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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被抱住的时候,八贝勒当场裂了。

      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遭受这种“待遇”的老八差一点就不淡定了。

      这算是什么事儿呀。

      老四一贯看自己不顺眼,老八是一清二楚的。每次碰到面,老四要么彻底无视自己,要么就是冷冷扫自己一眼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胤禩却读得出那种名叫“不赞同”的视线。八贝勒最开始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后来觉得也许是自己和大哥走得近了,招老四不待见。可是老九老十跟自己也差不多,也没见老四对他们多忌讳呀。后来八贝勒发现,那不是他错觉,老四是真的不喜欢他。

      能让一贯冷冰冰的老四这么明显地表现出厌恶自己也算了不起了罢。老八有时候也会苦笑着这么想想。

      出宫建府的时候,内务府划归下来的那片地正巧在老四府隔壁。胤禩听到消息的时候很是郁闷,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他又不是脑子有毛病,每日都被老四那种“你是害虫你很垃圾”的视线关照,是个人都会有脾气的。他都已经尽量不跟老四有所接触了,老天何必这么玩他?

      皇子们领了差事,每日里都要参加朝会。于是每日天还没亮,胤禩出门的时候,都会不远不近看到离开家门口几十步远的地方,老四的车驾侯在那里等出门。老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每次出门都选在和胤禩一样的时间。于是两架马车总是前脚后脚地行出街道,老四的车夫不喜欢开快车,当弟弟的老八又总是被压一头,老爷子以孝治天下,他总不见得车驾抢到老四前头去。最后的结果是两人总是差不多时间进宫城,差不多时间到达太和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天天约好了一道来的呢。

      八贝勒咽着口气周旋在各种官员之间,心里抱着个宏愿——老四你看好了,爷早晚有一天要搬家,做不到爷爷就跟你姓。

      难得一反常态意气用事幼稚一回的八爷在发下毒誓之后,才惊觉这个自我诅咒实在是没啥必要。

      八贝勒于是阴沉着脸,出宫进衙门。好在吏部和户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么保持距离假情假意好几年,本来以为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两人的关系也就这样了。谁知道最近却频频接到老四“关爱”的目光。八贝勒开始反省,反省来反省去也没发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被进一步鄙视的事情,老八无语了。偏偏他这人脾气也拗,不喜欢让事情在云里雾里,几次三番忍着不爽接近老四,却还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招人恨了。

      其实老四怎么想八贝勒根本无所谓,只要不来碍他眼就好,但自从大家都封了爵之后,老四对他的注意明显升格了。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越发变成太子的威胁,所以整天在思虑怎么将碍事者扼杀在摇篮里?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不是八贝勒自夸,他觉得自己成为碍事者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老四要算计早该算计了,不会等到现下的。

      这次东巡也是,不经意间频频扫射过来的视线,让八贝勒浑身不舒服。尽管脸上挂着叫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八贝勒的心里其实是在咆哮的。老四真的得罪他了。看就看呗,要不要这么明显?这到底算什么意思?八贝勒实在是被惹毛了。

      老八一边应付老大,一边拉拢十四,忙得狠了来麻痹自己。好不容易白晋来了,想说和老朋友多谈谈打发打发时间,老四却先自己一步。既然自己不痛快,那大家都别痛快。下棋的时候看到老四眼底时不时掠过的抽搐情绪,八贝勒被娱乐得快要捶地大笑出来了,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真了不少。

      草原上的相遇真的是巧合中的巧合,老八当时只顾着追隔壁熊幼仔了,根本注意自己脱离了大部队。想说为了抓个小畜生搞得自己流了半身血,要是这样再半途而废的话自己真的该回家去翻翻老黄历了。跟老四狭路相逢时,老四脸上的不乐意八贝勒看得清清楚楚,想说别说你嫌弃爷,爷还嫌弃呢,老四却一反常态地又送水又送药的。八贝勒震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还好平时训练有素,如同面具般的浅笑还是挂得好好的,最多不过僵硬一点。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状况?老四先是“撒娇”似的跟他要小熊仔,又是、又是……八贝勒真的裂了,而且碎成一片一片。

      老四的手摸在他腰上,而自己的脑袋靠在老四肩膀上!!??

      后脑勺还被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跟安抚孩子似的……

      不是八贝勒自夸,从记事起他就没有被人抱过的记忆。额娘是不敢,老爷子和惠妃是不会,至于房里的福晋、格格和丫头——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不知耻主动抱男人的女人?

      八贝勒的身子僵得很,肩头原本受了伤很疼的,这会儿却奇异地炙烫起来。刚才还压得住的失血反应,此刻大举来袭,只觉得头晕得厉害,又有些想吐。

      后来想想八贝勒真的是想撕了自己了。虽然受伤重了点失血多了点是情有可原了点,但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昏死在老四的怀里啊?!!!!

      他爷爷的丢脸丢回祖坟了。

      八贝勒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周围很暗。嘴唇干涩,口也渴,肩膀上疼得厉害,似乎头也晕得紧。八贝勒试图回忆了一下晕倒前发生的时,然而才想起一个由头,他就硬生生地掐住了自己的思绪不肯再忆起哪怕一个细节。

      呃,谁来告诉他那不过是场噩梦罢。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八爷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冷冷清清的眼睛,那种眼眶的形状、瞳孔的颜色,睫毛的排布,很不幸地同八爷记忆里老四的眼睛重合了。

      ……这是怎么了。

      八贝勒撇开老四想要起身,但身上仿佛被几辆大车轧过一样没什么力气,微微转了转头观察,似乎是在马车里。

      “醒了?”

      跟视线差不多冷淡却清丽的声音。老四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八贝勒有些耳鸣,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感官一点一点苏醒。晕黄的灯光,时不时传来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周身的颠簸。喉咙有些疼了,有点冒火,头也痛,身子还有些阴冷。

      “……唔。”

      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这是在去木兰的路上。”老四适时地解惑说,“咱们被找到的时候,你已经晕了。太医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但是失血太多,可能会发烧。结果糊里糊涂烧了几天,老爷子说不能等了,漠南四十九旗这两天都到了,再不出发就耽搁了,于是便拨了辆马车带着你。”

      八贝勒了然了。这次东巡选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把秋狝也提进了日程的。老爷子为了安抚喀尔喀蒙古的众亲王贝勒们,每年都要带着几个儿子到北面,表面是打猎,其实是联络感情。这是除了年班之外每年必有的和已经臣服了的蒙古亲王们会见的大日子。

      往年老爷子都会带着儿子们先去热河行宫,再到木兰,接着便回京了。今年因为还要陪皇太后去科尔沁,还要上盛京祭祖,这才途经行宫而不入,直接从喀喇沁到木兰。

      况且最近几年,老爷子听从了李光地等人的建议,在蒙古境内广置草场,牧养马匹。转而再将这些马匹租借给蒙古的王公们发展畜牧,因而视察牧场和与王公签订租约也是此次出巡的重要内容之一。况且,老爷子今年也向带着西凉、甘肃一带的农民到蒙古传播农耕的技巧和农具的使用,从而增强内属蒙古各部的实力,以利诱之的同时,令他们强大起来得以牵制外藩蒙古的汗王们,免得再有跟葛尔丹似的贼子可以凭借一时之气攻入热河腹地,侵入乌兰布通,直逼京师。

      当然,关于农具农耕一事,身在户部的四贝勒是功不可没的。为此八贝勒还不爽过一阵,但是人嘛,总是各有长才的,八贝勒没几天就心理平衡了,说穿了自个儿不过是看不过老四得意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老四这个主张本来就是很得老爷子赞赏的,但将之牵连到军事攻伐、戍边守卫,就是老大的功劳了。而老大背后,又怎么会没有八贝勒的推波助澜、明示暗示?

      总之,撇开几个兄弟间的暗潮汹涌,皇太后对老爷子在蒙古境内推广农耕的决定还是非常支持的。她虽然已经多年不在蒙古了,但也明白蒙古的百姓是如何听天由命的。能不听老天爷的摆布有固定的粮食源,总是好的。老太太觉得孙子的恩典不止对大清有好处,也为自己的家乡带来了福利,因而这次东巡途中更是看什么都顺眼,处处都满意。

      扯太远了,总的来说八贝勒明白皇帝急着要去木兰的缘由,只是有一点他实在是想不通——就算他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为什么在身边的不是老九老十更甚者大哥,而是老四……

      说实话,八贝勒并不觉得老四能照顾好自己。不乘机在茶水里下泻药就不错了。八贝勒的心理挺阴暗。这也不能怪他,换成他搞不好就会一边笑眯眯地虚与委蛇,一边顺手就把人往死里折腾。

      才想到端茶送水,八爷就被老四不怎么温柔却也不会粗鲁地扶了起来,唇边一凉,白色骨瓷景泰蓝龙纹的杯子贴着嘴唇,微微一倾。八贝勒下意识地张嘴,半温的水不紧不慢地流入口中。嘴里没味道,水也是半苦的。

      一杯水喝完,头顶上有人闷闷地问,“还要么。”

      八贝勒习惯性地扯开嘴角轻笑,那笑容倒是灿烂得紧,跟他满脑子的狐疑和防备全然不衬,“嗯。有劳四哥。”

      又喝了两杯水,八贝勒舒服了点。老四看他暂时没什么要折腾了,就从身边摸出一边书,靠着车棚看起来,不再理人了。八贝勒觉得无趣,就看老四那本书的封面。本来以为是什么有趣的志怪小说,结果却是阿哥们都早就看到想吐的《通鉴》。

      八贝勒顿时觉得老四果然是无趣透了,于是宁可看窗子上随着马车颠簸一晃一晃的帘子,也不肯在看老四了。

      摇着摇着神智也开始模糊起来,半梦半醒了不知多久,感觉有人推自己,八贝勒微侧身子避开打扰,那人却不依不饶。最后老八感到自己被人扶着坐了起来,头斜斜地靠在那人身上,脸上微微一热,原来是被一只手轻轻第拍打。

      “老八,醒醒。”

      糊里糊涂地睁开眼睛,视线还模糊着。面前却有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八贝勒一激灵,脑子顿时清楚了不少,皱起眉有些嫌恶地望着那碗东西。

      “可以不喝么。”

      八贝勒开始讨价还价。

      四贝勒挑了挑眉,没回答,似乎是在说你不想喝我可以用灌的。

      八贝勒默默叹了口气,抬起左手,虽然没什么力气,却扶着碗带到自己唇边,干脆地一口喝完。

      …………真是叫人恭维不起来的味道,太医院那些家伙越活越回去了,这种药都能端来。不过,倒是蛮醒神的。

      睡了很久的八贝勒终于在一碗药的作用下彻底回神了。

      “四哥。”

      “嗯?”

      “弟弟想坐一会儿。”

      八贝勒向老四一笑,诚恳地道。反正老四都特地来提供“服侍”了,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使唤使唤老四也是好的,谁让一直以来老四总给他找不痛快呢。

      “好。”

      四贝勒回答得不冷不热,但垫枕头扶人坐起来的动作却是柔和的。八贝勒有点晃神,毕竟老四这种地方他从没见过,他印象里的老四一贯是冷冰冰的,对人爱理不理,一个眼神瞥过来还带着点冷酷、鄙夷和高高在上,让人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其实老四不冻人、诚实坦白一点的时候,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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