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澄空尽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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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夕阳夹杂着从海上吹来的冷风，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长久干涸的泪腺，竟再次湿润起来，却不是因为悲恸，而是突如其来的、不可思议的幸福。
*
西西里的天气，一直与平静无缘。上一刻还风平浪静艳阳高照，下一刻便黑云压城大雨倾盆。
就像某个姑娘善变的脸色。
Giotto 很想承认自己看不懂这个小姑娘。
他完全想不通，这个孩子在想什么。上一刻，她可以笑嘻嘻地拿着水果刀乖巧地削苹果给你，下一刻她就能把苹果一丢拎着小刀凑过来表情严肃地请你“不吝赐教”。
就像现在。
记得昨天给她带橘子软糖的时候，她还抱着他的胳膊大声笑着说“最喜欢”，今天他才刚刚见到她，就被挥着小手拍出房门并冠上“最讨厌”。
难道橘子软糖的魅力就这麽大？
接到随行来看望小朋友的艾琳娜一个“交给我”的眼神后，Giotto 苦笑着退到院子里第三颗胡桃树下，反省。
他在反省自己是如何被这姑娘，盯上了的。
他还记得，初见之时，这姑娘在修道院门口与修女们“玩”着你追我逃的“游戏”，见到他便双眼一亮，钻到他背后再也不出来。
又是一个代替品。他想。
这时候的教会拥有很大权利，常常会要求某些贵族“加入修行”，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获得自由，贵族们常常会与穷人家进行交易，买下适合的男女，作为自己儿女的代替品。
见怪不怪。
结果？
结果，听着这姑娘带着哭腔的一声“请帮帮我”，年少轻狂的Giotto 居然鬼使神差地将哭得快要晕过去的女孩抱起，把修女们丢给G ，自己带着这姑娘去了医馆。
从此，被这个一清醒便“老师老师”喊着撒娇的姑娘缠住，再也甩不脱。
身为一个黑手党家族的首领，这样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
“老师～”
软软糯糯的女孩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姑娘背着双手，脚尖在地上划圈，神情小心翼翼，一双墨蓝色猫眼抬起小心地望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望着脚尖。
算了。心软一次，似乎也不错。Giotto 想着，对女孩张开双臂：“Clear 。”
深蓝猫眼一瞬点亮，女孩“扑”地冲进Giotto 怀里，一头金发如同鸽子羽翼似的扑腾一下，恢复平静。
手臂紧紧抱住Giotto 的腰，女孩的头顶才刚刚到达他的胸口。Giotto 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抬头。
“Clear 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某人抛弃。”艾琳娜微笑着望着女孩，看着她趁其不备踮脚在Giotto 脸上一亲，不由轻笑道：“我就先走了，记得帮我给戴蒙带的话。”
Giotto 点点头，Clear 学着他，一大一小两人一齐对艾琳娜按照相同节奏点头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
Giotto 实在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很能吸引人的家伙。
不然，也不会让Clear ，一连看了几年，却也还是豪无倦意地，再次盯着他批示文件的样子出了神。
午后阳光微倾，白色米字框的窗大开着，让阳光豪无阻碍地穿射而入，直映得一地银晃晃亮眼。Giotto 伏在那张黑漆长桌上，面容平静而嘴角带笑，一双如洗的亮蓝色眸子在阳光反射再反射下，如澄净碧空。
而最令Clear 痴迷的，却是他那一头明媚金发。
她自己也是金发碧眼，只是眸色是极深的蓝，如同深海，黑暗中看去与夜空无异。只有那头金发，与Giotto 的极为相似。
她凝着猫眼将金发捞起一缕，与那亮灿灿的颜色做比较。
就像要溶进去一样……
咦咦咦？真的溶进去了？！
Clear 猛一眨眼，不可置信地，随后她看见，被自己一直偷窥着的老师正擎着一抹笑站在她面前。而她，还拉着自己的一缕金发，傻傻扬头，痴笑。
Giotto 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好笑道：“在做什么？功课完成了？”
功课……
Clear 做贼心虚地将手臂压着的笔记本双手奉上，随即一溜烟跑出他的办公室，没了人影。
Giotto 纳闷地眨眨眼，手中柔顺的触感还在，此时空空的让他不适地握了握手掌。微微一笑，摊开作业本，满意地检查完毕，目光却停留在笔记本这一页的最下方。
那一行字，写的很轻，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轻轻一抹便会从纸上消失。
一笔一划，格外认真，认真到透出些笨拙。
“老师，我喜欢您，我可以、做您的妻子么？”
Giotto 的微笑凝在了脸上，怔怔。
*
Clear 在一个月后离开了西西里，遥遥望着消失的海岸线和海岸线上那一点金色，她的眼睛微眯。
那一天的作业本，在那行字之下，是Giotto 优雅的字体，流畅自然，如他往日和风般的口吻，占据了余下的空间。
他写着。
“你还太小”
她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表情，嘴角带笑眼神宠溺眉头微蹙。
让人沉迷，也让人想要逃离。
所以她逃了开来。
西西里啊……她想，她大概不会回来了。
到头来，Giotto 没有抛弃她，是她抛弃了Giotto 。
轮船驶向东方，载着一船不为人知的愿想。
*
时间渐渐过去，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岁月拉高了她的海拔，拉长了她的金发，让曾经的青涩褪去，却抹不平心中某个耀眼夺目的影子。
有多少次，她默念他的名字，在午夜悠悠转醒，怔怔地便睁眼到天明。
有谁说过，情，要么随事件化去，要么，便在时间中堆积，堆积成一个无法承受的重量。
——这份情慢慢堆积，到几乎无法承受。
——却在某个午后，化作一片温暖的惊喜。
从西西里寄来了物件，大包小包，一封信，一本笔记。
她望着那本熟悉的本子，苦笑一下，打开。
橘子软糖的糖纸做成的书签让她翻过了头，却不想，本该无言的纸页上，却有一行字，流畅自然。
“但我可以等。”
她深吸一口气急急翻到前一页，看见自己可笑的求婚和求婚下的批言，她的心跳愈加不规律，眼睛也不可抑制地迷蒙。
在这片迷蒙中她笑出来，轻轻地，慢慢地，软软的，念出声来：
“你还小，但我…可以……等……”
几年等待的苦便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甜，她擦干泪，将附上的信纸拆开，一字一句地看着，眼角的笑弧便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然。
明日，老师就会到了……
眼中仿佛又看见那抹金色，伴着午后阳光的暖，让她的猫眼眯起，现出一个爱娇的痴笑，灿烂的样子，直让午后晴空也染上暖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澄空尽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