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告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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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即使是笑起来眉毛也直直的拧起，也难怪都说这样面相的人是性格偏执的出了名的。
李润成把头蒙在医院雪白的被单下笑笑，想到有好几次自己莫名其妙注意到的……检察官明明是这么一张刻板恩正的脸，可偏偏从侧面看去，下巴是尖尖翘翘的又兼眼尾细长，鼻骨挺直却略显秀气……唇薄削但颜色其实带点淡淡粉嫩，很好看。
——这些，都是自己什么时候发现的呢，为什么过去会完全不曾察觉到……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总是下意识的细细看他的五官，刻意嬉笑着端详他面上为数不多的那些表情。
甚至，是从很早以前，就忍不住故意气他、逗他，让他跟在自己后面像没头苍蝇似的追来查去。
……但是，却愿意把自己搏命得来的那些成果，毫无保留的尽数交到他的手上。
看到电视上他板起面孔……对着一大堆记者直愣愣的宣讲什么“传唤”和“法律程序”，就算是自己当时再怎么嗤笑，也还是……立刻把第一份刚刚到手，还没捂热的证据寄了过去。
当初怎么就从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把每一个仇人都送到那个指定的名下作为终结，为什么能够理直气壮的和父亲针锋相对——为什么一个完完全全不相信纯粹法律的意义的他自己——会单单毫不犹豫的相信，金英株。
其实是因为……他的心，比他的理智，更先被打动么。
……也更早，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李润成并不容易轻信他人……可是他有理由，完全相信……自己心之所向。
那么，本来想放任金钟植自寻死路，但看到检察官出现在天桥下的霎那，自己却能够从被黑色藤蔓缠绕似的仇恨和怒火里挣脱，找回最初的坚持。
其实也是……因为不想和他积下难解的心结吧。
——坚毅笃信的，咬牙切齿的，温和笑着的，还有悲哀脆弱的……竟是完全在这样的无知无觉中，已经将关于那个人的记忆铭刻在心里封闭起来的角落，以为不去触碰就不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
直到再也无可逃避。
金英株的死……让他肤浅的自我保护，完全被打破，从此再不能忽视。
……对检察官的想念，不同于金娜娜的保护欲和依赖，不同于…对父亲的悲伤和怀念，不同于从其他任何人身上能够感受到的。所以才会完全无从辨认。
——然而郁结于心、无法排遣，挥之不去的扎根在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下的左胸腔。
那种感觉更应该被称之为……相思。
……这一切，包括他……死去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自己辗转反侧数月的梦魇，和完全浑浑噩噩的思绪……其实，都是…………
是……喜欢。
李润成在病床上傻愣愣的瞪着天花板，忽然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带动身上满满当当缠着的绷带，忍不住龇牙咧嘴。
在车子爆炸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还能活下来……可是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可是李润成隐隐约约记得，在弥留之际，自己的眼前出现的幻觉……是紧紧抱住自己的金英株，他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触碰到自己的额头。他的周身有薄薄的幽蓝色……以至于看不清神情。
啊，金英株，那时候你是来……接引我吗？
——你成了个天使还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上帝一直这么没贞操吗？？！——你该不会是每个人快死了都抱着亲一下吧？！！
呀！——那还不赶快辞职？！——敬业不能这么个敬法！
“……”这样想着，李润成忽然又有些想笑。
然而还挂着针头的手在被单下慢慢摸到自己的心口，收紧。针尖在皮肤下血管里微小的移动，一点点刺痛感从不知道是心脏还是手背的地方蔓延开来。
……冰凉的液体源源不断的输入，而温热的湿迹很安静的划过眼角，没入过长的刘海间。
——他早该知道的，他早该正视自己的感情的，就算被金英株恼羞成怒打上一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憋屈，想念。也好过这样反反复复折腾来折腾去。
……不会有人知道，在和金娜娜的婚礼前一个小时，在金三角职业杀手通牒的最后时限前半个小时，他，李润成——把车子开的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一样……赶去了已故首尔特殊部检察官金英株所在的的公墓。
经过时间的积淀，最初的悲痛已不复可知，只剩下酸涩柔软的感情……然而天地浩大，这世间，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人死如灯灭。
再也没有一个金英株，可以等着让李润成来爱。
他迟了……太久。
【——Amour ce n’est pas se regarder l’un l’autre,mais regarder ensemble dans la meme direction.
………………(Antoine de Saint-Exupery)
爱情不只是两两相望，我们更需要并肩同行的方向。】
……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后的第三天，李润成终于有一只手可以自由活动了。
陈秀熙在换房间后的第一天来过一次，没有坐上几分钟就离开了，走的时候把几乎失去封皮的……一个焦黄色的“本子”递给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自从知道自己对金英株的感情之后……见到秀熙，李润成也更有些不自在。
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替她担心——检察官过世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她的脸色甚至比才从急救中心出来的自己都好不了多少……比在花市的时候都还不如。
陈秀熙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李润成咧嘴，他不会用“前妻”这个称呼来自我安慰。金英株曾经深爱这个女人——为了她对当初还带着伤的自己差点大打出手，甚至到死都可能还爱着她……这个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他一面想着，一面用半残的胳膊支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那打其实已经完全不能被称呼为“本子”的纸张。
说实话，他别扭了两天也肖想了两天……关于陈秀熙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还搞的郑重又神秘的样子……
啊唏——害得……他这会儿都开始紧张了……
书页里滑出一张小纸片，因为夹在当中反而保存的比较完好……但上面只写了一个句子，斜斜的花体字却很工整，看得出来书写者的用心。
不是英语。李润成先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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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月X日晴
他让我离金娜娜远点，也不要和秀熙分手了之后还纠缠不清。
这话和打了我一拳也没什么差别了。
——我想说……娜娜的事，是为了弥补当初父亲的伤害，为了忏悔我自己的无所作为。
然后他就会对我说，“金娜娜不需要你们这种人无谓的怜悯”这样的话吧。
——我想说，我不想看到你伤害秀熙，更不想看到你……继续这样，醉生梦死的漫不经心的活着。如果要对一个人好，要是真心爱一个人……你会知道，什么叫做别无他求。
可是我更不可能对他说出来。我是一直借着追查之名纠缠着他不放，可我并不至于自取其辱。
……我愿意了解你的一切，你却根本不会在乎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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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X月X日阴转多云
在翻看城市猎人身上使用的限量香水的预定记录时，果然看到了李润成的名字。
……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嘉奖自己查案手段不俗，还是应该嘲笑自己，连他的……味道，都已经记得如此清楚。
很浅淡的cologne，底味是柑橘、香柠檬、橙花和木兰。没有eau de parfin那种浓郁惑人的持久，却更符合李润成“MIT精英”的学识品味和“万花丛中过”的自信——的确是他的风格。
突然想到圣埃克絮佩里的那句话，不知怎么格外喜欢，虽然当时没有刻意去记忆。
……写下来了。
——爱情不只是两两相望，我们更需要并肩同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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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开始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李润成一直很安静很安静，几乎连呼吸都放轻了，慢慢，一页页，翻到了最后。
甚至很平静很耐心的也看完了陈秀熙的字迹，才小心翼翼的把本子合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不言不动。
——原来，他们，是可以拥有那么多，那么多……在一起的时间的。
……原来，金英株并不仅仅是个死板又无趣的笨家伙，他根本就是个和李润成一模一样的大傻瓜。
原来，他们都曾经，离自己并肩同行的爱情……只有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咫尺天涯。
——之于过去的生死相隔，现在……金英株，竟然连你的魂魄，都再无处可寻了。你要我怎么办。
……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爱我——那你出来啊！
我给你机会爱我！金英株你出来啊！
——想和我在一起，想要我对你好，想要做什么说什么，可以啊！你出来！你出来自己对我说啊！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
怎么会，嘲笑你。
我——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金英株，你听得到吗。你出来吧，求求你了。
李润成闭着眼睛等……等到几乎头晕目眩，坐都坐不住的时候，就慢慢躺下来继续等。
从日中等到黄昏。
——然而没有任何人，或者是别的声音。没有一点动静。
化沙化尘，化为空气水滴，他爱的人，爱他的人……再没有出现，再没有拥抱着他，亲吻他的额头。
李润成终于笑了出来——自顾自的在空空荡荡的病房里笑出声来。他把金英株的日记按在胸前，抵住自己的下巴，呆呆看写着花体字的纸片。看了一会——
一口血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不及闭紧嘴唇，腥甜就从齿间喷出，狰狞的染红了手中爱人的字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告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