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仁慈，右眼残暴》干戈

15、第一次杀人

　　林与住进了迦日的宫殿，成为一名女官。
　　他们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门外派士兵看守，白天跟着其他女官一起干活，晚上则被限制在房间里，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他们没有派给她具体的工作，只让她跟在迦日身边，随时听候命令。
　　短短三天的时间，林与已经充分的认识到什么是残暴之王。
　　迦日给她机会让她跟在身边，不过是名正言顺的找个借口虐待她而已。

　　难以忍受浑身疼痛，半夜里醒来的林与，借着荧光石的光，看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上面有烫伤，那是滚烫的热茶泼在她身上造成的，而茶还是她为迦日提供的；有鞭伤，那是迦日不满她的眼神打的；有擦伤，那是她不小心走到他前面，被踢倒在地碰伤的；有烧伤，那是迦日随手扔过来的火球烧的。
　　他们没有给她疗伤的药，有些地方已经发炎脓肿了起来，感觉体温比平时高了很多。这里的女官男官侍卫都跟机器一样，按部就班，神情冷漠。除非是她死了，估计不会有人多看她一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与反而没有了刚来时的惶惶不安，居然出奇的平静。但在平静中有一种情绪在蔓延，是她从没有过的，对一个人的强烈的恨意，她恨迦日不把人当人的无理的残暴。那个赌约，本是为了拖延时间才答应下来，现在是恨不得真的杀了他。
　　可惜迦日派人从早到晚严密的监视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拿到武器或其它能致命的东西，她根本无从下手。
　　腹部又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今天躲避火球时从台阶上摔下来，腹部狠狠的撞向了一块石头，淤青了一片，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呕！”猛的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林与把捂着嘴的手拿到光线下，手掌上鲜红的浓稠液体散发着血腥味。可能是胃部受了撞击，内出血了。
　　很不真实的感觉，她竟吐血了。
　　窗外的月亮比地球上的大很多，但一样的明亮柔和。对着月亮凄凉笑了笑，这样下去，恐怕不用一个月，她就挂了。
　　满嘴的血腥让她很难受，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房门口，想向门外的侍卫讨口水。

　　门不像平常一样锁着，轻轻一拉就打开了，门外监视的两个士兵正靠着墙打盹，林与本想叫醒他们，但转念一想，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么？
　　她小心的避开他们，往迦日的卧室走去，她的心因激动而狂跳，手脚都无法遏制的颤抖着——她要去杀了那残暴之王！
　　夜深人静，路上没有碰到巡逻的士兵。林与从一个熟睡的侍卫身上摸了一把匕首，快步跑到迦日的宫殿前。
　　林与来过这里，它分为内外两层，外层睡着侍官，有卫兵把守，内层是迦日的卧室，林与极度幸运的穿过外层瞌睡的卫兵，发现内层门居然也没锁上，运气好的不可思议。
　　难道真像冰雪女巫的预言一样，迦日是要死在她手里的。

　　卧室里照明用的荧光石被纱布遮住，只剩微弱的光芒，但足够林与看清躺在床的迦日。林与举着匕首小心的靠近他。
　　迦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而且感觉很敏锐。好几次林与跟在他后面走，不小心离他太近，迦日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手里冒出火球就向她打来。
　　现在，他却安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很奇怪？
　　但要沸腾般的情绪，扰乱了林与的思考和理性。
　　在匕首就要触上迦日的脖子时，迦日突然的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眸子直视林与。
　　林与的手一颤，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

　　“你……”
　　林与手忙脚乱的捂住迦日的嘴，怕他叫出声来。
　　迦日任由她捂着嘴，即不挣扎不反抗，也不说话。他的眼睛平静无波，仿佛面对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的林与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毕竟是没杀过人的人，抵在他咽喉上的刀颤抖的厉害。
　　趁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把刀上，迦日抬手拂开她捂在他嘴上的手。
　　林与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反应，迦日开口了。
　　“是我输了，你动手吧。”声音压抑，透着一股认命和疲累，仿佛一个历经沧桑，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
　　“你……你不反抗？”林与很惊讶。如果迦日反抗，她可以肯定自己是杀不了他的。
　　迦日没有理她，漆黑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今天的迦日很反常，而杀他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她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幸运。杀了他就天下太平了，没有战争，没有仇恨，什么都可以了结了，她的使命也能完成了。身上的伤还有痛，也是这个人造成的。可是致命的刀无论如何刺不下，刀下躺的人不是平时的迦日，闭起的眼睛，安静的身躯，没有了冷漠和残忍，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是的，他残暴，他发动了战争，他使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对他们充满同情，愿意帮助他们，但毕竟只是个外人，她没有非杀迦日不可的理由。他加褚在她身上的痛也不足以判死罪。今天的行动只不过一时冲动，是连日不满的发泄，她没想到真的能杀了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能杀人，不要打架，林与是和平爱好者，踩死了蚂蚁都要内疚的，怎么可能真的杀人。

　　“叮！”手里的匕首不知不觉的滑到了地上，清冷的撞击声，打断了林与的胡思乱想。她盯着躺在地上发出冷光的杀人凶器，考虑要不要捡起来。
　　声音也让迦日睁开眼睛，他开口道：“不杀，滚！”
　　“你……”林与一听差点气死！这叫什么人啊？他是鱼肉，她是刀俎！哪有鱼肉说话这么嚣张的！刚刚的脆弱一定是装出来的，手下留情对这种人根本没用，不管了，痛快点，杀了他。
　　气急的林与直接用双手去掐他的脖子。
　　“呜！”迦日难得的发出一声呻吟。
　　林与以为终于让迦日示弱了，抬头看他的样子，脸色潮红，满头大汗，心里舒坦多了，她就算杀不了他也要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这几天的折磨不能白挨。
　　看着看着，林与发现迦日很不对劲。刚刚没注意到，触手的皮肤温度很高，简直烫的吓人。不由的松开手去摸他的额头。
　　真的在发高烧！怪不得不反抗，还叫自己杀他，原来是烧糊涂了。
　　“咳！咳！别碰我！”声音没有了平日的气势，软弱无力的样子：“出去！”
　　“你要我留下我还不愿意呢，烧死了活该！”林与愤愤的说着，转身往外走去。心里嘀咕着，不用动手，他自己就死掉了，那最好不过。
　　开门！关门！林与往外层走去。
　　“什么人！”打瞌睡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听到声音跑进来拦在她面前。
　　“呃！”糟糕，怎么办，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行刺的吧。刚才真是昏了头了，怎么想都不想就跑到这里来，结果人没杀成，却把自己陷进危险中了。
　　“那个，王不舒服，让我去叫医生！”林与冒着冷汗编了一个借口，说的好像她本来就在里面一样。侍卫是轮班制的，应该不清楚，她一开始是不是真的在房间里。
　　“噢，医官我们去请就可以了，请你留在这里！”
　　王从不让任何人在寝室里逗留，何以今天会破例，侍卫们虽然怀疑，但王本来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人，把异界使者留在身边就很不可思意了，让她留在卧室也不是不可能。就姑且相信她，等医官来了就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好吧，那我先进去照顾王！”为了不引人怀疑，林与只好继续撒谎，又推开门进去了。
　　外面的喧哗没有惊动迦日，因为他此刻正蜷缩在床上，连向来冷冰冰的眼睛也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情绪，看得出他在难受。
　　他发现林与的靠近，又迅速的变回平静的样子，虚弱但冰冷的开口：“你回来做什么？”
　　他反应很快，但林与不会以为自己刚刚看到的是错觉，原来他也会难过，也会有人的感情。
　　“我帮你叫了医官！”虽然不是她自愿的。
　　“多事！”迦日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