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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接下来几天是八贝勒边掰着手指头边慢慢度过的。大忽力革台越来越近，老四也被老爷子召去干些只有王子阿哥可以做的杂事。想来不仅老四，就是年幼的弟弟们也不算轻松。早几日十四还有空每日到院子外嚷嚷，现在老四是连赶他的小太监也不用备着了。
八贝勒乐得清闲，可是也觉得挺无聊的。从小到大不是在忙功课、忙骑射，就是在忙老爷子布置的策论、差事，再不然就是游走于各王公大臣，再不济也有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们随侍左右，时刻不得安宁。现在倒好，在老四这一方安静的小院子里，就连云彩飘过也不留痕迹。打着养伤名头休养生息的八贝勒觉得自己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劳碌命，要不然为什么自个儿竟会隐隐有些想念那来来回回忙个不停连蹲下身子看一看周围开得正盛的野花也不得的日子呢。
下午乘着天气好，让老四的亲信小太监焦进泡了一壶松峰，在院子里摆好了躺椅，仰着头边喝茶边看天。松峰是前朝皇室颇为推崇的茶品，茶叶翠绿，形似松峰，端的是色香味俱全，松峰茶芽经过杀青、揉捻、干燥等简单工序所得的茶叶，更是此中极品。
老四虽然不精细，对喝茶却很挑，房里藏的往往都是好茶，叫八贝勒颇为艳羡。此时既然有机可乘，八贝勒自不会跟老四客气。
是说爷就是喝也要把他喝穷了。
八贝勒咂咂嘴，望着天，脑袋里转的却是前来参加大忽力革台的各路宾客。要知道今年不同往日，自年头因为策旺阿拉布坦奏陈第巴匿□□嘛圆寂之事，西北的局势便越发有些不太稳当。第巴心大，势力盘根错觉，又不停往北方游说，老爷子清楚得很。虽然年初时老爷子也遣侍读学士伊道等往西北斥责第巴，实际却没有采取什么大的军事行动。大阿哥曾为此询问，八贝勒笑而不语。
老爷子这是撒网捉大鱼来着。这次东巡先西而东，也是有这么一层敲山震虎的意思在里面。蒙召前来的蒙古王公们心底也是各自存着些打算的罢。只是这事儿利用得好，便能稳固西北，但一个不小心，也可能得不偿失。老爷子亲自出马，八贝勒还是很有些信心的。当然，要怎么把和大阿哥要好的几个台吉贝勒摘出来，八贝勒来蒙古前还是稍费了些脑筋的。及至大阿哥央他乘机给和太子较好的几个贝子下绊子，搞得他烦了，不着痕迹地推辞，这事儿才算完。
八贝勒躲在老四这儿，养伤是一，躲亲是一，再来，就是不想在蒙古王公四十九旗大聚会的时候，被大阿哥当枪使。现下太子没有随驾，大阿哥出幺蛾子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了。到木兰后八贝勒在老四眼皮底下和老九传过两次消息，大意是自己懒得在哥哥们之间掺和，这些消息自然老四也是看得到的，至于他信不信，那就不是八贝勒关心的事儿了。
捧着茶壶算计了会儿哥哥弟弟，八贝勒烦乱地眨巴眨巴眼睛，转过头对一旁站着已经入定的焦进微微一笑，以春风拂面般的口气道，“爷闲得发慌，有什么乐子？”
小太监大概是没想到会被八贝勒搭话，楞了一会儿后，才缓缓道，“四爷随扈倒是带了尾古琴。”
于是四贝勒巴巴从老爷子那儿回来，满身疲惫不已踏进自己的小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尾唐琴在某个既没有沐浴也没有焚香的家伙手下叮叮当当地发出不知道什么声音。那曲子显然既不是高山也并非流水，更不是什么广陵雅调。
四贝勒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抽，上前摁住那只套着一只墨玉扳指、两枚玛瑙戒指的少年手，免得他再如狼似虎地祸害自己的宝贝。
终于有人可以玩了，八贝勒也是心情大好，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带了两分真心，“四哥回来了。”
用过膳，两人没事可做，只好继续蹲在院子里看星星。八贝勒倒是随口提议下两盘棋，但老四不愿意，说什么又耗心力又费神，不如一起念念佛经。于是八贝勒不乐意了，佛经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弹弹琴吹吹箫呢。四贝勒马上如临大敌，冰着脸吩咐焦进把琴管好了，放在八贝勒看不到的地方。八贝勒轻扣茶碗，啜了口，赞声好茶，一脸坏笑。
八贝勒刚思忖着这几天再不露面，老爷子恐怕又要差梁九功亲自来逼人了，被老爷子逼出去和自己主动露头到底不同，念头才转了一下子，果然就听见老四说，“肩膀上的伤还疼么？”
“谢哥哥挂念，好多了。”八贝勒望着满天星斗，柔声道，“也叨扰了四哥那么久，弟弟是时候告辞了。”
“……也不算叨扰。”隔了许久，四贝勒才犹豫着答了一句。说完，便扶住茶碗喝了一口，仿佛之前说话的人并不是他。
“明儿你回去，万岁爷怕是要召见，小心伺候。”
八贝勒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伤也没全好。”留着这句话在，到时候总有个退路，紧接着又柔声道，“四哥对弟弟真好。”话一出口，楞是把老四恶心地抖了三抖，而害四贝勒浑身不自在的罪魁祸首却忍不住颤着肩膀直笑。
“伤没好，就多休息，没事别跟那些小的瞎掺合。”四贝勒倒是猛然想起了自己的终极目标，于是貌似不在意地插话。
老八狐狸似的转了转眼珠，脸上倒是一脸正气、菩萨心肠，清了清喉咙道，“哥哥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心里清楚。四贝勒有点郁闷，要是能明着说不许老八跟十四搞一块儿就好了。说起来他跟老八的关系似乎还处在不尴不尬的边缘，没个界定，索性乘现在定下来罢，也省得这个面慈心恶、口蜜腹剑的妖孽去祸害别人。
四贝勒的行动力自然是不输人的，立马握住老八的手，凝视眼前人，于是这回轮到八贝勒浑身发毛、恶寒不已了。
“……”虽然脸上还是镇定得可以，但八贝勒肚子里已经问候过俩人共同的老祖宗好几百次了。
“胤禩。”
靠，居然还喊名字。要知道老爷子、额娘都几乎不喊他名字。八贝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嗯？”
四贝勒努力装深情，一边装一边在心底吐槽这表情实在是难，如果不是老八的脸还算赏心悦目，这么一直盯着某人实在是让他有点儿泛恶心。四贝勒乘着老八还不在状况的当儿打了好几个腹稿，最后决定单刀直入。
双手捧住老八的脸凑到眼前，定定地盯着那双温和柔顺的眼睛看了半天，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触到对方颈部的小指感觉到有力的心跳，四贝勒才偏过头错过和微翕嘴唇的接触，伴着温热的气息靠近弟弟耳边轻声说了一个词。
“m'épous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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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以前有人跟八贝勒讲，他有一天会被一个四音节的词搅得鸡飞狗跳、心绪不宁，他一定不会信。但事实是，他吓到了。
尽管最近一直“惊喜”不断，可八贝勒从来都是稳稳当当、不骄不躁，最多就是吃惊而已。
虽然表面上，他只是稍微楞了一下，完全没有表现出正常人受到强烈惊吓后应有的反应，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吓到。
八贝勒一整晚都没睡好。直到早晨起来，他还忍着睡意，没好气地努力消化那四个音节。
……
是说，要不要这么惊悚啊？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