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国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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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江南水乡，雾气朦胧在沉静的小镇上。侧身穿过这条布满青苔的窄巷可以看到一条绵延的小河边聚集着一群衣着朴素的妇女，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细声谈笑浣纱洗衣。小河上有几只大小不一的乌篷船正缓慢地流动在清水之上。
关于这儿的一切，都是那么温柔。
撑船的爷爷笑得满脸皱纹，叼着烟斗吹了一口烟气对坐在船沿上女孩说“宿宿现在才三月光景，把脚捞上来，等会儿你外婆又要唠嗑了。”
女孩子听话地将脚儿从水中抽出，可眼中上却愁云满目。
“哎，还为了你妈妈难受呢。”
“没有，我还有外公外婆可以念想啊。”烟宿绽开愁眉，微笑地拉拉外公的衣角。
爷孙俩说着说着就到了岸边，女孩子眼疾手快地跳到岸上叫道“外婆…”
不出一会儿功夫，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在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的搀扶下急切地走了出来“宿宿，想死外婆了。”
“宿宿也想外婆啊。”女孩子笑语嫣然。
“烟宿，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成天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女人低声斥责着女儿。
“知道了。”女孩收住了笑容，迅速阴着一张脸站在外婆身边不再言语。
“千奈总是这样破坏气氛，宿宿好不容易回家一趟！”
女人撇过头，眼神中的复杂无人能懂。
老人家将乌篷船停好上岸又看见了母女俩尴尬的场景，便也皱起眉头，烟宿这孩子和她母亲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了…
“千奈带宿宿去吃云片糕吧。”他放下烟斗喝了碗凉白开，朝老婆子使了个眼神，外婆也放开了烟宿的手，将她推到女儿身边。
千奈领着女儿走进屋内，两个人一前一后根本一点都不像母女的样子。
“呐，云片糕在那。”沈千奈指了指桌上一盘摆放精美的云片糕，表情淡漠地坐在一旁。
“噢”沈烟宿迅速捻起一片放进嘴里。
沈千奈摇摇头，顺势坐在古老的雕花木椅上“烟宿，你想爸爸吗？”
“爸爸？”沈烟宿抬起头，狐疑地看着母亲。从她出生以来她的脑袋里都不曾出现过这个男人的脸。
“嗯。”
“不想。”
沈千奈握着椅柄的手收紧，渐渐发白，她秀致的脸庞上出现一股哀愁，犹如这江南的层层缭雾。
“妈妈今年34岁了。”
不等沈烟宿说话，她继而道“妈妈又找到了一个丈夫。”
“所以呢。”沈烟宿咬下好几片云片糕，薄荷的凉味侵占全身。
“外公外婆年纪都大了，妈妈想叫他们去养老院，这几天，就办这事。”
“那我...”
“你爸爸下个星期会来接你，他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烟宿一定会喜欢他的。对不起...”
“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烟宿放下云片糕，冷冷地说道。
“当初妈妈把你带到中国就是觉得一定会照顾好你，可是没想到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我是你的累赘吗！”
“当然不是！”
“受不受委屈我自己知道！”烟宿低下头，机械地嚼着嘴里的东西，食不知味。
突然，她似乎意识到什么了，情绪陡然激动“为什么一点都不想想外公外婆和我。你现在找到了喜欢的人，我们不会拦着，可是，为什么要把原来好好的一家拆散。虽然我是你的女儿，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很自私，为了你所谓的爱情抛弃了亲情？让外公外婆去冰冷的养老院终此一生？让我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另一段生活？”
沈千奈揉揉眉心，眼底尽是一片无奈“我可以带你外公外婆去北京，过完这个暑假也要上初三了，我和你爸爸分开的时候约定好这时候他会来接你。”
“我不要！”沈烟宿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外面拉着外公外婆的手“外婆外公不会让我和别人走。”
“烟宿，不要任性！”沈千奈走了出来杏眸圆睁。
“宿宿，外婆和外公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妈妈当初又不争气嫁个日本男人，真是作孽啊......结婚也就算了，可你怎么结一年就离婚了啊？！现在害的宿宿要跟着男人去日本，阿弥陀佛，我们家怎么生出你这个女儿啊。”外婆颤抖着身体老泪纵横斑驳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外公沉默地抚着沈烟宿的黑发，不发一言。低气压环绕在江南老宅中，沈烟宿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亲身父亲是个日本人？她下星期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国度？难怪，妈妈从小就教她日语。这一切都是被她安排好的！愤慨地转过头“我不会离开外公外婆的，我一定会养活他们。你就去北京吧！”
沈千奈沉默了许久“烟宿，你必须长大。你要知道，什么是现实。”
烟宿的神情依然激动，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烟宿，算了吧。千奈你去收拾东西吧，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沉默的外公终于开口，年老的白鬓上是一重又一重的悲凉。
沈千奈转身，上楼收拾东西。
外婆紧紧抓着沈烟宿“烟宿，后山上油菜开得可烂了。外婆领你去摘。”
“嗯...”
后山的油菜花的确开得很灿烂，一大片一大片的嫩黄，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你妈妈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跟着我的啊，可是她没有宿宿乖，她脾气又臭又倔，可是自从她带着你从日本回来后就再也不吵不闹，也没有了笑。唉，你说那个日本男人干嘛要来招惹她呢宿宿，唉。”
听着外婆的唉声叹气，沈烟宿折断手中的油菜花，又折了一根。
第二天妈妈的新任丈夫就开着小宝马来到小镇上，周围的景象依旧没有变化，温柔如旧，只是一切在沈烟宿的眼里都是那么刺眼。昨天不是还好好的。
“你是烟宿吧，我叫张远卿，你可以叫我远卿叔叔。以后想去哪里玩找叔叔哦，叔叔开旅行社的呵呵。”男人笑得灿烂，搂着沈千奈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她有个女儿这一事实。
沈烟宿站在他们对面，不发一言。沈千奈突然发觉她的表情就像她年轻的时候那么倔强。“烟宿，能不能祝福妈妈？”
沈烟宿抬头看看外公外婆，发现他们苍老了许多，他们向她点点头，看来也是希望女儿快乐的吧。
“新婚快乐。”
“谢谢。”沈千奈难得地绽开微笑，幸福掩盖了往日的哀伤。
“烟宿如果不习惯日本那边，可以来北京找叔叔，叔叔会给你做主的哟~”张远卿揉揉烟宿的头发，和蔼如亲生父亲般。
“嗯。”她的眼睛又酸又胀，原本的怨恨被离别的哀愁取代，手不自觉拉住妈妈的手“妈妈。”
“烟宿要过的快乐啊，爸爸妈妈我会经常回来的。”沈千奈摇摇手，和张远卿一起坐进了小宝马里。
汽车开得很快，一会就没了踪影。沈烟宿转过头去，“这雾真讨厌，都挡住太阳了。”
“宿宿外婆做的馄饨都凉了，快去吃吧。”外婆叹了口气，劝着孙女去吃东西，过不了几天孙女也会离开他们了。
沈烟宿吃完馄饨早餐后，准备拿着去年妈妈送给她的照相机去拍些故乡的影子。外公坐在门前的石板水泥上吊着他的老烟斗和邻居爷爷下象棋。“啊呀老沈你今天也太弱了，呵呵，终于被我赢一回了。”
烟宿咔嚓一声，外公不好意思的笑刻在了里面。
她走出门，走进那条很窄很窄的小巷里，她挨着身子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缩着身体深怕挤在里面不能出来了。这条小巷总弥漫着让烟宿眷恋的气味，那股初春的青草香混合着远处的牛粪猪粪的气味，这是故乡的气味，催人泪下的气味。可惜了，这种气味拍不进去。她抬起头，对着窄窄的天空咔嚓了一下。
她走了整整一天，坐在岸边等着外公撑着乌篷船来接她。
不远处那只小小的乌篷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沈烟宿跳上船，外公依然叼着烟斗却不再笑得开怀，沈烟宿把鞋袜脱掉，将一双脚伸进水中，晃荡了几下，再晃荡了几下，直到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为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中国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