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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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烂漫（六）
时光如水，转眼已是深秋。
童樱走在林间小路上，脚下的枯叶被她踩得咯吱作响。童樱缓缓地走着，静静地听着，听着枯叶肝肠寸断的声音。
“还不回去么？”季郁寒总是在童樱不经意间出现。
“再过一会儿吧，郁寒哥哥，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在四合门里，你只对我一个人笑，是因为只有我是‘自己人’么？”
“是的。”
“那么，你在那里十几年，就没有令你开心的事么？
“……没有，他们都是我的仇人。”
“仇人么？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依然恨他们？”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恨不起来。”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必须仇恨四合门里的每一个人。”季郁寒抬起头，童樱看不到他脸上的矛盾与痛苦。
“我有点冷了，回去吧。”
乌夜帮的复出轰动了整个武林，而四合门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四合门和乌夜帮的恩怨会在不久之后有所了结。当人们赫然发现乌夜帮帮助竟使昔日四合门的二小姐，左护法是原四合门毒蛊堂堂主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童樱就是当年乌清风的遗孤。
绿林客栈。
冬季来临，客栈的生意却没有日渐冷清，反而越来越红火了。
“你说这四乌之争，谁会是赢家？”
“这可说不准，好歹十几年的父女之情，我看童啸天未必下的了手。”
“听说那童樱得到乌夜帮左右护法的鼎力真传，拥堵的工夫当今武林无人能及，想必她不会重蹈覆辙了。”
“ 童樱她依然姓童，而没有改姓乌，这说明她还是念及父女之情的。”
“谁知道呢，结局只有一种，一个称霸武林，一个销声匿迹。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这家店的酒菜真是越发美味了。”
“ 你还不知道啊，这里半年前换了掌柜，小二和伙计也都是新的。原来的那些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听说现在的掌柜是一对同胞兄弟，武功了得，神出鬼没。”
四合门大堂。
童啸天正襟危坐，面前站着欧阳鸿一和飘。
“门主，您执意如此么？”飘的声音里带着恳求。
“我亏欠樱儿的太多，而且，当年我的确胜之不武。”
“可是，那也没有必要…… ”
“我想当樱儿得知自己身世时一定很痛苦。我最不愿做的事就是让樱儿难过，而我却是她痛苦的来源。”
“门主……”
“我已经让冰蓝带着忆儿隐居江湖了。我最放不下的还是樱儿，还好由郁寒在她身边，应该没有人再敢对她下毒。”
“二小姐没有中毒，也没有失明，”这是欧阳鸿一说出的第一句话，“我想她假装失明一定有她的原因。”
“而且以现在二小姐的实力，也没有人能够对她下毒了。”
“很好，鸿一，”
“属下在。”
“四合门就交给你了，答应我一件事。”
“门主请吩咐。”
“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樱儿。”
“好。”欧阳鸿一的声音颤抖，但是坚定。
“那我就放心了。”童啸天拔剑时脸上还挂着欣慰的笑容 。当宝剑抹过他脖子的时候，欧阳鸿一闭上了眼睛，飘则扭过头，个个作响的是他握得紧得不能再紧的拳头。
第二天，四合门传出童啸天的死讯。
武林震惊。
一个月后，四合门新门主欧阳鸿一项乌夜帮帮主下了战书，邀童樱三日后与他在傲雪山山巅决战。
武林哗然。
决战前夜。
童樱坐在桌前往飞镖上喂着毒。
“你用的什么？”
“鹤顶红。”
“我以为你会下不了手。”
童樱笑笑，“要不要亲自确认一下？”
“不了，你比我想象中的平静许多。”
童樱站起身，白衣似雪。
“我累了，你出去吧。”
“好。”季郁寒返身出门。
“等等，”童樱叫住他，“传令下去，明天谁也不许去傲雪山观战。”
“是。”门关上了。
“鸿一哥哥，我会等你先出手。”
深冬的夜晚，无月亦无风。
清晨，童樱独自来到傲雪山，眼前是漫天飞雪。
傲雪山长年积雪，论风景来说绝对可以算是一块冰清玉洁的圣地。然而，童樱却没有闲情去欣赏这绝美的景致。因为它已经看见，那一片似在燃烧的火红。
“你已经来了？”他白衣胜雪。
]“是。”他红衣如火。
“等很久了么？”
“没有。”
从落在欧阳鸿一身上的雪来看，他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那……开始吧。”
欧阳鸿一开始向后退，大概在离童樱十五步的地方停住了，然后拔剑。
童樱很清楚，这是欧阳鸿一故意让她的。自己的武器是飞镖，攻击对手时需要一定的距离，而欧阳鸿一的武器是长剑，适合近身攻击。
童樱掏出毒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鸿一，她在等，在等他出手。双方僵持着，相隔十五步。
十五步的距离可以让童樱看到他的脸，却看不清他的眼神。
十五步的距离可以让童樱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十五步的距离让童樱觉得他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季郁寒伸着懒腰走出房间。
樱儿应该已经在傲雪山上了吧？
鸿一应该不会忍心对她下手吧？
季郁寒的右眼不停地狂跳着。
难道……樱儿会出事么？
季郁寒有些不安了。
“左护法，”一个帮中弟子递给他一封信。“帮主让属下交给您的。”
季郁寒忙把信打开。
童樱单薄的身子在风雪中微微有些摇晃。她的目光穿过肆虐的雪花，直视欧阳鸿一。这场景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竟是这般熟悉。对了！在那个春日的梦里。当时她还责怪姐姐打搅了自己的美梦。
也不知姐姐现在怎么样了，爹……
想来十五年前，亲爹就是死在这里的吧？
欧阳鸿一眼神一凛！
手中的长剑向童樱飞来！！
童樱立刻像欧阳鸿一发出那枚致命的毒镖，闭上眼睛。
“郁寒哥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站在鸿一哥哥面前了。其实，要我杀了鸿一哥哥做武林盟主，我根本做不到。如果他给我机会，我会在他杀死我的前一刻，将毒镖插入他的体内。如果他不给我机会，我会心甘情愿地死在他的剑下。”季郁寒拿信的手有些颤抖，继续往下看。
欧阳鸿一的剑飞快地擦过童樱的发丝，耳边传来两声倒地的钝响。
童樱睁开眼睛。
眼前，是中镖倒地的欧阳鸿一。
身后——
是一袭黑衣的飘，他手中握着刀，胸口还插着欧阳鸿一的剑。
童樱似乎明白了什么，扑向地上的欧阳鸿一。
“如果你在傲雪山上看到的结局是后者，那么请把我葬在四合门里的那片樱花林中。如果是前者，就把我们葬在一起。之后，由你继任帮主之位，答应我，不要伤害四合门里的人，冤冤相报何时了？请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
童樱绝笔”
季郁寒将信纸握在手中，冲了出去。
“鸿一哥哥！”童樱扑倒在欧阳鸿一身边，“我以为……”
“这是剧毒吧？”
“是……鹤顶红。”童樱的眼泪在风雪中飞舞。
“樱儿……别哭了，”欧阳鸿一伸手抹去童樱脸上的泪水，“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要好好活下去。咳咳！”
“鸿一哥哥 ……”
“因为我是——那样爱你。”欧阳鸿一的手从童樱的脸上无情地滑落。
“鸿一哥哥,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么？”童樱拔出毒镖。
“就让四合门里的那片樱花替我为了你，好好活下去吧。”童樱将毒镖刺入自己的臂弯，趴在欧阳鸿一耳边轻轻吟唱：
纷纷雪落魂飘坠
同生死
共玉碎
前尘后世无需问
只愿与君相随
似真似幻
如梦如烟
萦绕千千岁
舍却残生犹不悔
心已空
念成灰
前因后果为情牵
总算殊途同归
冰存掌心
雪落凡尘
化作离人泪
当季郁寒感到傲雪山山巅时，看到的只是渐渐被大雪覆盖的——雪白血红。
次年暮春，四合门里的樱花开得格外好。武林第一大帮帮主季郁寒将这片樱花林划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踏入。
林子深处，有两座白玉墓碑。
年复一年，看樱花烂漫。
——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