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
我对世间已经历多久一无所知。
在无边际的荒芜中，唯独的回忆只有将领因杀戮而疯狂的眼神。
构成我的是鲜血染红乌黑刀身的刀下魂和其后超过千人的诅咒，非人非精，却不得远离那把乌金打造的刀半步——只因那是属于我的，除此之外我无处可去。
只有黑暗陪伴的日子中我曾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将领那样的人接手并做应做的事，毕竟是刀，在夺人性命外毫无用武之地；而不能夺人性命的刀多半都早已死去，空留下锈迹斑斑被去不掉的血腥味布满的刀身与早已失了锋利的刀刃。
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梦想着还会有一席用武之地。
当许久后的某一天我被发现而得以重见天日。
那时我才蓦然发现——
昔日所有早已覆灭。
我想我并不是无名无姓，只是不知何名何姓。
冤魂们恨恨地唤我为荼澄。
或许那可以写作——
屠城。
那将我带离黑暗的人类用绸布小心仔细地擦掉刀鞘上的泥污，待刀鞘恢复原本的乌黑后他握住刀柄，停顿片刻后开鞘——
我有多久没有见到鞘内的刀身了？
即使它的每一毫纹理都如烙印烫在心底。
那人吃惊后大喜，将刀入鞘放入与刀身大致相同、铺着厚厚绸布的盒内。那盒子因为有丝绸的包围显得太过狭窄，我也却因此没有感受到太多撞击，或许是绸布的缘由，也或许是因为我不具备人类的触感。
在只有沙尘的区域些许时日后，我被带到繁华的城市内。
太过繁华而嘈杂的城市里的一切我都没有任何记忆，入眼全是不知称谓的事物，人与人之间也冷漠的令人生畏。
——与记忆中的繁华毫无相交。
我认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再没了交界，在进到那间充满了古木气息的房子前。
那人兴冲冲将装有屠城的盒子放到桌上，对着另一个人打开。满眼的期待让我没由来忆起出征前那些军官的神情，不知等待我的是否会是同样的结局。
“怎么样吴老板？这可是刚出土的古刀，刀刃锋利几乎能削铁如泥，不信我给你拔根头发放上去吹吹看会不会断。”
他说着跃跃欲试，真的拔下根头发来。
被唤作吴老板的中年人一抬手打断了那人的动作，沉吟着看了看盒内的屠城，考虑片刻后道：“开个价吧。”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
我看到后不由苦笑。
——原来当年的屠城，如今已不再无价。
“好，开给他。”吴老板说着将盒盖扣下，托起盒身走入内屋不再看犹自兴奋的那人一眼。内屋中，他以极轻的力道将盒身放到桌上，拿起一旁的什么按了按，然后露出笑容抚摸着盒身。
我靠桌坐在地上，索性闭目不再看那一场面。
一种莫名的耻辱感由心底如刀身纹路般迅速蔓延。
半晌，吴老板又拿起那东西按了几下，放回口袋后就托起盒子走到外屋。
——有一男子刚巧踏入屋内。
他逆着门外的光线，整个面容被笼罩在阴影之内。我觉得此人非平凡之辈，单看他的气势就可以揣摩地八九不离十，再来，吴老板的态度也有些过于热情，和刚才对待那人泾渭分明。
待双方距离拉近后我才看清来人——
他看起来十分年轻，面容极其白皙，漆黑的头发与肤色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一双眼睛漆黑幽深，目光淡然若水，看了看吴老板就将目光投到装有屠城的盒上。
这个人清秀柔弱地和将领截然不同。
吴老板朝来人一笑：“楼上比较清静，如何？”
来人这才将目光移到吴老板脸上，点了点头。
依附屠城的我不得离刀半步，也只能随着他们上了楼，实际我极不愿听到他们没有悬念的交易谈话。到了楼上后来人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待吴老板打开盒盖后扫了一眼乌黑的刀鞘，才拿到手中开了鞘。
我忽然觉得紧张他接下来动作的自己很可笑。
也惊讶于他与将领同样轻而易举就将屠城拿起。
来人以两根奇长的手指摸了摸刀身后将其收入鞘内，淡淡对吴老板点了点头。
吴老板见他点头，露出笑容的同时接过屠城将它仔仔细细用布包起，递回到来者手里。那人朝吴老板礼貌疏离地颔首，一语不发地背着屠城下了楼。下楼的同时我听到楼上的吴老板以和方才大相径庭的声音喊道：“你小子他娘的，叫你快点，你摸个半天，现在来还有个屁用！”
来者，或者应该说是屠城的新主人，完全不理会楼上的声音走出正门。
站在正门前才朝吴老板抱怨完的年轻人指了指屠城的新主人，估计是楼上的吴老板点了点头，他内心中升腾起的悲凉由表情的裂缝泄露出来。
新主人仿佛没有意识到似的直直离开了那里。
我看出他是个寡言的人，这样也说不定是好事，否则留下太多印象日后又孤单一人时回忆起会很不好受。
我知道的。
他的眼中只有屠城，没有荼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