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行》昨夜晴风

26、我自己（完整）

　　被那道温和而灼人的视线扫射了几秒钟，秦苏就觉得后背上一阵不爽——所谓如芒在背的感觉。他只好恢复端庄的坐姿，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真奇怪，陈风在音乐美术和文学上有这么高的造诣，怎么不去艺术界发展呢？”
　　“艺术界的前几把交椅，都被混吃等死毫无创造力的老头子占了，是吧，文艺部部员陈风？”周南笑眯眯地问陈风，可是他的笑容是朝向秦苏的。
　　秦苏稍稍错开周南的目光——因为那清浅的目光里，有着隐含的热度。真是奇怪，秦苏暗自纳罕——热度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听了周南的问话，陈风又转换状态了——高高在上要死不活的模样，彬彬有礼，可是说起话来噎死人不眨眼：“你觉得我需要借助艺术界的名头来提高自己的身价么。”
　　“既然陈风都确定归宿了，那么你呢，阿冬？”秦苏为了陈风面部肌肉着想，飞速把话题扯了回去。
　　“咳咳，你听好了。”冬晴清清嗓子，把重心压在一条腿上，摆出一副ZHUANGBILITY的范儿，就差带个墨镜叼支雪茄了，“你听着……” 秦苏想把艾沃的玳瑁边变色墨镜扯下来给冬晴戴上。

　　所有人都被他吊起了胃口，周南搭在椅子上的手从椅背上滑下来，停在半空：“说啊，小鬼头冬子。”
　　“必然是安全保卫部。”冬晴一甩头，宝蓝色的卷发因为视觉暂留的原因，在空气中染上蓝色的阴影，他说得干净利落、杀伐决断、毫不迟疑。

　　屁股下面滑了一下，秦苏把住椅子是扶手才防止自己摔下来，扶手上雕花的刺痛让秦苏清醒片刻。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捎带着揉了揉眼睛：“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好吗？”
　　“安全保卫部。”冬晴稳稳地坐下，翘起二郎腿，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
　　大家集体陷入面无表情、毫无反应的境地。
　　秦苏把自己调整到“耐心模式”，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亲爱的冬小少爷，人 ，
　　贵有自知之明。”
　　大家集体点头，连点头的频率都趋于一致。
　　想想吧，一个十四岁的小男孩，挥动着纤细的手臂在校园里巡逻……好吧，这是原来那个世界的安全保卫部，如今并不需要人工巡逻，但一个富家公子、小小少年来安全保卫部……无疑是一件让人跌破眼镜、跌破眼睛的刺激事。
　　“周南大人，难得有人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您老人家就凑合凑合吧。”秦苏说的振振有词，心里补充了一句：我是绝对不会有这种舍小我顾大家的奉献精神。

　　周南哭笑不得，目测着冬晴的身高，估计着他还能长多高，死马当做活马医地问：“你擅长什么，冬子？”
　　冬晴忽然收敛了脸上痞痞的挑逗的笑容，换上认真的表情。正当大家都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的时候，冬晴说出的话让大家被喷了一脸大姨妈：“我最擅长……钻空子。”
　　安静。
　　宁静。
　　静谧。
　　“不错阿冬。”秦苏拍了拍冬晴的肩膀说，“既然善于钻空子并且深知钻空子的技巧，那么一定有能力防止别人钻空子，这是安保的第一要义。”
　　“是的苏苏。在九州大学混，脸皮不能太薄，心肠不能太好，不能老实忠厚，不能任劳任怨，不能……总之，我非常符合九州大学的学子对‘适合’的定义。”
　　周南皱起的眉峰平下去，拍了拍手说：“那么，欢迎你加入安全保卫部，冬晴。”
　　身后，安全保卫部部长一脸大姨夫。
　　周南淡定无视他。

　　当周南开始征求艾沃的意见和想法的时候，秦苏觉得空中的气氛旋律开始变奏了。
　　想想吧，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王子——好吧，王子算不上，起码给他个落魄贵族的头衔——艾沃能干什么？
　　周南面不改色地说：“我们继续，亲爱的大一新生们。轮到艾沃了，你想做什么呢？”
　　“我随意。”艾沃想也不想，还是他一贯的风格——干净利落，毫不啰嗦，言简意赅。
　　部长们全都陷入集体沉思，一时间，大家完全无法达成共识，甚至周南也陷入N难的境地——不显山不露水的艾沃，到底……

　　落魄贵族……欠了许多债……为躲避债主讨债而进入九州大学……吝啬抠门……把一个月的国民基本保障金和政府补贴掰成十二份花……秦苏计上心来。

　　“我有个主意。”秦苏站起来，虽然不至于手舞足蹈，可嘴角的笑容压不住小得意，“财政部长，铁公鸡！”
　　……………………
　　“财政部就需要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精神，需要坚持以钱为本不动摇的素质，需要抠门，需要……”秦苏喜滋滋地说，“正巧艾沃总是冷着一张脸跟冰山一样，这样会对申请资金的个人和组织造成压力，进而减少我们整个大学的开支！”

　　你也太为咱么集体着想，而损害个人利益了吧= =这是大家的心声。
　　“那么，我进入财政部有什么好处？”艾沃微微皱起眉头。
　　“方便随时捞油水，方便随时得福利，方便随时假公济私……”冬晴跳起来插了一脚，不，插了一嘴。
　　秦苏瞪眼：“他是守法公民，你是误人子弟。”
　　“守法？”艾沃的眼睛从墨镜上方扫视过来，“法是什么？是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而制定的、束缚大部分无辜人、平凡人、普通人的规则。”
　　透明的蓝色视线像薄薄的水晶雕成的刀子，让秦苏向后缩了缩。

　　周南笑了笑说：“那么就让我们成为制定规则的既得利益者吧，我们可以同时做狮子和狐狸，亲手制定羊群的规则。”
　　财政部部长在周南眼前挥了挥手说：“喂，我说周南大人，这话……可不像你说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适合调侃？”
　　“不，会长大人。”财政部那位托着下巴思索半天，“……在我心中，你不是这么邪恶的人。”
　　“邪恶？”周南继续微笑，“考进九州大学的学生，哪个能做到世俗标准的‘善良’？‘邪恶’是我们的必备武器啊。”
　　这话让全体成员集体陷入思索——不是思索周南的名言警句的深刻含义，而是思索——周南大人，你脑子抽了吧？这可不是你正常的模式！
　　周南到底怎么了？那个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甚至有点老好人和文弱书生的周南，哪里去了？
　　不仅与周南长期共事的部长们不解，大一新生也疑惑了。

　　“好了，既然对大家都有了最初步、最粗浅又最必不可少的了解，那么我相信，大家也需要了解一下我了，毕竟我们会在一起共事至少两年。”周南侃侃而谈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领导者的风度，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让人膜拜、不可亵渎的领袖气质，“自吹自擂是九州大学学生会的一贯风格，但是我想从我最不擅长的领域，来介绍我自己。”

　　“嘿，周南会长，这世界上还有你不擅长的事吗？这世界上，还有你搞不定的人吗？”部长们从“周南今天不正常”的想法中挣脱出来，集体起哄。
　　“当然了。”周南挥了挥手，秦苏认真地盯着那只苍白修长、没有血色的手看，耳中也没有忽略周南的发言。
　　“我最不擅长的事，就是做真正的自己，做想做的自己。而我搞不定的，大概也是我自己了。”

　　秦苏一阵恍惚。是啊，像周南这样完美的不像真人的人……只要他愿意，没有他交不到的朋友，没有不为他折服的人，无论朋友、路人还是对手，都不得不对他竖大拇指。
　　可是没有人能驻扎进他的心里，他也没有办法做他自己。

　　在这个俊男成山美女成海的世界，容貌已经不能成为影响他判断力的因素了。可是面对周南，秦苏还是有一刹那的失神。
　　周南皮肤苍白，身材高瘦，看上去斯文病弱弱不禁风，可是他握紧拳头的一刹那，瘦长的手臂上浮凸出筋肉的力度，让秦苏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是那样强大而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