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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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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断了我的剑,所以我只好先借用借用你的。”他云淡风轻的说着,只字不提当年皇城一战的惨烈,也不提他拖着一条断腿在崖下苦苦寻剑的艰辛。
他扯开裹剑布,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寒剑锋刃,拉出一线凄艳红丝,剑身铮铮而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剑光匹练般挥出,闪电般划向对面不知为何竟然微微失神的戚少商。
高手过招,先机一瞬至关重要。
戚少商失了神,失了先机,也失了主动权。
顾惜朝已立于不败之地。
两道凌厉锋刃在空中狠狠撞上,几乎是毫无声息的,一道剑光从中间裂开两半。
“叮!”金属落地的脆响,戚少商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
他自使剑以来,已有两柄剑在他手中被腰斩,两次对象都是逆水寒……
猛地掷出断剑化开顾惜朝紧随而上的一记杀招,他手中已无兵刃,连忙错步急退□□丈,与对面青锋稍稍拉开些距离。
屋外夜色已沉,浓黑浓黑的暮色把天地万物都吞没,只余凛冽风声在肆无忌惮地叫嚣。连日大雪,屋檐上长长短短的挂上了许多冰柱,戚少商顺手折了一支三尺来长的握于手中,对上逆水寒清越龙吟。
顾惜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抖了个剑花刺出,青锋寒芒大盛,煞气直逼眉睫。戚少商被他逼得渐退,逆水寒削落的冰花在他身上盘旋乱舞。森寒剑光渐渐被暗夜所吞噬,连兵刃相交的声音都要被风雪声所淹没。
空气中突然传来□□撞击的闷响。
——又是这招!
顾惜朝心中冷笑,在半空中一拧腰,飞身后退,同时手中扣住一样物事,正欲借力挥出。他的身影曝露在火光中,戚少商一分一毫看得真切,那修长指间扣的并不是神哭小斧,而是几枚细长银针!同时他也看到了,青影后面那个举着断剑的人……
“嗤!”冰棱插入□□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几点寒芒无声地没入戚少商的胸口。
顾惜朝微喘着气站立着,没有去看身后轰然倒下的人,只直直望着前方,戚少商捂着心口单膝跪地,闷哼着呕出一口鲜血。顾惜朝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头顶传来的声音遥远的像从天外飘然而至。
“我以银针封了你的足三阴经,对身体没什么大损伤,只是制住真气运行,不能动武,待我将银针逼出,便无大碍。”他顿了顿,复又低低道,“大当家的,我知你找我何事,今晚过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只是现下只得屈就你与这死人呆上一个晚上了。”
戚少商几次施力仍旧站不起来,干脆仰面躺在雪地上,阖上眼睛,“顾惜朝,你倒是一番好算计,算准了我最后会出手救你……”
“不,我只是在赌,赌你会不会救我。”
“若我不救呢?”
“那我就真的死了。”
“你甘心?”
“不甘心,但这是你做的决定。”
戚少商眼皮动了动,咬牙切齿地挥手,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踩在厚雪上吱呀吱呀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满天雪地里只剩下呼呼风声,戚少商吐了口白气,想着爬回庙里可能会比较暖和,突然全身搐了一下,丹田一股子寒气压也压不住的直冒,顿时浑身犹如掉进冰窟一般,四肢躯干僵冷异常。
——该死,竟然发作了……
他眉心紧蹙,强逼着自己站起来,踉跄着走回庙中。那锅不知名的肉汤仍在煮着,翻滚着糜烂的骨肉,火堆旁边有个小小的酒瓶,似是顾惜朝遗忘在此的。戚少商捡了起来,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散开来,夹杂着淡淡的梅蕊幽香。
新酒味淡,戚少商本是不爱喝的,但此时这个却是救命的稻草。他轻嗅了一阵,确定里面没有混着毒药之类的东西,这才放心地喝起来。冷酒进肚,激得肠胃一阵翻搅,但很快又化作一股暖流直达四肢百骸,身体骨子里的寒气微微散去。
可惜是淡酒。他想着,叹了口气,席地而坐,从靴中拔出一柄柳叶小刀,倾了点酒在上面,半解开身上不多的衣衫,拿刀子在心口处比画了一下,蓦地目光一凛,刀影过后,三枚细长的银针静静的躺在地上。他闭眼倚在墙角运功调息,唇角慢慢溢出一线血红。
※※※
杀一个人,其实费不了多少功夫。当顾惜朝得手后跃上屋顶,冷笑着看着眼底下一群人大喊大叫如盲头苍蝇般乱窜时,他突然生平第一次觉得,杀人也可以是一件很轻松很快乐的事情。
最起码,没有杀戚少商那么痛苦。
看热闹看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微微觉得有点无趣,径自跃下墙头,准备朝来时的路回去,才迈出一步,却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浑身却散发出阵阵寒气,顾惜朝心下一惊,急步上前。
“大当家的……”他轻轻唤着,手腕脉门却突然被扣住。他指上用了很大的力,明明是两根手指,却让顾惜朝觉得那是两条冰冷的毒蛇。
“这是金泽国金员外的府邸……他和你无冤无仇,你杀他作甚?”黑夜中,戚少商冷冷盯着他,面无表情地问着话。
闻言,顾惜朝也不急着回话,只是笑了笑,“押解人犯上京路途遥远,大当家的若是想听,我可以慢慢说与你听。”也不管脉门被扣,自顾自地就走出巷子。
戚少商被他拖着走了几步,言语间大是意外,“你……你这是束手就缚?”
顾惜朝点点头,“对。”顿了顿,他突然笑道,“不过若是来的是冷血,倒是免不了要打一场……逆水寒如此神兵,我也不见得就输他。”
戚少商怔了怔,“为何?”
顾惜朝没心没肺地哂笑道,“官抓贼,贼要逃,自然是要打的,大当家的莫不是被我用针扎傻了脑袋?”
“那若是来的是追命呢?”
“追命追得上我,却不见的看得牢我。”
“若是无情呢?”
“近来京畿局势紧张,无情不会轻易离京,光是这点,他就输了我。”
戚少商默立半晌,才缓缓开口,“无论有多少若是,来的终究是我。”
顾惜朝苦笑,“对。”
“所以,我正在很认命地当一回大当家砧板上的鱼肉。”他顺手掷出逆水寒,戚少商反手接住,两步上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副重铁镣铐,顾惜朝扬眉冷笑,那人也只低低说一声“例行公事”便毫不迟疑的给他戴上。
顾惜朝晃了晃手,镣铐叮当作响,在长长的巷子里回荡着,他轻笑道,“这东西我也拿过,本是想拷在大当家的手上的。”他的神情似是有些讥诮,又有些落寞。
戚少商抿抿唇,转身走了几步,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回过头,却差点撞上那副冰冷沉重的镣铐。顾惜朝把它扔回他手里,悠悠然往袖中收好一支细长的银簪,“几年了,京中的锁匠一点长进都没有……大当家的,这东西重得很,能不能不戴?”
戚少商没好气地回道,“你都扔我手上了,又何必问我。”心中很是腹诽了一阵。
顾惜朝难得见到九现神龙吃憋的模样,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
戚少商看着方向不对,疑道,“这是去哪里?”
“客栈。”顾惜朝没有回头,但已能听得出来他在凉凉的笑,“莫不是大当家的喜欢睡破庙?”他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你的马呢?”
“刚才打斗的时候惊跑了。”戚少商突然一脸愤慨,“我的羊和马碰到你都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