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鹿心

1、合欢

　　合欢，又称鬼树。

　　她站在树下，不躲不避，静静地看着他。微风徐徐吹过，一片细小的叶子在枝头晃了晃，轻飘飘地飞下来，穿过她的身体，径直落到地面上。他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生不忍。

　　“离开这里，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他对她说。

　　她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抹倔强：“我还没有等到他……我不能走。”

　　“你再等下去只会等来魂飞魄散。师傅已经给了你一百年时间，今夜是最后期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走不走？”他举起右手，手掌对着她，掌心一道朱砂符时隐时现。她心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用力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心有些软。其实不是不可怜，明明那么孱弱，却硬要受尽磨难留在世上做一个孤魂野鬼，迟迟不肯去投胎做人。这样的留恋凡世，或者说留恋一段回忆，有何意义呢？这样执着地等待着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人，值得吗？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让她落到个灰飞烟灭的结局，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女子。可是人有人的宿命，鬼亦有鬼的归途，谁都不可以违背。他是修道之人，同样也不可以违背自己的使命。

　　“你真是执迷不悟，”他叹道，“既然你做出了选择，就为你的选择付出代价吧。”

　　血红色的光芒沿着字符的轨迹从他的掌心倾泄而出，瞬间笼罩住了她。她痛苦地呻吟起来，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胳膊。他心一紧，光芒顿时弱了下来。

　　“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肯回头？”他咬牙问道。

　　她抬起眼睛看他，脸上忽然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映得他有些别不开眼睛。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却灼灼地盯着他，目光里有些什么一闪而过，快得他来不及捕捉，心却忽然“突突”地狂跳起来。

　　“这样也好，由你来动手。”她涩声道，眨了眨眼睛，却没有泪水，“我宁愿是你。”

　　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挣破胸膛。有些隐隐约约的画面浮现在他脑海里，搅得他疼痛不堪。他难受地喊起来，汗水沿着额头流进了眼里，引起阵阵刺痛。迷迷糊糊间他见她似乎犹犹豫豫要走上前来，终于一狠心，一束红光猛地朝她盖过去，瞬间冲散了她的身影。

　　她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他，不甘地叫了起来：“不，我不可以走！我还没有等到他认出我，他还没有认出我！荣生，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凄厉的叫声刺耳地划过寂静的夜空，渐渐消失在微凉的空气中。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整张脸变得惨白。

　　荣生？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