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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长辞八难 ...

  •   连着几日,羁留于慕容澈府上。
      外有韩焉,内有老莫麒尉,日子并不十分难捱。只是慕容澈并不再见我,每日无所事事甚是无聊。虽则当晚老莫送来慕容澈与白槿往来书信,却也无甚展获,不过是慕容澈力劝白槿不要出家云云。
      暗自思量,逗留于此总不是长久之计,决议第二日拂晓出府,去慕容泠府上探探。
      第二日天方亮,慕容澈却突地到了我门口,一叠声的喊起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他早叫人替我换过衣衫。
      我哭笑不得,无奈由得他们伺弄。只是周围人眼光渐渐不对,似笑非笑,含娇带媚之间,又有几分嫉妒。待弄好取过穿衣铜镜一看,自己也不觉咦了一声。
      韩焉轻笑道:“平日主…飞景甚少着鲜色服饰,竟不知有如此风流韵致。衬得面似冠玉,目如星漆,一袭紫杉倒似天生配那筋骨。”
      我横他一眼:“凝骢喜欢不妨拿去,何苦嘴里嘲弄,心里泛酸?”
      慕容澈掩口一笑:“本来只是昨夜突然想到,不想竟真的合衬,如此甚好。”
      我一皱眉:“王子要飞景如此装扮,所谓何事?”
      慕容澈一点头:“蠢材蠢材,今儿个浴佛节,竟也忘了麽?”
      我猛地一顿,浴佛节?原来如此。
      佛祖世尊生是此日,故用此灌佛也。南方多用此日,北人专用腊八。皇佑间,员照禅师来会林,始用此日,盖行摩诃利头经。只是往常在卫国时,父王也用腊八,竟不记得申国专在今日。
      想一想方道:“王子要飞景去开元寺?”
      慕容澈一点头:“正是!”
      “可是王室方可于今日入佛堂正殿,王子此为,飞景愚钝。”
      “谁说要你入正殿了?”慕容澈打量我一眼,“琼花楼的区区小官儿,也想登堂入室,反了不成?”突又一笑,“不过你这样子,倒让我有个主意!”
      斜斜瞅眼韩焉,这些天儿慕容澈避而不见,原来是察我身家底细,还要多谢你韩焉了。
      韩焉冲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回首望向慕容澈,只见他眉头轻颦。
      “总觉得差点甚麽?”
      一个婢女体己道:“若是手中拿支清莲,不知像谁?”
      我一阵头皮发紧,莲花?还不如指天斥地,来声“天上天下,惟我独尊”爽快!
      慕容澈竟连连点头:“甚好,甚好!”
      只得一皱眉,望向老莫。
      老莫踌躇一阵,才道:“王子,依老奴浅间,不如手中擎一宝剑。”
      这蠢材!!!
      “佛日怎好动兵器,还是莲花吧。”慕容澈扬手一挥,指向方才那名婢女,“你去准备,半刻之后务必出门!”
      “是!”
      众一躬身,送走这位心血来潮的主子。
      韩焉撑不住笑出一声,忙的掩口憋着。
      我摸摸下颚,气极反笑:“这个十六王子,搞甚麽鬼!”
      韩焉眨眨眼睛:“主子,今儿可是吉日,怎好言不吉之物?”
      瞪他一眼,他又笑倒过去。
      无论我怎样推搪,终是拿支荷花,塞进马车,扬鞭而去。

      浴佛之日,僧尼道流云集于开元寺,是会独甚,常年平明,合都士庶妇女骈集,四方扶老挈幼交观者莫不蔬素。
      只今年水患频扰,虽是卫国受灾重些,但上游之申国亦受其害,只怕借这浴佛喜庆,弄些愚民之术罢了。
      叹口气,放下车帘,握着莲花,哭笑不得。
      韩焉轻道:“主子可知今日要见甚麽人?”
      “还能有谁?里外不过一堆和尚,一帮善男信女,外加申国王室子弟合那一班权贵。”
      “那不知主子刻猜着十六王子要主子作甚麽?”
      “作甚麽?土梗木偶化为真身,才能唬人不是?”我一皱眉,将那莲花重重扔在车上。
      韩焉眼角一弯:“主子说少了一人。”
      抬眼一望,他却轻掀车帘,一指外头,轻松道:“好热闹。”
      也就随意打量一眼,看眼前人头篡动,只觉已近开元寺。
      开元寺乃是申国都城谵城王室寺院,占田甚广,财大气粗。本来浴佛之意,除身口意之外,更有广结十方缘、与民同庆之意。故而寺院都在路边陈设饭食,供往来人们自由取食。这开元寺又怎会错过此良机?凡经数十里,来观及就食且万人。
      又行得一阵,方到寺前,却不往正门入寺,转个弯,直直往后门去了。
      停于后院,稍顷,一老僧领着一帮僧众出来,前头立着两个男子,却是慕容澈于慕容浛。
      老僧行至车前,半掀车帘,冲我口呼佛号:“施主舍身为佛,老衲敬慕!”
      我不便多言,只垂首还他一礼。
      老僧却取了一方丝巾至于我头顶,手撒几滴清水,口中喃喃有词:“吉祥水,生清净心,荡去昏沉之业。”
      我倒舒了口气,也好,不用直面慕容浛,省去不少口舌。
      慕容澈却缠着慕容浛道:“十二哥,澈儿就求你这一会,万万答应了才是。”
      慕容浛迟疑道:“这可是举国之事,怎可儿戏?”
      慕容澈不依不饶:“不过是要他扮作太子像,又不开口,谁会看透?”
      慕容浛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慕容澈乖觉道:“晓得哥哥今日想一展所能!不过十二哥放心,今日若是依了澈儿,父王必定欢喜!”
      “真的?”慕容浛一扬眉。
      慕容澈连连点头:“若是出了事儿,十二哥只管拿发澈儿就是!”
      “真的?”
      “那是自然!”慕容澈拍拍胸膛,“十二哥就等好儿吧!”
      “你啊,谁知道又想出甚麽玩意来哄父王了!罢了罢了,依你就是!”
      “多谢十二哥!”慕容澈眉花眼笑跑过来,一把拉住那老僧,“如此有劳大师了!”
      “不敢不敢,折杀小僧了。”老僧双手合十谢过礼,众齐齐躬身送两位王子离去。
      那老僧才扶我下车:“两位公子这边请。”
      只得随他前行,小心打量这开元寺。
      许是为着今日,开元寺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洗刷一新。大雄宝殿四处悬灯燃烛,青烟袅袅。殿中央置一方形供桌,供桌正中安放金盆。盆里放有檀香、香精、茉莉、玉兰、玫瑰等名香名花,上缀一怒放白莲。盆后立一香炉,焚烧檀木。盆四周鲜花簇拥,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含情盛放,自有一派雍容华贵。其他物件莫不是精雕细刻,匠心别具。
      我暗自摇首,这般奢华,不知是慕容浛有意邀功,还是开元寺刻意为之,亦或是别有所图。
      老僧为我披件金丝法袍,连连点头:“公子好面相!”
      正要开口,韩焉却含笑道:“我家公子不会说话,还望大师见谅!”
      老僧微微一愣,口里忙道:“释迦尊者渡人无数,言万物皆有佛性,公子口不能言,胸中必有锦绣之才,假以时日,必定飞黄腾达!”又笑道,“何况公子今日舍身,定有善报!”
      只得暗瞪韩焉一眼,冲老僧胡乱一拱手,也算谢他吉言。
      老僧回了一礼,扬手要身后几个僧人为我打理一番,方引我至藏经阁,轻声道:“公子且在此稍候,一会儿自有僧人来引公子。”
      我眉头一皱,老僧忙道:“公子无需惊慌,自有僧人引导公子的。”
      韩焉忍笑道:“大师放心,有我在,我家公子不会有事。”
      老僧匆匆去了,我才忍气轻道:“这是作甚麽!”
      “主子莫气,今日事发突然,奴才也不大吃的准。”韩焉一掩口,“不过主子放心,有奴才在,断不会有损主子丝毫。”
      正要再言,自大殿一路行来之礼乐声,已近藏经阁,韩焉突地出手制住我穴道,刹那间全身一硬,只得静观其变。
      只见来人,无论出家的男女僧人,或是在家的男女居士,均是按各自等级,身披袈裟、海清袄、手持法具,脚穿古袜,着戒鞋、罗汉鞋,个个衣着齐整,戒仪端庄。
      上楼来到我面前,又依次分立,齐唱赞,主法者上香展具于地行顶礼三拜,齐颂佛号,主法者示意将我请上香花盘,又依次下楼回殿。
      突地忆起那句“太子像”,不由连连叫苦。这个慕容澈,倒会折腾人!
      谁不晓得浴佛节仪式规矩如此?众僧环列既定,乃出金盘,广四尺余,置于佛像之前,仍以漫天紫幕覆之于上,其紫幕皆销金为龙凤花木之形。又置小方座,前陈经案,次设香盘,四隅立金频伽,蹬道阑槛,无不悉具,盛陈锦绣檐褥,精巧奇绝,冠于一时。良久,吹螺击鼓,灯烛相映,罗列香花,迎拥一佛子,外饰以金,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其中不知何物为之,唯高二尺许,置于金盘中。众僧举扬佛事,其声振地。士女瞻敬,以祈恩福。或见佛子于金盘中周行七步,观者愕然。今之药傀儡者,盖得其遗意。既而揭去紫幕,则见九龙饰以金宝,间以五彩,以高[口巽]水,水入盘中,香气袭人。须臾,盘盈水上,大德僧以次举长柄金杓,挹水灌浴佛子。浴佛既毕,观者并求浴佛水饮漱也。至此,浴佛乃罢。
      现在这模样,岂不是迎佛子麽?可我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得任他们抬了去,行下一项佛事——安座沐浴。
      进殿时,全殿钟鼓齐鸣,主法者将太子像安放在金盘的莲花心上,深深一鞠躬退下,钟鼓嘎然而止。殿中肃穆异常,主法者又上香展具顶礼九拜。拜毕呼道:“我佛如来有沐浴真言。”维那师接道:“谨当宣讲。”骤时间,引磬、大磬、钟鼓、木鱼一齐轰鸣,千人一声高唱“沐浴真言。”
      由此典礼进入高潮,列于东西的僧众开始一边一人面对面,移步至供桌前,向太子像行顶礼三拜,同时将事先备妥的三片檀香木放进香炉,最后又执匙舀起金盆里的香水灌浇太子像,全殿每人一次,直至轮流完毕。
      我浑身湿透,心里狠狠臭骂韩焉这厮,还有慕容澈那小鬼!此刻只盼着典礼早些结束。好在只余“敬致颂词”一项,待全殿僧众围成大圈“祝圣绕佛”,整个典礼将结束于“圆满礼佛”的诵唱声中。
      奈何好事多磨,将将要完,上座的申国国主却道:“今日申国难得轻道贵客,不妨由他来浇最后一瓢净水!”
      我心中一动,只见申王身侧有个小小身影,起身一躬,接过主法者手中金杓,自我顶头浇下一勺。韩焉混在周围人中,此时一弹指解了我穴道。
      猛地身子一颤,面上丝巾滑下,顿时一室皆静,满室皆惊。
      那人更是手中一抖,口里道:“你,你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长辞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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