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恋爱》伊衣

2、一

　　鉴于谈恋爱一定要有对象，而自己的交际范围又相对狭窄，林晓慧决定从多渠道寻找合适的人选，然后主动出击，把他强求——哦不，是追求到手。
　　兵法书上有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可见了解对方的情况是非常必要的，而如果对方恰好是自己熟悉的人，那么不仅恋爱起来事半功倍，恋爱成功的机会大大提高，而且制造两人接触的机会也方便。考虑到这一点，她拿出从小学到大专的所有毕业留言册，逐一挑选，逐一过滤，准备从同学中找出一两个有希望的苗子。
　　遗憾的是，她念小学的时候，她那班男生个个都还乳臭未干，恁是她瞪大了双眼，也看不出到底哪个会是未来的成功人士，因此看了一会儿后，只得作罢——哎，她毕竟不是伯乐呀，哪能一眼就相中千里马！
　　至于初中——她不禁一边翻着留言册，一边皱起眉头，老实说，她对初中的男同学实在没甚好感，一个比一个叛逆，一个比一个爱捣蛋，而留给她印象最深的那一位，就是曾捉弄得她哭了好几回的调皮鬼。嗟，不看不看！
　　高中时好了些，她记得有几位当时颇出风头，像这位画画得挺好的，歌唱得也不错，可惜的是人长得尖嘴猴腮，身板更瘦得像根竹竿；还有这位乖乖学生，当时功课好得没话说，是个标准的大有希望的人才，只是他自考上了复旦大学后，就黄鹤一去不复返，毕业后留在上海发展了——可叹啊！最后这一个头脑灵活，精明能干，据说在大学里就开始做生意了，还是他们这一班同学中的首位百万富翁，只可惜他早恋，高中时就开始和学校里的校花谈恋爱了，现在更是已修成正果，早早就贴上使君有妇的标签，生人勿近了。
　　大专时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标准的阴盛阳衰，二十来个男同学中也没见哪个有混出头的，倒是她这一班女同学，好几个都巾帼不让须眉，活得有声有色的，着实让人羡慕。像丽明，已经有自己的公司了；而媚媚，虽说在事业上没多大的成就，但凭她的姿色和能耐，找一两个有钱的老板做老公还不是易如反掌？唯独是她，什么都没有，想想就郁闷。
　　咦，想到哪里去了？不是说找男朋友的吗？怎么又长吁短叹起来了？不行不行，还得继续努力！
　　不过看来这同学里面是没什么指望了，不妨放宽眼光，多多注意周围——前提是，周围若真的有好对象的话。
　　她没什么异性朋友，认识的人也不多，真是头疼了，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等等，隔壁的王阿姨不是在家里开了一间叫什么“圆缘”的婚姻介绍所吗？前几天她还在楼下拉住她，一个劲儿地说要给她介绍呢。找她去，准没错！
　　她咚咚咚咚地跑到门口，然后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哎哟，晓慧呀，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找阿姨有什么事吗？”王阿姨拉开铁门，一见是晓慧，忙拉起她的手臂，笑呵呵地往里面让。
　　“阿姨，您那天说要替我介绍的事......”晓慧微红着脸问，觉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哟，你总算想通了，我就说嘛，要找男朋友，哪有不找阿姨的？你放心，阿姨保证替你介绍一个最好的！”王阿姨一听她来是为这事儿，马上眉开眼笑，回头从里边拿出一本笔记本，一边翻着一边说：“你瞧瞧，看有哪个中意的，阿姨再替你联系。”
　　林晓慧拿过笔记本，一张一张地翻着看，发现那上面每一页上都登记着一个人，写着年龄、职业、财产及收入等，有的还配了彩色照片。
　　王阿姨在旁边指指点点：“这个，建筑界的青年才俊，长得一表人才；这个，行政干部，忠厚老实，温柔体帖；这个，私企老板，有别墅有车子；这个......”
　　晓慧看得头晕眼花，听得迷迷糊糊，心想这世上有这么多好男人吗？她怎么从没碰到过？不管了，先见过几位再说。用心挑出三个——用王阿姨的话说，是内外兼具，软硬条件都最好的，交待她联系好见面时间地点再通知她，就返家静待了。
　　两天后，王阿姨的电话来了：“晓慧，昨晚我联系到了你那三位中的一位——刘先生，他同意跟你见面了，时间就在今晚的七点半，地点是‘一笑茶楼’，他的手机号码是*****，到时你与他联系，知道吗？还有你记着要打扮得漂亮些，最好一见面就迷得他七荤八素，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OK ？”
　　好个王阿姨，平时连大字也不识得几个，这会儿兴奋起来，居然连洋文都蹦出来了，真是了不得！不过她说要打扮得漂亮些，这是什么话？像她这种清纯可爱、温柔娴雅的人，还用得着打扮吗？她未来的男朋友要是不能领会她与众不同超凡脱俗的内在和魅力，日后怎配做她的老公？于是随口虚应：“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朝话筒扮了一个鬼脸，心里不禁思忖：约会时该穿什么好呢？虽说她不会像那些庸脂俗粉那样浓妆艳抹，但总也要穿一件像样的衣服过去，否则怎显出她独特的品味和气质？当然，这件衣服不能太华丽，但也不能太朴素，最好是优雅大方、轻盈飘逸，让她穿起来显得清而不淡，艳而不妖，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过想归想，这样的衣服又到哪里去找呢？
　　她打开衣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搜寻一番，把所有称得上漂亮的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一件的试过，最后选中了一条白色的长裙，上配一件同样白色的短袖上衣，腰间系上一条蓝色的绸带，长发也用蓝绸带挽在脑后，照了照镜子，唔，不错，很有琼瑶笔下纯情女主角的风采！她不禁满意地笑了。
　　接下来是柳眉淡扫，乌唇轻点——说来不好意思，她的唇色一向偏深，要是不涂上一点唇膏，还真是挺黯淡的。弄好这一切的时候，看看手表，已经是七点十分了。她饭也顾不上吃，就急匆匆地往约会地点赶去。
　　到了‘一笑茶楼’，刚好七点半，林晓慧拿出手机，正想给那姓刘的拨个电话，忽然想到，她是女孩子诶，女孩子在约会时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迟到吗？那她还这么急匆匆干么？连忙收回正要跨出的步伐，掏出包包内的小镜子，整理起仪容来。这时，那姓刘的电话来了：
　　“晓慧小姐吗？你到了没有？我人现在在茶楼二楼的E包厢，你到了可以直接来找我。”
　　“好，我知道了。”
　　说完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摇曳生姿地朝楼上走去，边走还边想像自己是一位仪态万千的公主，此刻正面带迷人的微笑，在铺满鲜花的红地毯上一步步迈向自己的崇拜者。
　　啊，就要到了，走廊对面第五间的包厢门上正写着烫金的E字，她该以什么笑容来面见他好呢？是这样微抿着嘴唇含蓄地笑，还是露齿灿然一笑？哎，真是伤脑筋！
　　正想着，忽然，一个手捧托盘的服务生自拐角处转了出来，林晓慧一时不察，“碰”的一声，与他撞了个满怀，那服务生手上的托盘“哐啷”一阵响，杯子碟子倒得倒，翻得翻，茶水洒了她一身，要命的是，那托盘里还有一碟蜜渍的杨梅，此刻全倒扣在她胸前，粘稠的蜜汁沾污了她一大片的衣料不说，更有几粒杨梅正要死不死地粘在她左胸的高耸处——那情形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了。
　　“你你你......”晓慧脑袋一时无法自这突发而来的意外中反应过来，手指着旁边的服务生，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半天，等她醒悟过来，才晓得了要悲伤——呜，她不要活了，这样子叫她如何去见人？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十二万分的惶恐，很想拿纸巾替她擦一擦，但又怕被说成是轻薄，于是僵在那儿，手足无措。
　　“你赔我衣服！”她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心里只想着自己这套所费不赀的衣裙恐怕要报销了，也顾不上什么淑女不淑女了。
　　这时，旁边一间房间的门忽然“嘭”一声打了开来，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高高壮壮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走了出来，看见他们拉拉扯扯的，不禁扬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重哥，你看这......”服务生显然还是个初出社会的菜鸟，而且很可能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瞄瞄晓慧弄脏了的衣服，又看看她凶悍的脸，底气不足地直向那个叫阿重的人求救。
　　阿重瞥了一眼晓慧的狼狈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声音仍力持平静无波：
　　“这位小姐，我看你忤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大家先移步到办公室里来，我们有话好商量。”说着眼睛向侍应生一使，带头往身后的房间走去。晓慧想想自己站在走廊里跟他们吵架也的确不成样子，只好跟着他们进入办公室。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才看清这个阿重是个约二十八九岁的年青人，肤色黝黑，一脸沉稳踏实的模样，长得倒也眉是眉，眼是眼，颇为耐看，只可惜离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还差一大截的距离，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是优雅修长、玉树临风、白晰俊逸......
　　“小姐——”阿重奇怪地看着她，心想她这是怎么啊？刚刚还见她一脸泼辣相，现在怎么不言不语了？而且两眼还发出梦幻的光采，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晓慧被他一声叫唤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瞧她，刚才想到哪儿去了？她可是来讨回应有的赔偿的，他长得是圆是扁干她底事？连忙把双手叉上腰，努力摆出一副悍妇状，准备来个强势大声讨：
　　“说吧，你们打算如何补偿我？”
　　无奈她个子太过娇小，气势天生就偏弱，再怎么武装，站在高壮的阿重面前，也够不上威胁的那个程度。
　　“呃......我说，你确定是他先撞你，而不是你先撞的他？”阿重以父母官的和蔼口吻问话，那样子活像在调解一件棘手的民间纠纷。
　　“当然！我干么要撞......他！”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不过在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停顿了一下下，或者......也许......她也有那么一点点错，毕竟当时她正在思考其他的问题，压根就没注意前面的路况，与他撞起来，也不能全怪他。这么说来，她硬要他赔偿她的损失，是不是有点......呃，那个......太过份了？
　　“是她先撞过来的，本来我听到脚步声已经慢下来了，可她没头没脑的就往我身上扑......”
　　“你说什么？”晓慧杏眼圆睁，用力瞪着那个服务生。嗬，她刚刚才有点愧疚，他就把所有的责任往她身上推，看来人是不能太仁慈的，人善被人欺啊......
　　“本来就是嘛，你......”服务生喃喃地还想反驳，眼见晓慧一记白眼又扫过来，连忙缩在阿重身边，不敢再说下去了。
　　“好了好了，不管谁对谁错，你的衣服总归是脏了，对此我们深感抱歉。不如你先把衣服拿去干洗，我们帮你出洗衣费，可以吧？”阿重一付老好人的模样，讲话合情又合理，让她的气消了大半。
　　“好吧！可要是洗不掉怎么办？”她这衣服可是全棉的，有这么好洗吗？
　　“不会的，你把它拿到这个地方，”他伸手在桌上撕了一张便条纸，附身写下一间干洗店的名字，说：“保证洗得掉！而且洗后可以把费用记在那儿，由我们来付。若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叫郑重。”说完记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把便条纸递了给她。
　　“那好，洗不掉我再来找你们！”林晓慧接过纸条，把包一甩，故意脚步重重地走了出去。
　　倒楣！出师不利，真是不好的兆头，看来也不用跟那个刘先生见面了，保准不会成功！她一嗟三叹地离开茶楼，心里是无比的沮丧和懊恼。
　　哎，她的情路怎会如此不顺？莫非是老天爷在故意考验她？
　　不过老子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那陆老先生也讲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否说明她在不久的将来，定会遇到一个不错的如意郎君？唔，很有这个可能！她想着想着不禁又高兴起来。
　　*** *** ***
　　隔天——
　　“晓慧晓慧！”王阿姨在她家门口兴冲冲地喊。
　　“阿姨，你不要再谈刘先生了，我不想见他了。”林晓慧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明显地提不起兴趣。
　　“不是刘先生，是另一位姓王的老板，今天我凑巧碰到他，跟他讲起你，他很感兴趣，迫切想见到你哩！”王阿姨一说起此事，眼角眉梢皆是笑。
　　“哪位王老板？”
　　“就是家里办厂的那一位，你那天一挑就挑中他了，还直说他的条件真不赖。不是阿姨夸你，你的眼光还真不错，这位王老板啊，年轻有为，房子车子票子全都有，就只差一位老婆，他呀，就算不是24K的黄金单身汉，起码也有18K了，你就放心去跟他见一面吧！”
　　林晓慧听得眼睛一亮，心想莫非自己的真命天子要出现了？若真如此，那她岂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嘴里忙不迭答应：“好好，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就明天下午吧。我帮你约好了，你们就在中山公园的门口碰面，到时他手里会拿一束红色玖瑰花，你一看见他上去招呼就是了。还有，为保险起见，我把他的手机号码也给你，万一找不到人，你还可以打电话给他。”
　　“OK，一切听您吩咐！”
　　“晓慧，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他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对象，错过了以后就难碰到了。”王阿姨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害晓慧想不重视也难。
　　*** *** ***
　　由于上次相亲惨淡的经验教训，林晓慧决定今天提早十分钟到达，一来可以预先观察一下那姓王的到底长相如何，二来让她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去见他，不至临场出丑。
　　于是下午二点五十分的时候，她一身端庄的打扮，出现在中山公园的大门口。她先是朝四周看看，没有发现手拿玖瑰花的人，心想那人可能还没来，接着在旁边的露天茶座里找了一个面向公园门口的位置，要了一壶茶，静静地守株待兔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晓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她发现先后有三个人手拿着玖瑰花在那走过。第一个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手捧着一束白玖瑰不知在等谁，后来来了一位同样白发的老太太，他把白玖瑰递给她，俩人相偕离去了；第二个是白净斯文的年青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支粉红玖瑰，她本来以为他就是王先生的，但后来他身边出现了一个相貌清秀的年青女孩子，而且一副他女朋友的样子，她才断定他不是；第三个是个秃头凸肚的中年人——其实也不能说是中年人，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但那副尊容，实在是只有年过四十的人才具备，他手里拿着的倒是不折不扣的鲜艳欲滴的红玖瑰，只是晓慧怎么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那多金又年少事业有成的王先生。
　　二十分钟过去了，不再有第四个人拿着玖瑰花在那出现，林晓慧绝望地看着那个人，见他还在原地徘徊，心想自己还是溜回家算了，打死她也不愿意与那样一个人谈恋爱，就算他家里再有钱，事业再成功，她也没有兴趣去认识他了。
　　正想起身离去，忽见那人笔直朝她走来，她唬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想，莫非他认出自己了？那她该怎么办？要不要挖个地洞躲起来？
　　惊疑不定间，那人已越过她在她身后的一张桌子旁落座。晓慧拍了拍自己嘭嘭作响的胸脯，长长吁了一口气。
　　“咦，你怎么也在这里？”这时，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忽然自她头顶的左上方响起，她抬头一看，是郑重，他此刻正面带亲切的微笑，无比友善地笑睨着她呢。
　　林晓慧惟恐身后的王先生知道自己就是他要相亲的对象，来不及回话，抓了他的手就往外跑。
　　郑重见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很想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没问出口，就被她拉到了距公园最远的一棵大树后面。
　　“怎么啦？”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晓慧探头看了一下，发现那姓王的没注意到他们，才嘘了一口气，关掉手机，假笑着说：“里面空气不好，在这里说话比较舒服！”
　　“是吗？” 郑重怀疑地看看四周，这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又忙乱，会比茶座里舒服？他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说辞。不过自认识她两次来，她这人每次都这么奇奇怪怪的，他也懒得深究她的动机了。
　　两人一时无话，晓慧乘机打量了一下郑重，发现他今天着一身深蓝的警察制服，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还真是——挺好看。
　　“你是警察？”
　　“对啊！”他笑呵呵地回答。
　　莫怪，看起来就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
　　“那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一笑茶楼’？”
　　“茶楼的老板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前几天去外地出差了，叫我帮他照看一下。”
　　原来如此。晓慧不禁又多看了他几眼。凭心而论，这郑重还真是挺不错的一个人，为人和善，待人真诚，光看那张脸，就知道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日后谁嫁了他，一定会很幸福的——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一下子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不不，她怎么可以觉得他好呢？他可是距离她的择偶标准还有一大截的距离！真是的，莫非相亲不遂，连带地脑筋都变糊涂了？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她得赶紧回家去清醒清醒。
　　“我要走了，拜拜！”眼见一辆公交车在旁边停下，林晓慧连忙飞也似地跑了过去。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郑重在她身后大叫，无奈还未听到她的回答，公交车就“呼”地一声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