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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五章 ...

  •   天不亮,大理寺打鸣的鸡如花叫起叫的格外早。迈着四方的步子,迎风抖了抖火红的冠子,展了展花里胡哨的羽翅长尾;精神抖擞巡视了一番窝里温顺的母鸡和圆圆的蛋,一切顺遂觉得十分的满意。

      因着皇帝下榻,大理寺这个偏僻稀松惯了的衙门天不亮就燃起了炊烟。小世子停灵的地方连夜搭起了素白牌楼,请了僧道供了神佛龛。

      害怕打扰了泽绵休息,大理寺上上下下极尽小心之能事不敢弄出大动静。其实他们不知道,泽绵早醒了。念着他宿在宫外,伍风别如何能在家中安然等到天明。待腿痛稍缓,他梳洗一番披星戴月的早就跑回来了!

      到大理寺,一路就摸上了泽绵的床榻,利索的钻了天子的被窝。

      泽绵睡觉向来不安稳,宿在不熟悉的地方本就睡淡泊。伍风别偷掀被窝他便醒了,缠住一双在他身上极不规矩的手,嘴里含含糊糊的骂:“轻薄!”

      伍风别抱住泽绵不停扭动的身体,尽管天气燥热异常,但只要是怀中此人,他的一切他都舍不得放手:“天快亮了,陛下再多躺一会吧。”边说边往泽绵耳边簪了一朵棉花。

      泽绵摘下棉花拿在手中玩儿,这东西他没见过,觉得奇奇怪怪的便问道:“这是何物?”

      “棉花,大理寺前面有一片棉花地,我来的时候偷偷摘的。”献宝似的从怀中又拿出几颗都给了泽绵,“你看,这几朵的棉絮最白最好。”

      泽绵被他逗乐了,揉着他的头道:“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伍风别也笑着任他像摸小动物一样摸自己,心头也暖暖的痒痒的,“其实是想送花来的,可一路上全是些开败了的,就偷着摘了几朵棉花凑数。本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送给你,能讨你欢心就好。”

      泽绵倾身过去凑近他,语气轻佻的问道:“朕记得你小时候也常常从宫外带些叫不上名字的玩意儿来送给朕,怎么,这就是你讨好朕的手段?那时候还是孩子便罢了,现在怎么还是这般把戏?朕该说你不长进好,还是说你长情不移?”

      伍风别笑着挑了一朵棉絮最洁白的棉花簪戴在泽绵发间:“名花倾国两相欢,吾愿,常得君王带笑看。”

      泽绵捧起伍风别的脸颊:“朕是棉花?”

      伍风别亦捧起泽绵的脸:“你是泽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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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卿白秀从隆贞侯府上问话回来已经是东方红霞初起,升任大理寺六年来从没碰上过此等骇人事件。以往抓了枭邪榜上几个排的上名的盗匪也算是值得关注的大事,如今死了一个宗室,还是那种死法......第一眼看见小世子尸身就不由得乏起了一身寒气,白秀捻了捻腕子上挂的佛珠,苦笑,这怨念可见一斑!

      “大人回来了!”

      随手将马鞭斗篷甩给侍童,白秀进屋,看见坐在屋中一脸倦容却目光炯炯望向他的人,笑了:“这不是聿将军么,稀客!”

      见那人明显面色一僵,白秀心中却诚然通透,他赢了。

      侍童看他主人颇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而那聿将军呢还是一副闷葫芦的死相,不由得替他开了口:“大人,聿将军在这里等您已经一整夜了。”

      白秀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都放在聿景修身上,挥挥手就让侍童退了。他望着聿景修,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的身边,白秀一路进,聿景修就一路退,这样直到退无可退:“聿青彦(字青彦)啊聿青彦,不是说以后再不见我白秀么!此刻却跑来作甚!你不是不见我,不是不要我么!你的出息呢!”

      聿景修被白秀一连串的质问抢白的脸色发红,却开不了口回他一句,只能自己忍气吞声别过脸去不吭声不表态,就呆呆站在原地。他一个将军,现在却被一介文弱书生逼到角落......聿景修只能在心里弱弱的为自己辩白,白秀一张嘴就能吃人,哪里当得文弱二字了!

      “不说话?”白秀对他闷葫芦的性子又恨又爱,爱的时候挑逗调戏看他面红耳赤,恨的时候恶语相向非得自己咬他两口才能解恨;现在显然是后者!白秀揪起聿景修的衣襟狠狠道:“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

      聿景修知道那不可能,就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你来作甚?”聿景修还是低头不说话,白秀恨极:“你既然没话和我说就走吧!只是你此刻踏出这屋门,从此你我便是路人!自己选吧!”

      “你......你不要逼我......”聿景修的声线浑厚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和颤音,极是好听;却偏偏拥有这声音的主人惜字如金。哪怕与白秀多说一句话,也好似要了他的命一般,明明和旁人都是相处自如的,到了白秀眼前他便只恨自己没有生的更聪明一些轻佻一些温柔一些博学一些能讨他欢心。

      他总是看着白秀,看着白秀同那些风流雅士一处谈经论道咏古诵今,他们才是白秀精神上的知己朋友,义气激扬志同道合。他眼看着白秀和他们一起开怀畅饮,放肆谈笑,他们的默契他们的羁绊,都是聿景修不具备的。他总像......他就是个旁观者,被白秀的博学多才吸引,被他的慷慨情怀感染,然而聿景修心中为他升起的那一点弱小的共鸣之声,白秀,他想白秀是听不到的......他那可怜微弱的共鸣,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我......我说......;昨日下午,瑞王拿着皇上的令牌到我营中调了军队进城,我就跟着来看......”

      白秀嘴角难以察觉的抽了两下:“跟我有何关系?”

      聿景修被白秀堵在一处,就像小时候背不出先生教的诗篇罚站一般的窘迫,脸是越来越红,眼角也渐渐染了几分颜色,他声线中那撩拨人心的颤音越发的明显:“我,我听瑞王说,是城里出了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聿景修被他逼迫的湿了眼睛,却简单‘我担心你’四个字说不出口。

      看着他湿润却清澈异常的眼睛,良久白秀浅浅的叹了口气,他真是败了,颓然转身离去。聿景修眼看着白秀从自己的身边走开,慢慢的在初生的日头中映着耀眼的光芒,他知道他的心也跟着白秀走了,可是这般情况竟然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秀的脚步终于停在门口,并不转身,良久又长长地叹了一声:“跟上来啊,傻子!”

      **************************************************************************

      “我明日就要进宫去了,你偏要在这种时候跟我闹脾气不说话?”自打泽祥告诉泽添他和皇帝的约定,泽添就没和他再说一句话。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说什么?你决定都已经做了,不过告诉我一声,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分别......当年你谋事一个人说了算,发兵造反一个人担,现在不过向皇帝要了个从四品的芝麻官,哪里轮得到我来置喙。”哪怕明白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泽添还是气得不轻,气他的先斩后奏,气他的独断专行,气他不懂为自身思虑......

      泽祥拉住他捏的指节泛白的手,“我说了,你又不会同意。”

      泽添叹气:“总有别的办法可以不牺牲你!”

      “有什么办法!”泽祥反问,“太后的手段你见识过了!先皇病重昏迷不过一天,她以雷霆之势调集军队,控制皇宫,封锁消息,把持朝政;第十日放我母妃病重的假消息将我骗回长安下狱;第十一□□杀我母妃;十五日端王一派势力核心金,阎两家定罪下狱,连审理流程都没有当天就满门抄斩;十七日,成年皇子皆被下狱;直到先帝驾崩,又拿出一道不知真假的宫妃殉葬遗诏,若不是你母妃手里握的免罪诏书和高氏功臣手握的免罪金牌,你以为她能安然活到现在么!”

      泽祥的话让泽添仿佛又回到了那血腥恐怖的先帝朝最后一个月,他们这些曾经的天潢贵胄一个接着一个的被下入牢狱。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地牢中,不堪忍受的寒冷和饥饿,有三个弟弟就这么去了。什么功业千秋,什么荣华富贵,都抵不上一个能让他们在这场□□中活下去的消息能够振奋人心。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等死?等先帝死?还是等自己死?

      前路是一片荒芜哀戚之地,遍布荆棘陷阱,谁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出下一步,或者他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因为他们生命从来都掌握在他人手中......

      “可是,可是......”泽添冰冷的手回握住泽祥,“时过境迁,你我已不对太后造成任何威胁,我母妃也只是一个疾病缠身的妇人,太后又何必还要再对我们下手!况且六哥宅心仁厚,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宅心仁厚?你信?”一向只要泽添的嘴里冒出六哥二字,就像踩了泽祥的尾巴一样,立刻就炸,“你当真以为那一个月中,太后做的一切,他以储君之资不能插手干涉?就算他不能,太子一党宰相,太尉,御史,高官名将比比皆是,他们会甘心让一个妇人把持朝政向她俯首称臣?眼看着她屠戮官员,戕害皇室而一声不吭?别傻了!没有他的默许,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你以为凭太后一人能成什么事!把眼睛擦亮点吧,你的好六哥也不过就是一个将肮脏龌龊事假手于妇人的阴险小人!”

      “够了!”泽添喝住他,说泽绵是那样的人他决计不信,可是泽祥说的种种又如此的合乎逻辑。他相信泽祥的城府心术,也相信泽绵的善良温厚,但这二者在现实中竟是你死我活的不能共存,“你别说了......别说了......”

      泽祥起身看了看天色,穿起衣服,语气冷淡道:“天亮了,我要去伺候你的好六哥了。要不要跟着来,随你!”

      泽添自然要跟着去,且不说泽祥如何,与皇帝宿在一处,晨昏定省也是礼法必然。泽添一路上嘴里碎碎的跟他嘱咐念叨,要小心,少说话,看皇帝颜色,仰皇帝鼻息,万事顺其心意等等;泽祥听得烦闷,越发的加快了步子。

      到澄金阁,等着给皇帝请早安的大臣已经排了不少,见他二人来了自然地让出了最先的位置。小乐子向屋里通传了消息,没一会竟听见里面传来伍风别的声音,叫二人进去。众臣工眉来眼去,昨夜里记得皇帝是一个人回的澄金阁,什么时候让那小狐狸钻了空子的!

      他二人进屋到屏风前规矩的请了安,一直没敢抬头细看,怕泽绵于那小狐狸厮混才起,叫自己看到什么非礼之事。

      泽绵转出身来,已是梳洗干净,衣裳也穿得整齐,腰带上系的节叫绾心意;据说还是伍风别自创的。每次他侍寝晨起伺候泽绵穿衣都将衣带绾成此节,后来绾心节的事越传越广,大臣们上朝看见皇帝身上打着此节也是心中了然,相互间会意一笑。

      “起来坐吧,”泽绵先落座手中玩着一朵棉花,看着泽添道:“朕昨日让端王做十三岳长史之事,瑞王听说了吧。”

      “是,臣弟已经知道了......”泽添看着泽绵的脸色,虽然眼底有些发青休息不好的样子,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说明他心情甚好,泽添才敢放着胆子说:“臣能不能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泽绵乐了,“九弟在跟朕身边有何不妥么?七弟尽可以放心,朕不会将他欺负太狠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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