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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山林中偶然觅得的一处空地,甚少有人烟,除了鸟鸣流水,便是暮雪意练剑的声音,君千夜则在一旁打开那卷布防图继续看,然而越看越让他惊讶,眉心也逐渐拢了起来。
      详尽到何处有岗哨,人数分布,等级如何,机关布防,甚至是影流中人都不一定知道的密道,小路都详详细细的标在几张图上,详尽到令人怀疑。
      君千夜觉得他不止是个简单的眼线,但是父亲告诉他找这个人,所以对这个人,君千夜仍一无所知。
      几天之后各帮派都会在神雀城汇集,围攻影流总教,如果稍有差池就是无数的牺牲,虽然他不喜欢那些人,但是在他们面前白鹊谷的颜面还是得撑着。
      君千夜收起卷轴,暗想着今晚该有所行动了,收起心思,专心看雪意的剑法。
      雪意真的是个天才,君千夜眼里有欣慰和赞赏,每次他只教一招,雪意总能在第二天将它融会贯通……
      “呼,好累,休息一会。”暮雪意将剑回鞘,直呼着累死了,即使是快要下雪的天气,还是满额头的汗。
      君千夜递过去一杯热茶,又往煮茶的壶里添满水,不吝赞赏,“雪意真是聪明,当初这一招我用了几天时间才熟练呢。”
      “真的?”暮雪意捧着茶杯,兴奋不已。
      “当然是假的。霜辰剑法只是极夕剑法的入门,虽然不是特别简单,但是也并不难。”
      “入门?”暮雪意瞪大眼,原来他这么辛苦才是入门么?
      君千夜将他失望的表情收入眼底,有些无奈,“因为每个人适合的武功路数不一样,我不知道雪意你究竟适合哪一类,所以不敢妄下定论,否则对你以后习武会有影响。”
      “这样啊……”
      “好了,不要失望了,”君千夜笑着拍拍暮雪意的头,“这一套霜辰剑法足够让你成为一个高手了,打起精神来,嗯?”
      高手,怎么听都是唬人的……

      当晚,君千夜一身夜行衣,趁着夜色深沉准备一探影流。而就在他刚走不久,本来睡着的暮雪意却突然醒了。他是被一个很美的声音叫醒的,像环佩轻击一样清泠的声音,属于玉瑶姬的声音。
      然后在时百花宅邸那晚,所有的事此时尽数记起。暮雪意的表情几经转变,震惊痛苦之后变得波澜不惊的平静。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右护法站在门口,脸上是难掩的怒气。
      “爹?你怎……”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暮雪意脸上,白净的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暮雪意皱了眉头,却没有吭声。
      “你知道你这样会给谷主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赶紧给我滚回去,听见没有?”
      “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会给谷主带来麻烦?”
      暮雪意语调平缓,一如他平静的眼神,不带感情般。右护法一时无语,暮雪意轻笑一声道:“爹,我想向你确定一件事的真伪,还请爹爹如实相告。”
      嫣色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但是却让右护法有种诡异莫名的感觉,他不常见暮雪意,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性子的人么,那种笑总让他想起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女人。
      “这么多年,爹爹可有真的把我当成儿子来看待?”
      “你!”
      右护法心中惊疑,眼前的暮雪意根本不像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右护法迟疑不答,暮雪意轻叹,“看来是真的了。”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快给我回去!”
      “爹爹,我见过玉瑶姬了,她把当年的事全部告诉我了。”
      “什么?”比起眼前反常的暮雪意,右护法更震撼的是他的这句话。
      “玉瑶姬……她还活着?”
      右护法不经意脱口而出,让暮雪意眸色渐沉,已经无需在确认了,玉瑶姬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了。
      那一晚他经历了一个故事,沉重的让暮雪意难以接受,故事里那些正人君子都长着一张伪善的脸,直到现在,仍旧是众人口中交口称赞的大侠,正义之士。而真正可怜的人,被毁去容貌,废了四肢,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永夜牢狱。
      也许是血脉相连,对于那份痛苦,暮雪意感同身受,那种渗到骨子里的恨意,即使是隔了千万里,依然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他应该称为母亲的人,一个将死之人。
      “她是还活着,不过快死了。”

      没有亲身经历的痛苦,怎么算得上痛苦,不过是听到动情处,生出一点同情来罢了。暮雪意始终是个善良又涉世未深的孩子,虽信了她的故事,但又如何能下得了手杀人。
      她对雪意下了蛊,乱他意识,升他恨意,让他成为能够控制的工具,这就是她玉瑶姬的手段。
      轻纱拖曳在掉落的树叶上,环佩清泠的响,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伸了出来,在一具尸体的额头上刻上一个玉字,尚未冷却的血立刻渗了出来,冻成了黑色的冰。
      “再见了,暮文睿。”

      影流一如其名,它是个像影子一样藏在暗处的组织。君千夜在一处轰隆作响的瀑布前站定,河流湍急,到断崖前轰然落下,摔得粉碎。
      水雾漫天,君千夜深吸口气,从百丈高的崖上纵身而下,黑色的夜行衣在夜色隐藏之下全然不露痕迹,细微的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君千夜脚尖轻点过凸出的石块,手摸到石壁上一条绳索,借力一跃,人已破水而入。
      地形走势早已烂熟于心,君千夜悄然走在阴暗的地道里,像只夜行的猫,行动之间悄无声息。
      他走的是一条密道,据说是影流中人也不知道的地方,分岔极多,一不小心就会走进岔道,然后死于非命。
      这个组织的规模远远超出了君千夜当初的猜想,单就这条地道里的机关布置就足够花上十几年的时间了。
      一声极小的风声响起,刀剑的寒气贴着君千夜的脸颊擦过,君千夜险险躲过,黑暗之中看不见敌人,君千夜只能屏息以待,手中的匕首同样蓄势待发。
      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么?难道是陷阱?
      对方来势凶猛,君千夜凭着那一点声响确定对方的位置,短兵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君千夜暗自心惊,对方的能为与他不相上下,难道影流中人个个都是这样?
      “咳咳,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让君千夜停住,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飞炎?”
      “是千夜?”
      一旦确认了对方是友非敌,白飞炎再也支撑不住砰然倒地,数日以来未曾愈合的伤口和急躁的情绪终于在挚友来时放松下来。
      “喂,飞炎,飞炎你怎么了?”
      顾不得其他,君千夜摸索着将白飞炎背着,顺着来时的路退了出去。

      白飞炎睁开眼,头顶是客栈白花花的帐子,他还是无功而返了啊。
      “痛痛痛……”刚醒过来,身上受的伤便全部叫嚣起来,疼的白飞炎龇牙咧嘴,刚想动一下,才发现床边趴着个脑袋。
      暮雪意守了白飞炎两天,到刚刚才忍不住困意睡着了。白飞炎咧咧嘴,“没想到让小鬼给担心了,真是丢脸啊。”
      “这句话倒是没错。”
      君千夜推门进来,将几瓶药丢在白飞炎床上,“雪意以为你要死了,守了你两天两夜,深怕你断气了。”
      “嫉妒了?”
      君千夜顿住,暮雪意也被吵醒了,看见白飞炎醒了,眼睛一红,白飞炎赶紧将他一把搂过去,一边拍拍背安慰,一边朝君千夜挑衅的笑。
      “好了好了,飞炎他命硬得很,死不了,雪意去休息吧。”
      君千夜捏住白飞炎的胳膊,轻轻的用了一下力,“我来给他上药。”
      白飞炎倒抽一口凉气,“暗箭伤人,枉为君子!”
      趁着暮雪意下楼端粥,白飞炎正色道:“我们这次可能麻烦大了。”
      “怎么说?”
      “影流不像它表面那么简单,它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组织。我此次前去,那条地道至少有几百里,而且机关毒药不计其数,远远超出了影流的范围。”
      君千夜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如果是真的,那他们这次全如自投罗网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的,你不是跟着那个人走了么?”
      白飞炎苦笑,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和不甘,“因为他说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可是我没走到尽头就被机关逼了回来,我不想死,我还想留着这条命继续找他。”
      “他,是影流的人?”
      “我不知道……”
      暮雪意端着粥进来,白飞炎立刻换上笑脸等着吃饭。
      “飞炎啊,其实我们这次的目的雪意已经知道了,你没必要背着他说的。”
      白飞炎一愣,看看君千夜又看看暮雪意,却看见暮雪意的眉毛慢慢挑了起来,二话不说摔门而出。
      “雪意他好像很生气啊飞炎。辛辛苦苦守着你醒过来,结果你还背叛了人家的信任,啧啧。”
      “伪君子!”
      “阁下过奖了。”
      白飞炎不是文斗的料,所以只好转移话题,“当初不是你说的不告诉他吗,怎么又变卦了?”
      “因为,雪意他不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所以告诉他也无妨。”
      “哼,几天之后各大门派就要来了,到时候你要把他带在身边吗?”
      “这取决于他的意见。”
      “那你真的要让他们就这样攻进影流?”
      君千夜笑,颇有些高深莫测。
      “飞炎你觉得来的那些门派,有谁是真正想剿灭影流的?不过是参加了这次正义之举,以后在江湖上说话做事多些分量而已。”
      “所以呢?”
      “所以他们来,稍微表示一下就行,危害自身的事大概是不会多做,这种人当初我见得太多……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会控制让人尽量死的不多的。”
      “是啊,追名逐利是人之本性,不过千夜你也太狠毒了,跟你在一起没一点安全感。”
      君千夜微微眯起眼睛,勾起的唇角看起来却是危险无比。
      “对这些人,仁慈之心是一种浪费。”

      三天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涌进了神雀城,比君千夜预计的来得早了些。君千夜安排下一处院落,所有人都在此处会和。
      君千夜一一问候过,礼数周到,态度谦和,让一干倚老卖老的前辈们十分受用。
      简单的接风宴之后,君千夜将所得的布防图交与在座各位掌门,顿时一片议论声起。
      惊奇者有之,怀疑者有之,交口称赞或是满腹不满,各种情绪一一落在君千夜眼里,黑眸顿时又多了几分不耐。
      之后商议诸多事宜,直到万家灯火的时候,大厅里众人依旧吵闹不休。
      “走密道!”
      “白天这么多人太过张扬,还是晚上突袭好。”
      “既是名门正派,就应该堂堂正正的从正门攻进去!”
      “既然如此,”君千夜开口,不大的声音却让在场的人全数安静下来,“大家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影流不过区区一个杀手组织,何必劳动众人费心呢?”
      君千夜站在长桌一端,眉眼带着轻笑,如同刚刚他真的只是在提一个建议而已,但是在座的人明显听出了讽刺的意味,却又在那张脸上找不出一点端倪,好像真的是一个自信满满的人的豪言而已。
      气氛顿时有点怪异起来,有人轻咳两声道:“贤侄,此举甚是不妥,影流不足为惧,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君千夜指尖落在图上,“这条密道我走过了,走势与这条河流是一致,这次行动官府也会参加,我会请他们守在正门,我们则从密道进去,前后夹击。”

      竹林静寂,暮雪意坐在门前摇椅上,看漫天的星子,围在身上的毯子也挡不住寒意,只是不愿动身回屋,就蜷在椅子上。
      “为什么不进屋呢?”
      纤长的指覆上暮雪意冰凉的脸,玉瑶姬靠近,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化开。
      “这个还给你。”暮雪意从毯子底下伸出手,手心里是一个白色的蛹,几乎透明的甲壳里能看见一只蝉在振翅。
      “这是?”玉瑶姬立刻认出来这是她在暮雪意身上下的蛊虫,被识破让她有些尴尬,“你没有……”
      “不要把我当成无知的三岁孩童。”
      “那你为什么还杀了他?”
      暮雪意拉紧毯子,因为他生气,一个不把他当成亲人的人却毫无愧疚的将他囚禁十七年,生气或是伤心,暮雪意忘了到底是哪一个,他从未杀过人,却在下手之后并没有恐惧或是慌乱,他就这么看着那个死不瞑目的人,蹲下身替他合上眼睛。
      玉瑶姬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即使是如此,也丝毫不减她的妩媚,“我收回一句话,善良这个词跟你不配。”
      “也许吧。”
      这就是血缘么?玉瑶姬站在暮雪意旁边,腕上的细小铃铛被夜风轻摇,叮叮铃铃的响着。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之后我会在千重沉雪等你回来,”玉瑶姬的声音有些低落,雪落般轻灵,“对你下蛊对不起。”
      “没什么。我会回来,等我回来。”
      “嗯。”女子点点头,笑靥如花,眼中却有泪光闪动。黑发垂在暮雪意颈项,一个吻落在暮雪意冰凉的脸颊,女子转身离去,环佩轻响,轻纱飞舞,美的像月下绽放的优昙花。
      暮雪意摸摸脖子,刚刚有一滴泪落在上面,让暮雪意的心绪波动,“娘亲……”
      自从见到玉瑶姬的时候,他就知道必须要跟一些人背道而驰了,君千夜,白飞炎,如果他们知道了他做的事,肯定不会原谅他吧。
      一只白鸽落在暮雪意脚边,暮雪意抽出鸽子脚上的竹筒,不长的纸条上君千夜的字依旧那么端正雅致,但是反面那一行字就要差很多了。
      后天出发,静候佳音,保重身体。
      等着本大爷回来。
      “……傻死了。”

      为防止影流中人逃走,众人决意休整一天之后便动手,君千夜跟官府的洽谈很顺利,让众人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天未亮时出发,白飞炎骑马走在君千夜身边,腰上的长刀一如他的人,豪气干云。
      “打完架你们先回来吧,我还有事。”
      “打完架回来?你当我们是去吃饭的吗?”
      “对你来说应该差不多吧。快走吧,我们落后了。”
      君千夜回首望向暮色中的一座山,低语一句,然后策马扬鞭,追上前面的人。

      白鹊谷
      一个装裱华美的盒子送到君天阙手上,正在煮茶的谷主送走信使,打开盒子,一向沉稳和善的人也变了脸色,尤其是看见暮文睿额头上那个黑色的玉字,温和的眼神全数变成狠厉,只是那一刹那,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
      这种手法,不是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又是谁?她竟然还能活着。
      “文睿,老夫会为你报仇的,我能杀她第一次,就定然能杀她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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