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心动》末尚尚

1、美色误人

　　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出门，白彤坐在电脑桌前伸了伸手臂，兀自发了一会儿呆。干脆出去走走，她关了电脑。
　　M市的夜晚灯光璀璨迷离，她走了两条街，一边咬着鸡翅一边观察周围的人。她喜欢看街上漂亮的男人和女人，这会给她带来灵感，她是一个画手。她喜欢画漂亮的男人和女人，美丽是人类永远不会改变的追求。
　　有乞丐在天桥下乞讨，白彤从裤子口袋里翻出几个硬币扔到小乞丐的碗里。
　　小乞丐抬头怯弱道：“谢谢。”
　　她喜欢美的东西，并不排斥贫穷，并且一直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善良是人类最需要的品质之一。
　　天桥的对面就是各色的酒吧和高档KTV，如此一对比，显得那些整天出入在高级场所的人，总是不明白生存的艰难。
　　书店老板抽着烟在看电视，白彤经常来这家书店，她也没有哪里可以去的，生活单调而乏味。
　　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书店最里头的书架，一本一本杂志地看过去。
　　她最近需要给一个杂志画封面，纠结了两天毫无头绪，只能到书店转一转，看有没有合适的书能够激发她的灵感。
　　这家书店平时很少人光顾，装修老旧，有些书架都生了铁锈。有时候白彤窝在角落待上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人来，老板也不会赶她走。
　　对面有脚步声传到她的耳朵里，像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白彤拿起一本书，凑近书架望了望，只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他的衣服明明是天空一样的浅蓝色，竟然让她滋生出一股莫名的冷意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转了身，她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可是这个侧脸，却有着惊人的美丽。她一度以为看见了哪个漂亮的男模特，他的眼睛仿佛是最漂亮的黑曜石，高挺的鼻子，近乎完美的嘴唇。如果此时有一道光线打到他的脸上，一定能拍出时尚大片的感觉。
　　那个人似乎转过脸朝这边望来，白彤赶紧缩回头，把书放进书架。
　　她随手又拿起一本书，封面看起来有点儿古怪，翻开扉页，不知道是什么文字，她看不懂，不过里面的插图十分特别，像是具有欧洲古典气息的城堡。青色的藤蔓爬在墙上，花开得正好。
　　她把书搂在怀里面，决定买它。又拿了几本杂志，她走出去结账，经过旁边的书架，没有看见刚才那个男人，他似乎已经走到最里面去了。
　　书店老板接过白彤手里的书，看了一会儿，没找到价钱。老板说：“这本书没价钱，你从哪儿拿的？”
　　白彤说：“就是最里头放杂志那个大书架。老板，这书看起来有点旧了，便宜点？”
　　老板灭了烟，摩挲着书皮，奇怪道：“这书我怎么没见过，又没价钱。”
　　白彤露出两个酒窝：“老板，大概是你忘记了，十块钱卖我吧。”
　　老板说：“行，这本就十块，跟那些处理书一样价。不过杂志不打折，一共是四十块。”
　　“谢谢老板了！”白彤心满意足地搂着书走出书店。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书皮，封面质感非常独特，她竟然感觉到指尖有轻微的灼伤感？怎么回事？她又摸了摸封面，这次又没有感觉了，刚才的灼伤感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她不禁想起书店里那个漂亮的男人，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有一股凉飕飕的冷意呢？
　　真是太诡异了！
　　回家洗了澡，白彤从书架上抽出那本没有价钱的书，指尖抚过书皮的每一寸，这本书为什么会没有价钱？扉页的文字根本看不懂，她打开电脑查了很久，还是没有查到。
　　书名只有一个字，狄。是中文，她看懂了，有空再研究这本书吧。白彤把书放回去，开始画画。脑子里全部是书店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她对人脸有超乎一般的记忆，手里的画笔仿佛有了生命，一张画稿完成。天，怎么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她用手捂住脸，真是的，这还是头一回她因为某个男人长得极其漂亮，念念不忘，就把人家给画下来。
　　明天就要交画稿，豁出去了，反正她已经改了那个男人瞳孔的颜色，肯定不会被认出来的啦！就借他的脸用一下吧！
　　交了画稿，杂志上了市，主编在□□上给她发来震动的窗口。
　　主编兰姐：“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彤，这次的画稿非常棒！太棒了！你画的男人简直完美如神祇，我的天，这个眼神，太迷人了，还有这个鼻子，那些英国男模特都弱爆了啊啊啊啊啊！这期杂志的销量特别好，下次的封面还是你上！宝贝，不要让我失望！”
　　白彤惊了一下，在□□上回复：“这张画稿真的有那么好？”
　　主编兰姐：“当然！这绝对是站在巅峰上的作品，他脸上的神韵被你抓得太好了，简直完美，我们杂志的女读者们就爱看美男！你画的还是绝世美男！”
　　白彤：“如果我说我昨晚看见一个很漂亮的男人，然后照着他画的，你会不会揍我……”
　　主编兰姐：“哇靠，世上还有这么帅的男人？没事没事，你又不是画肖像，只要他不找上门，我们就不管他。干脆下期封面还画他？”
　　白彤：“那就下期再说……”
　　关掉跟主编兰姐的对话框，白彤把画稿举在眼前仔细地看，唉，看见这么漂亮的男人也是一种罪过，说不定她下一次就再也画不出被兰姐称作完美的画稿了。
　　她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照着某个现实中漂亮的男人画了一张画稿，即使被当事人看见，也不可能上门追究。可这期的杂志销量大得惊人，很多读者都牢牢地记住了这张完美如神祇的脸，以至于对当事人造成了困扰。
　　麻烦很快便找上门来。杂志那边打电话给她，说有个男士对封面画稿十分不满，要求见见她。
　　兰姐在电话里惊叹：“我看见那个男人了，比画稿上还要完美，如果他去做明星，肯定会大红大紫。不过阿彤，这个美男对我们这期的封面十分不满，他似乎看出来你是在画他了，你过来搞定他。”
　　白彤纠结地抓抓头发，难道要去道歉？还有赔钱？她没有直接用那个男人的照片，只不过是画得像他罢了，瞳孔颜色也不一样。
　　兰姐继续说：“放心，如果他让赔钱，我们就跟他耗，你又不是一模一样地画了他，我们一口咬定跟他像罢了。你过来走个过场。”
　　白彤说：“那好，那我现在就去杂志社。”
　　早知道会惹麻烦，她当初就不画他了……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美色误人！早知道就不该用那张脸做模版！

　　办公室内，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桌子前翻阅着杂志。她忐忑地走进去，门被轻轻关起，几双八卦地眼睛从门缝里偷看。
　　“请问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呃，我姓白。”
　　“这是白小姐画的吧，我有个疑问，希望你回答。”
　　白彤捧着杂志，有些烫手。这人居然找上门来了，在书店里没有看到他的正脸，现在她微微瞥了一眼，就心虚地望向别处。正脸，也是好看的。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不多一笔，不少一画，像是整过容之后接近完美的作品。
　　白彤说：“嗯，你问吧。”
　　他说：“为什么封面上这人这么像我？”
　　白彤远目状：“巧合！这绝对是一个巧合！你知道帅哥长得都差不多，你这么帅，像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也没见过。我画的人物瞳孔是蓝色，你的瞳孔是灰色，这就说明了这完全不存在侵权！精神损失费也是没有的！”
　　他点头，说：“我姓狄。”
　　白彤条件反射地问一句：“狄什么？狄仁杰？”
　　“狄仁杰是谁？我叫狄桉。”
　　白彤用审视般的目光望着他：“狄仁杰都不知道？武则天时代的宰相啊，很有名，电视剧都喜欢拍他的故事。”
　　狄桉说：“我的历史不太好。”
　　白彤说：“理解！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给你讲点狄仁杰的事迹！”
　　奇怪了，他竟然不知道狄仁杰？难道他是华裔？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狄桉摇头道：“我不是很感兴趣。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
　　白彤正色：“绝对没，我真的不是照着你画的，这次只是一个巧合，正好我的灵感跟你的脸重合了。”
　　狄桉望着她说：“那白小姐有见过跟我长得像的人吗？也许年纪比我大一些。”
　　白彤非常非常肯定地摇头答：“没有！”
　　狄桉眼睛紧紧盯着封面上的人物。白彤瞄他几眼，见他脸色平静，心想这次绝对没事。不过这人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狄桉沉思了半晌，才说：“我还是不希望自己走上街的时候被别人围观。”
　　白彤好心建议：“狄先生可以戴顶帽子。”
　　狄桉说：“不管怎么说，你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困扰，算是你欠我的吧。如果下次我遇到困难，我会来找你的。”
　　有困难干嘛来找我……
　　虽然她很想把心里话说出口，但最终只是微笑道：“如果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找得到我再说吧。
　　狄桉低头看了看手表，说：“那就这样吧，下次见。”
　　白彤目送他走远，长廊里不停地有人在望他，他平静地望回去，不下三秒，别人都会败下阵移开视线，眼里一点儿八卦的成分都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气场啊气场。
　　兰姐推了推白彤的手臂，问：“怎么样了？他怎么说？”
　　白彤说：“没事，他没要我赔精神损失费，也没说会追究，只是问我有没有见过跟他长得像的人，大概他在找人。”
　　兰姐说：“我就说没事吧，他在找人？难道找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我的天，意思是说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像他这样完美的男人？我要晕倒了，怎么就没被我遇上呢？”
　　白彤说：“会的会的，祝你好运！”

　　电脑屏幕一直亮着，她揉了揉眼睛，自己竟然睡着了。手边有只蟑螂在桌面上爬来爬去，她跳起来，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砸向蟑螂。蟑螂被砸死了，书页沾满了蟑螂的血，有点恶心。白彤把脏的书页撕下来扔进垃圾桶，收拾了蟑螂的尸体。收拾完毕，她又用纸巾沾了水把那本书的封皮擦一遍，刚才拿得急，原来是那本“狄”。买回来一直没有细细看过，她随手翻了翻，原来里面有中文。
　　永恒的黑暗？
　　旁边配有插图，却跟黑暗一点儿也不沾边，有沐浴在阳光下的屋顶，欧洲风格的院子，也有民国时代穿着旗袍的女人。
　　这书真够奇怪的，文字跟图片都搭配不上。
　　白彤收拾了桌面，关掉电脑上床睡觉。
　　第二日早早就醒来，她起来换了衣服，打算出去买早餐。
　　白彤最喜欢的一家豆浆店开在天桥的对面，路程远了些，但为了心爱的豆浆，她还是愿意多走一些路。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去，M市仿佛还在沉睡中。天桥下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讨论点什么，白彤好奇地走过去看。
　　“怎么会死得这么惨？一个小乞丐，又不可能得罪什么人。”
　　“奇怪啊，像是被抽干血死的。”
　　“难道是一种新的犯罪手法？”
　　“有可能！”
　　“唉昨天我还看见他在讨钱，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死了？白彤忍住心里的恐慌，挤进人群中去，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尸体。看得出来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体还是小小的，脸上毫无血色，不光是脸上，身体似乎也呈现出苍白来，就像别人说的那样，血被抽干了似的。
　　前两天这个小乞丐还好好的。白彤扶着天桥的栏杆干呕，有大妈关心地说：“小妹别看了，快点回家吧。”
　　白彤点头，还是有点想呕吐，第一次见死人。
　　面前有人递来纸巾，白彤抬头望向那人，是他？
　　狄桉说：“要吗？”
　　白彤接过那包心相印的纸巾，擦了擦嘴，刚才干呕的时候吐了好些口水来着。
　　狄桉说：“既然看不得，怎么还跑去看。”
　　白彤说：“好奇。”
　　狄桉说：“有时候好奇并不是一件好事。”
　　走出人群外，白彤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脸色，努力把刚才那一幕忘掉。没一会儿远处的警车就开过来了。
　　“狄先生怎么会在这里？”白彤问。
　　“你呢？”
　　“出来买早餐。”
　　“我有早晨散步的习惯。”
　　“呃，这习惯挺好的。我往那边走，再会！”白彤不希望跟眼前这人有什么牵扯。连古人都说，美人祸水，她一直坚信长得好看到走在街上都能迷惑人的男人或者女人都是祸水。
　　“同路。”
　　“呃，刚才我记错了，我要往这边走的，再会！”
　　“那我勉强一下也往这边走吧。”
　　“……”这人想干嘛的。面对这张脸还真不说出我不想跟你同路你不要跟我搭讪之类的话，白彤拉拢着脑袋朝心爱的豆浆店走去。
　　豆浆店里已经有好些人在排队了，白彤自顾自地走进去，也不管旁边的人。走出店外没有看见狄桉，那人大概是走了。
　　狄桉从旁边的店冒出来，说：“白小姐，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啊？”他不是走了？如果是搭讪的话，他未免太没有经验了。
　　“是不是我问得唐突了。”
　　“呃，我叫白彤，是住这附近。”
　　许是她眼里的防备被狄桉察觉，他微微笑了笑，望向不远处的天桥，说：“白彤，那下次有缘再见，我得走了，待会还要上班。”
　　他说完抬脚就走掉了，留给白彤一个背影。
　　白彤一边走一边想，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别说什么一见钟情啊这人想追求自己所以故意来搭讪啊，她才不信。
　　回想刚才那一幕，她还是有想呕的感觉，是谋杀吗？一个小乞丐而已，应该不是为钱财，那就真是奇怪了。大概最近治安不好，晚上不能随便出来了。
　　“妈，刚才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吧。”白彤把电话听筒夹在头和肩膀中间，手上剪着纸片。
　　“我说，你还记得李弈不，以前咱们邻居家的儿子，他考上了M市的大学，我让他去投奔你！”
　　“妈你没搞错吧，投奔什么，难道他还要来跟我住。”
　　白彤妈在那头狂笑：“知我心者女儿也！哈哈哈，那孩子长得水灵，性格也好，你老大不小了，该找个男朋友了！”
　　白彤怒了：“妈你又犯抽啊，先不说其他的，人家父母肯定觉得你太胡来，他几岁我几岁？年龄的代沟懂不懂！”
　　白彤妈说：“没事，年龄不是问题，性格合适就行，我已经跟他父母沟通过了，完全没问题！”
　　白彤不耐烦：“得了得了，收留他可以，搞对象就免了，我还在忙呢，挂了。”
　　一把年纪了还老不正经的。她对李弈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她读高中的时候，李弈读初中，虽然个子长得跟她一样高了，却仍然是青涩的小小少年，邻家的小弟弟。
　　人家才刚上大学呢，她都毕业了，搞对象，饶了她吧！

　　下午白彤从医院回来，便看见自家门口蹲着一个人。他蹲在夕阳的余晖里，影子被拉得斜长，长长的睫毛上落满橘色的光影，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白彤心里咯噔一下，问：“李弈？”人这么快就到了？也不给准备准备。
　　李弈抬起头，“姐姐。”
　　白彤开了门，说：“怎么不打我电话，等多久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去接他。
　　李弈站起来跟在她后面，惨兮兮道：“没多久，我的手机跟钱包都在车上被偷了。”
　　白彤回头望他说：“唉，你够倒霉的。你就住最里头那间，9月份开学是吧，那这段时间我就收留你了，过几天带你熟悉一下M市。”
　　李弈望了一圈公寓，语气有些欣喜：“原来你都是自己住啊，阿姨说你的私生活有点□□，拜托我来监督你，尽量每星期跟她报告，一天跟多少男人见面啊之类。”
　　白彤黑线，用食指敲敲他的头，说：“我妈的话能信吗？！不用跟她报告！住我家就必须听我的话！懂？”
　　李弈直点头，表情纯良无害。
　　家里多了一个人，得多煮一个人的饭菜，跟一个小男生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挺别扭的。白彤摇摇头，伸手拿挂在墙上的睡衣，手伸到一半又顿住。这件睡衣有点透，下次洗澡得拿保守点的衣服进浴室。
　　白彤洗好了澡，光着脚踩出去，看见李弈坐在地板上整理行李箱的东西。
　　“怎么不坐在沙发上整理。”
　　“我裤子脏，坐地板就行了。”李弈的眼神无辜又可怜，十分之惹人怜爱。
　　“这些杂物我帮你整理吧，你先去洗澡。”白彤拍拍他的头，像对待狗狗一样。
　　“嗯，晚上你要出门吗？”
　　“不出，怎么？”
　　“如果出门就带上我，我要帮阿姨监督你的私生活。”
　　“我说了我的生活很正常！绝对跟□□沾不上边！”
　　“姐姐。”
　　“干嘛？”
　　“你脖子上有只虫，我帮你拿下来，别动哦。”
　　“快点……”
　　白彤僵直着脖子，不敢动，余光瞥着李弈的动作，那只黑乎乎的小虫好像从她的脖子跳到胸部去了……
　　“等等！”眼见他一点也不避讳，手都快碰到她的胸了，她立刻喊出声阻止，背过身，抖着手把那只虫从胸口上拍下来，意识到自己还穿着很透的睡衣，她的老脸红了红，蹬蹬地跑回房间，边跑边说：“我们还是注意点！不能道德败坏！”
　　李弈用带着隐约笑意的声音在后头说：“姐姐，道德败坏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她读高中那会儿，跟李弈是邻居，经常会在放学的路上遇见。有时候李弈的后面会跟着一个女孩子，一直想找话题跟他说话，李弈惯用的手法就是追上前头的白彤或者放慢脚步等白彤走上来，并且问白彤一些数学或者英语的题目，那个女孩子完全插不上话。
　　俗话说三人行必有奸情，白彤长那么几岁，便自认为比这些小辈看透一些情情爱爱之类的俗事，她虽不喜欢做这个阻碍人家情感的石头，也不想多干涉李弈的事，就做了好一段时间的指导老师。用高中生的水平来答初中生，还是不会过于丢脸的。
　　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女孩子就放弃了，不再跟在李弈后面，李弈却也依然像往常一样，在回去的路上问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期末之后白彤问起李弈的成绩，听说他考得很好，年级第一，她十分欣慰，觉得跟自己这个指导老师是脱不了关系的。
　　几年不见，他似乎没变多少，还是当年那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
　　都快十点了，兰姐打电话来说印刷厂的那批广告单出点了问题，白彤咬唇道：“那我现在去印刷厂看看。”
　　兰姐在电话那头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去跑一趟。因为这些都是你一个人设计的，只能拜托你去看看。”
　　白彤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做得来，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过去，是搞错颜色了吗？”
　　兰姐说：“对的，听说是有个工人粗心大意，把各部分的色彩弄错了，那就拜托你了！”
　　“好，兰姐放心。”
　　白彤穿了鞋子要出门，李弈拽了她的手臂，问：“这么晚了，姐姐你去哪？”
　　“我房间有电脑，你可以去玩，我有点事要处理，就出去了。”
　　白彤想冲出去，李弈又把她拽回来。
　　“我也要去。”
　　“你帮我看家！”
　　李弈语气执拗：“姐姐，如果是你一个人，就让我陪你去，好不好？”
　　白彤妥协：“好吧，你换鞋子。”被他这么看着，想拒绝都难，就跟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李弈换了鞋子，笔直地站好，微微斜着眉毛笑，“可以了。”
　　最晚一趟的公车已经没了，又打不到出租车，好在印刷厂不远，走十五分钟也该到了。
　　“姐姐，是工作上的麻烦？”
　　“嗯。”
　　“晚上经常要跑出去？”
　　“也不是，偶尔。”
　　“没有同事陪同吗？晚上一个人，有点不安全，你又是女孩子。”
　　“只是偶尔，其实我的工作还算轻松啦。”
　　“喂，跟上啊，你看什么？”
　　这周围都是一些厂房，公路向远处的黑暗延伸，一条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月亮悬在夜空，他们的脸上都是清清冷冷的月光。
　　李弈朝她一笑，说：“没什么，走吧。”
　　到了印刷厂，李弈坚持跟她一起进去，很多工人都下班了，只有几个人在上夜班，等着白彤来。
　　负责这批货的人跟白彤说明了情况，白彤从包里拿出画笔，把搞错的颜色在样板上更正。
　　白彤说：“好了，按照我改过的来印，如果没问题我就先回去了。”
　　“行，因为你们急着要印出来，我们的人粗心大意搞错颜色，才急着让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那你忙吧，我回去了。”
　　搞定，收工回家。白彤哼起调子，李弈摇着她的胳膊说：“姐姐，唱首歌来听。”
　　白彤咳了两声，严肃道：“我唱歌很难听，哼哼调子还差不多。”
　　李弈不放手，像是跟姐姐撒娇，嘴里嘟囔：“唱嘛，肯定不难听。”
　　白彤拍拍他的头，哎呀，这孩子怎的这么会挠人心痒痒呢，在他面前自己仿佛突然成熟了不是一两个层次，老是想像母鸡护仔一样地护着他。
　　“我唱之后，你若是对歌曲再也提不起兴趣，可不能怪我。这样你还希望我唱不？”
　　“唱。”李弈期待地望着她。
　　白彤抬头望天上的月亮，清了清嗓子，不顾形象地吼了一首。
　　整条马路上只回荡着她近乎咆哮的歌声，天上的月亮似乎都抖了两抖。
　　李弈早就笑得不可自已，声音柔软，仿佛棉絮压过心尖：“姐姐，你刚才果然没有说谎啊。”
　　白彤怒瞪，跳起来打他，说：“要不要这么诚实？给点面子不行啊！你应该说我虽然唱功不怎样，但是还是能听的！多有气势啊！一般人还唱不来我这气势呢！”
　　李弈笑道：“是是是，非常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白彤甩手走到前头去，嚷嚷：“太假了太假了！下次我再给不唱歌你听了！”
　　虽然年龄比她小，但是李弈已经长得比她高出半个头，长腿多迈几步就能追上前面的她。李弈又使出先前让她唱歌的架势，摇着她的手臂说：“姐姐不要生气嘛，生气容易变老，那我给你唱首歌解解闷？待会你就用比我还要狠的话来评价我！”
　　白彤点头说：“行。”
　　他哼了首英文歌，声音真够蛊惑人的，柔软而情深，像是情人间的絮絮低语。白彤听得有点醉，却也没多想，走在路上也是无聊，便让他继续唱。
　　她读大学之后便很少再回家，跟李弈也没有再见过几次，之前还担心突然见面，况且又是住在一起，是否会经常尴尬，不过好像隔了几年，还是可以回到当初的模样。有一个邻家弟弟来给自己解闷，还是不错的，一个人住的生活的确太寂寞了。

　　周六接完家里的电话，白彤算算时间，上次打钱回家已经有一个月了，她去查了自己的卡，杂志社已经把钱打来，她立刻把账上的钱全部打给妈妈。
　　白彤爸在几年前出了事，之后家里只能靠白彤妈一人支撑一个家庭。白彤知道妈妈很辛苦，自从上了大学，她做了很多的兼职，寒假暑假就留在M市打工赚学费。
　　白彤爸每个疗程都需要用大量的用药，最近又到了花钱的时候。白彤在想自己是否能再找一份兼职。
　　江姐是当初介绍她为杂志社画稿子的人，算是很照顾她的人了，江姐喜欢喝茶，这次她买了一些铁观音给江姐。
　　江姐说：“呵呵，上次你给我买的竹叶青还没喝完呢，下次别买这么多来了。”
　　白彤说：“江姐一直这么照顾我，我心里感激，只能给你买点小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