠在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轻轻眯起眼打量前面两个人。
叶文钦旁边的男人冯童童见过，是叶文钦公司里的小四，专给他挖掘有潜力的新人，据说看人很毒辣。一见这人，冯童童立马就知道了什么意思。
小四看了冯童童一眼，小声对叶文钦嘀咕了一声，“我事先并不知道他和冯童童有关系啊，这个会影响么？”
叶文钦没有动静，小四就当默许了，上前来掏出名片，递给程思章。
他轻描淡写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再看了一眼小四，手支着沙发，没有伸手接。
小四的手在空中僵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只好把名片收回去，对程程说，“程思章对么，我看过你不下十场演出，我们公司对你很有兴趣，希望能为你人生的道路加一把劲，相信你走起来会轻松不少，你资质不错……”
程思章不为所动，“我不感兴趣。”
小四看了旁边的冯童童一眼，对程思章道，“这事我希望你能自主考虑，能和我单独谈谈么？”
他淡淡道，“不能。”
冯童童忙说，“我是来看我弟弟的，你们和他聊，我就不打扰了。”
她刚要起身，就被程程拉住手腕狠狠往下压，又重重坐回沙发里。
程程说，“姐，我饿了，带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冯童童狠狠掐他一下，程程一动不动，场面有些僵。
叶文钦难得开金口，话却是对冯童童说的，“冯童童，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想我需要和你单独聊聊。”
冯童童停住，程程握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
她直直看向叶文钦，“有什么话，能当着我弟弟的面讲么？我的事从来不向他隐瞒。”
叶文钦倒也不慌不忙，“随便聊聊而已，留个空间给四和你弟弟，我想他们会更方便谈谈合作方面的事，你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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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些冷，冯童童出来前程程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他穿着刚好合身，她穿着有些宽大了。
有些想不起程程是什么时候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不知道小四看中的人是程程，今天来我才知道……”
“我不知道你家小四看中了程程，我只是来看他演出，没有从中作梗。”她说，“我不会拿他前途开刀，如果他能成功，我一定会费尽心机的来讨好你。”
叶文钦淡淡笑了一下，“我也想过你弟弟，很不错，我也算看着他成长。他的才华在当红艺人里都是很少见的。”
冯童童有些急，“我知道他在你那里能够成功，他梦想……你不用考虑我这个人的存在，我绝对绝对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叶文钦耐心很好，听着她讲完才不急不慢，“我想他的事小四会处理好，而且这方面他会比我得心应手得多。我能做的最多就是让别人好好关照一下，多注意注意他——如果他对我，或者我的公司态度没有这么抵制的话。”
冯童童舒口气，“我会好好和他说说的，他一直很听话。”
叶文钦微微点头，说，“但是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说他的，谈点别的吧。”
冯童童微微眯起眼。叶文钦这人很有心眼，时常几秒钟就能让十米之外的仇人掉进前面的阴沟里。冯童童常常不是很能摸透他在想什么。
“比如什么？”
“你。”
冯童童哑然失笑，觉得这话题绝妙又讽刺，“来聊聊我这个人怎么一无是处，心机极重，心眼歹毒？”
“最近有个艺人，公司要给她出一本音乐游记，需要插画师。”叶文钦说。
“找我给温欣当枪手，对吧。文琪雅已经来找过我了，我把她赶走了。”
“你只需要用一种画风就可以了，如果以后你的画要以你的名字发表，用其他画风，都没有问题，”叶文钦说，“五十万定稿，签约后可以预付你十万。”
冯童童哈的笑了一下，“你们把我进万丈深渊，又给我扔一根绳子下来让我爬起来，你就不觉得你们面目很可恨呢，你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呢？”
“你和公司签约，也方便你弟弟进我公司。你能够有出入权，可以正大光明来看他，在他训练时陪他，”叶文钦提供的条件看起来似乎非常诱人。
冯童童笑容淡下来，“你这样是变相的断掉我的退路啊，我似乎没得选啊。”
叶文钦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如果想好了，跟我联系，我直接接你来公司签约。”
她说，“未必。”
这两个字十分有气无力，完全没有说服力。叶文钦根本无需在讲，直接对她淡淡一笑。
他还是说了，“我只是想给你和我们都留一个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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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钦让司机送他们两回去，冯童童直接拒绝了，说她要带弟弟出去吃东西。
人一走，冯童童忙问，“谈得怎么样？”
程程还是那张脸，“我告诉他我是同性恋，还吸过毒，性生活很乱。”
冯童童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又慌着追问，“然后呢？”
他说，“他见过的男艺人十有八九都有这些毛病，连艾滋方案都有一套一套的，我算比较坦白的。”
冯童童舒了一口气，又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结果怎么样啊，谈妥了吗？我觉得问题就在你啊，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程程淡淡道，“没什么不愿意，他长得让我不开心，逗逗他。”
冯童童踹他一脚，“你算老几啊，你逗他，人家不开心拍拍屁股走了。”
程程无所谓，“那正好，如我所愿。”
冯童童看着弟弟，突然间又有些放心了。他这样，哪个公司都破釜沉舟的想要挖他，根本不成问题，“到叶文钦那里，你可以走得更远。”
后面一个人大喊着程思章程思章，两人回头去，是刚才那个帮他卸妆的小姑娘：“程思章——我刚刚不是说要请你吃三七盅么？你还吃不吃的啊——”
冯童童微微眯眼，什么人啊，一个小姑娘竟然不顾面子的在大街上追着他请他吃涮锅。
程思章打了个电话过去，“薇薇，下次演出再去吧，我和我姐好久没见了。谢谢你啊！”
程程讲完这句，冯童童亲眼看见道路尽头那个小姑娘感动的都蹲下来了。
冯童童还要说，程程打断她，“姐，你说你要请我吃什么？”
冯童童瞪他一眼，“你不听我话，什么都没得吃——自己坐公交回学校吃食堂，去去去。”
程程刚刚微微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下去，“啊——这样啊。”
冯童童本想逼他答应，没想他又拿出电话拨出去，“薇薇吗？我突然又想吃三七盅了，怎么办……”
冯童童怒了，伸手去抢他的电话，程程突然拦住街边一辆出租车，躬身就坐进副驾，让她捞了个空。
程程对她挥挥手，“姐，拜拜。”
出租车一溜烟没了影，冯童童站在路边望着巴士远去，嘴张了张又没有说出话来。
身边突然又一个人都没有了。
走吧走吧，都走吧滚吧。
她四下望了望，不远红绿灯有家大娘水饺。她慢慢往那边走，不一会儿抬头就发现到了。
自己走路总是很快，盯着大娘水饺的招牌又有些茫然，怎么就到了？
走进去在柜台前排队，望着牌子不知道点什么，五块钱荠菜，坐下来望着窗外出神。
门突然推开了，穿着衬衫和浅蓝色针织衫的少年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热腾腾的三七盅春卷，坐到她对面。
冯童童嘴张了张，对着春卷又闭上。程程喂她吃了一块，“姐，你请我吃大娘水饺？”
她打了个喷嚏，问，“你怎么回来了？”
程程说，“我开玩笑呢，我刚刚没有把电话拨出去。姐，你好久没吃过了吧？”
冯童童揉揉他的头发，程程温和的闭了闭眼睛，睫毛柔和的搭在脸上。
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有了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〇〇九 绝色李桂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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