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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主谋(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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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爱魏晋对吗?”甄珍声音轻柔的问道,在我的记忆里,她很少那样温柔那样平静的说过什么。
“不,我没有。”我回答的干脆而决绝,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
“他有什么不好?”
“太多了,他脾气差,自以为是,爱捉弄人,缺点多了去了。更重要的是,他还总想利用自己那点身家来胁迫别人做别人不喜欢的事。”
甄珍轻笑,眼里却饱含深意:“即便你说出他这么多缺点,可你还是在他困难的时候,尽你最大的努力帮助他。”
我脑中混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在周围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我竟然记起了这些。
浑身很疼,火辣辣的疼,每一寸皮肤都像被毁坏撕裂了一般,身子疼的一动不能动。我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接着有人一路跟着我,一直在安慰我,那不是妈妈,不是爸爸,但我听出是孙明丽,她着急的一直拜托医生救我,腔调几乎已经快哭了。
“阿姨……”我努力想伸手抓住她的衣服,只是胳膊疼的怎么也抬不起,睁不开眼睛,我几乎看不到外面。
“夫人您放心吧,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救盛小姐的,您的伤口也要尽快处理,不然后果也很严重……”这应该是医生的话,我已经听得不太清晰了,周围还有人在说话,我隐约听到是在讲那栋别墅已经烧毁的事。
孙明丽凑近我轻轻安抚道:“孩子,什么都别想了,你会好的,你是咱们魏家的媳妇,魏家即使倾家荡产也会把你治好。”
印象中孙明丽一直是排斥我的,她恨我,讨厌我,甚至对于我的一家都持否定和鄙夷的态度,而这段时间,直到今天,她似乎真的将我当成一家人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其实我是想告诉她那份资料的位置,可身体和精神似乎都已经累到了极点,头昏昏沉沉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我感觉到自己被推进了手术室,之后就再无知觉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监护室外面站了很多人,母亲泪眼婆娑的堵在门口,听说我醒来,第一个冲进来爬在我的床头,心疼的样子让整张脸都扭曲了,她一直在哭,一直感叹命运的不公。
孙明丽就站在后面,我想示意她过来,被母亲冷冷的制止了。母亲一向以柔弱示人,今天眼神里却全是怨毒和愤恨:“孙明丽,你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仇恨都冲着我来!我知道你一向都记恨我,可这些和盛洁都无关!我知道魏晋是个好孩子,可因为有你这样的婆婆,当初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将女儿嫁过去,我真心希望她能过得幸福,但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以为她福大命大,总该过上好日子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明丽少有的沉默了,扭过头去拭泪,屋里的气氛紧张不已。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想到魏晋那个案子开庭的事,心中急躁,打起万分精神朝孙明丽动了动手指:“阿姨……您……过来……”
母亲和孙明丽都惊讶的看着我,片刻,孙明丽连忙到我的床前,轻轻握住我的两根没有受伤的指头:“我在这,孩子,阿姨对不起你……”
我想摇头,却怎么也动不了,努力张了张口,母亲却恼怒的上前来拉孙明丽:“你满意了?我的女儿变成这样了!你终于满意了?!离她远点!”
孙明丽不肯走,挥手甩开她,低头靠近我的脸,想听清我的话。我迷糊中努力将那份材料的位置告诉她,用最艰难的气力。
她听着,脸色逐渐变得深沉,继而重重的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我的话,抬高声音,既像安抚,又像承诺:“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们魏家的媳妇,如果魏晋有一天对不起你,我这个当妈的就跟他拼命,别人也许不信我说的,但是魏老疯子知道,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屋里再也没有人讲话,母亲满脸泪痕愣在一边,孙明丽正面看着她,一种坦然平和:“我会给你个交代的,一定会。”
孙明丽快步朝外面走去,走廊上响起越来越快的脚步声,我想她一定是奔向我说的地方去了。母亲愣了很久,最终开始抽泣。
我感觉到浑身疼痛,已经接近没有知觉,只是心一直悬着。住院的几天来了很多人看望,盛繁带着路雪盈来的时候,我还只是勉强能睁开眼睛,可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跟他说,激动的一直看着他。父亲病了,我也变成这样,现在公司已经没有自家人管理了。按照我的设想,盛繁是时候重新出来主持大局了,可母亲似乎已经对他失望了,从他们夫妻进来的第一步,她一句话也没说过,连盛繁叫她母亲,她也充耳不闻。
我知道因为之前甄要武的事,母亲已经伤透了心,早已经决心和盛繁脱离关系。
“妈,我想跟哥说几句话。”我恳求的望向母亲,希望得到她的谅解。
这些天我看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母亲,她所有的柔弱都收了起来,更多的是一种强硬、尖锐和对周围人的戒备。
“妈……”盛繁也跟着我喊道。
母亲只是冷冷的说:“别叫我妈!你们都别叫我妈!一个可以为了女人连父母都不要,一个为了男人连命都不要。妈在你们心里算什么?什么都不算!”
母亲掩面转身出了门,保姆玲姐赶忙跟着追了出去。
直到如今,我才真正明白,母亲这两年来的煎熬,她承受了很多很多,只是身边纷繁的事和内心的波折让我们都忽略了她的感受。
盛繁沉默的看着我,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是个拙于言辞的人,心里的包袱永远比说出来的东西重的多。
“知道吗?今天是魏晋上庭的日子。”盛繁开口道,看来他料定了这是我目前最关心的事。
“我知道……”我轻轻的回答,几天没有见到孙明丽了,也没见到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一个。在母亲面前,我不敢提这个,怕惹她伤心,于是将所有的心事憋在心里,直到今天看到了盛繁。
“你放心,他会赢的。”盛繁凑过来低声说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有信心,但他说的肯定,从心里我是相信这个哥哥的。
“你是怎么会怀疑到刘志新的?”我开门见山的问道,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可以一次问个清楚。
“从轩轩失踪的时候。”盛繁人长得刚毅,只是眉心中间有道细纹,看起来极有气质,可我知道那是他长期思虑过度所致,“其实魏晋也很清楚,他当初这么顺利的找到轩轩,也是因为早已经料定了幕后主使是谁。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和刘志新达成了协议,我让出甄氏接班人,他放了轩轩。但是刘志新根本没想兑现诺言,他只是想骗我放弃嘉陵甄氏董事长的位子,而轩轩,他已经准备好了撕票。幸亏了魏晋,是他凭借当年认识刘志新那点经验,一晚上的时间找到了孩子。所以那天我放弃了那个位子,一来是怕再次引火烧身,二来暗地里收集刘志新的犯罪证据。后来没多久,我发现魏晋也在收集……”
我皱了皱眉头,不满于魏晋和盛繁在这件事当中的深藏不露,虽然已经没气力再多说话,可依旧觉得心中郁积:“那冯颂怎么会和刘志新结成联盟?”
盛繁轻笑:“冯颂一个读完书就到大山里搞科研的孩子,怎么能和在社会上打拼多年,城府极深的刘志新比?他略施伎俩,冯颂就把他当亲大哥一样看待。甄珍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对父亲又极度不满的娇小姐,刘志新早就瞄准嘉陵甄氏这块肥肉了,他怂恿冯颂先把甄珍除掉,他再想方设法架空冯颂。”
我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刺痛了,从前熟识的人和事,逐渐变得可怖,虽然这与我事先预料的很接近,可听别人诉说还是觉得沉痛:“我早就知道魏晋是被刘志新陷害的……”
盛繁没有说话,愣了片刻,笃定的朝我道:“不,魏晋的事,是冯颂做的。”
我的脸色逐渐暗沉,眼睛睁得大大的,想从盛繁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他却依旧是严肃的。
冯颂处心积虑想置魏晋于死地,想来是心中恨透了,这一层恨,或者由来已久了。
我被鉴定为局部重二度烧伤,身上或许永久都会有疤痕,医生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医院接受治疗,今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却没什么感觉,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忧心,只剩下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我的心似乎不在这家医院里。
盛繁陪我聊了很久,直到他离开了,我才开始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所有的想法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