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师徒两生花》萧落木

21、渺渺兮太古约

　　无天依旧带着他的面具，只不过在人世之间，无天还是比较低调地带着一张精致的半面银质面具，露出一抹弧线温柔的唇和高挺的鼻梁，即使依旧被遮着一双眼眸，却足以看出他的绝色容颜。哎呦，还好他知道还要稍微遮挡一下，要不然我估计着这满大街的姑娘媳妇儿都要发疯。作为一个反派，尤其还是这样大BOSS级别的反派，长得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真的很罪孽。

　　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仰头向天，一脸文艺的忧伤，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无天慢悠悠地走到我的身边，停住，施施然地一甩衣袖，带出一股幽幽的香风，然后我看见他的精致的下巴出现在我的头顶上方，线条美好。他淡淡的水色嘴唇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然后自然而然地从碧碧的手中把我接过来。

　　我全身僵硬地从碧碧的身上离开的时候，看到碧碧的脸色都臭了。

　　估摸着碧碧知道了其实就是千年前让她流产的女人紫陌的时候，估计心里已经让我千刀万剐，刀山火海了。但是毕竟无天在场，谁都得卖无天的面子，无天温和地摸摸我的头说：

　　“还是这般任性，也不知你这性子要何时才改。”语气宠溺，态度温和，一副长辈爱护小辈的典范模样，完美的让人牙痒痒。

　　我看看他，觉得自己很有一种他的女儿的错觉，从整体上来说，无天的气质比逍遥更像我爹。

　　无天见我全身都僵硬了，于是安抚性地拍拍我的背，他的身上那股好闻的兰花似的清香立刻将我团团围绕，如同一个甜美的梦。全身带香的男人一般都很女气，比如眠竹君，但是换成了无天，大概是因为他太过于强大，语气又太过于温柔的缘故，反而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更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男性气质。

　　“陌儿不必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如同泉水滑过的青石，听着让人很安心。但是，那也真的只是听着而已，无天的话，就是你敢信，我也不敢信！所以被无天温和的外表所蒙蔽的人，都会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配天门里的好些师兄，全部都是死在无天的手上，即使是女人，无天也不会心慈手软，我的一个师姐，就是被无天亲手用引线切成了一块一块的。等师姐死无全尸的时候，无天身上还干净得一滴血都没有，一身白衣站在红色的血泊和肉块之中，如同一只翩跹的白蝶。

　　这个世界的道理本就是如此，越是美丽温柔美好的东西就越毒，花是这样，蘑菇是这样，美人更是这样。无天是美人中的美人，自然也是毒辣中的毒辣。

　　碧碧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委委屈屈地给无天行了一个礼道：

　　“魔魔尊大人特意来我的花颜醉，所为何事？”

　　无天笑了笑，依旧稳稳地抱着我说：

　　“最近似乎又有很多仙家门派加入了联盟”说着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避讳我和逍遥也是仙家门派的走狗，依旧云淡风轻地说“下面的日子只怕打斗会不少，而我的大劫日子将近，我想乘着自己还能走动，四处看看。”

　　大劫？

　　我突然记起，无天确实马上就要经历大劫了。

　　魔是没有轮回的，虽然不能像神一样永生，但是魔如果死去了，千百年之后又会汇聚而成，所以那些追求不死的凡人，除了修仙之外，成魔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但是魔有劫，经历大劫之后，能够生存的，便会实力更上一层
　　，如果不能成功历阶，那么便会消散到凡间各处，少则十来年，多则几万年，然后再慢慢汇聚成型。

　　无天的大劫，就在几十年后。我还曾经找过杏仙要了他的一醉千年去异世界里寻找无天的大劫根源，虽然没有寻找到他的大劫的根源时间和关键，但是我却知道，无天的这个大劫，便是一个情劫。千百年来，无天自成魔之后谁也没有见过他和那个异性走得很近，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是一个断袖。不过无天成魔之前的经历没有人知道，他成魔之前默默无闻，以至于天下竟然没有人知道无天成魔之前究竟是谁，住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够从妖升级成魔。他的一切都是谜，即使这些年里他活跃在公众的视线之中了，他依然可以称得上举止神秘，行为怪诞。对待下属凡人乃至一些不入流的小妖小散仙都很温和友善，唯独对专心修仙，铲妖除魔的正道人士深恶痛绝，但凡遇到了，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我曾经猜想，无天会不会是因为那些修仙的人杀死了他的爱人，一只小妖或者小鬼，导致无天暴走最后爆发成一个大魔头？当然，这只是猜想而已。如果无天的大劫不是因为他过去的情人的原因，那么，我想唯一可能的这个大劫的关键，便是那个无天口中宣称的他的未婚妻了。

　　我必须在他大劫之前找到这个未婚妻，然后让他消散在这个世界上。

　　无天又摸了摸我的发顶，轻轻地笑着说：

　　“想来紫陌上仙等这一天也已经等了很久了吧？”

　　我朝着无天咧嘴笑，本上仙小的时候长得那是相当的可爱的，兀的一个粉妆玉砌，活脱脱的就是观音姐姐身边的善财童子样子，扎了两个包子头走在街上的时候都会有很多邪恶的大姐姐和阿姨把我抱起来狠狠地揪我的脸蛋，然后还要用力亲一口。

　　当年我刚刚入门的时候，师父和师兄都被我的样子给萌到了，硬生生地就把我宠上了天。后来我渐渐长大了，脸慢慢长开，原本的傻乎乎的天真和无辜全部都消失不见，一张瓜子脸妖艳得如同狐狸精桃花妖，师父和师兄为此还扼腕叹息了好久，说好好一张良善的脸蛋儿，怎么就长残了呢？那时我还年轻，青春的气息刚刚在自己的身上扎根，我照着铜镜里那张妖孽美艳的脸，觉

　　得自己长成这样子其实也挺好的。后来慢慢长大了，这张妖孽的脸蛋给我找了不少的麻烦，连眠竹君一开始都是因为以为我是一只小妖精才勾搭我的。这张非常不正派的脸也很是不能拿出手
　　去，要不是一身仙气罩着，在各个门派的大集会上，我指不定早就被人误认为妖精给打死了。直到那时候，我才深深感觉到，一张良善的脸，一张充满正义感的脸是多么的重要，比如夏无忧，比如怀月。我恶意猜想，说不定掌门讨厌我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这张不给力的脸。

　　现在我变成了孩子，生生就是自己小时候得样子，那张纯洁良善天真无邪的脸蛋上露出傻傻的毫无心机的笑容的时候，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所以即使是心肠坚硬的无天，也在我的笑容之中愣了一下。

　　我继续咧着嘴傻笑，然后说：

　　“魔尊若是嫌以后紫陌找你的麻烦，不妨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无天摇了摇头，柔声说：

　　“为什么要杀你呢，我还等着你来杀我呢。”

　　他慢悠悠地说着，无视了逍遥的剑拔弩张，忽略了怀月僵硬的脸和碧碧怒火中烧的容颜，点着我的鼻尖说“你可以杀了无天一次，就可以再杀无天第二次，只是……”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柔软的，带着一丝幽幽的哀伤和莫名的熟悉，尽管我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一个长得如无天一般这样柔若清风却带着浓浓戾气的人。

　　我看着他精致柔和的下巴，仰着头等他把话说完。

　　他却收了淡淡的哀伤的笑容，勾起了嘴角，我恍惚间看到一朵朵鲜花在他的背后绽开。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你还是不是为了同样的理由。”

　　我笑了，这个无天倒是真的有些意思，本上仙活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杀了无天给师父报仇，这个理由全天下没有不知道的人，他还要问我什么理由呢，真真是越活越矫情了。

　　不过能和一个自己的死对头这样在和乐融融的气氛之下探讨两个人的生死问题，还是很让我高兴的，这才是我们上了年纪的人的交流方式么。不要轻易地就拔刀弄枪的，和那夏无忧似地，多么的没有风度，多么的没有涵养。生生死死什么的，彼此看开一些，好好交流下，买卖不成情意在，即使其中一个必须死在另一个手下，也不妨碍我们友好地来讨论这个问题。于是我友好地拍拍无天的肩膀说：

　　“我是一定要杀了你的，理由你想必也是很明白，自然是为了给我的师父报仇。”

　　无天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和气地轻声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很动听：

　　“原来竟然是这样么？不是为了维护正义，不是为了守护天道？”

　　我懒洋洋地在无天的怀里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软绵绵地说：

　　“天道？什么是天道，两界六生，只有师父一个人才是我的道。”

　　无天抱着我的手僵硬了一下，很快他的脸上又带上了淡淡的笑，他动作轻柔地弯腰把我放在了地上，凑到我的耳边说：

　　“果然，这样才是陌儿的答案，无论沧海桑田，无论天道轮回，也无论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你又记不记得那些事情，你还是你。”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无天，不知道他这一大段听起来仿佛和我很熟的话到底是想说明个什么东西的时候，无天已经起身，双手负于背后，身量挺拔，白衣飘飞恍如神仙。

　　“怀月，我们回去吧。”

　　怀月愣了一下，碧碧也一样愣了一下，好久才反应过来。怀月毕竟是无天身边的护法，微微咬了咬嘴唇道：

　　“是。”

　　无天慢慢地从我的身边走过，错过我的时候，他说：

　　“既然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那么即使他不在了，使命还是要完成，我不会逃避我的命运，陌儿我在时间的尽头等你，等你来履行那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