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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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早已不是无涯山的竹屋小楼，反倒是带着另一股熟悉的味道，蔓延入四肢百骸，让一颗本就已经麻木的心脏变得说不出的惊诧与酸楚。
我使出自己全身的力气从床榻上爬起，可由于四肢无力，很快，我便又一次摔了下去，幸而床榻太过柔软，也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丝毫的疼痛，只是沉闷的响声倒也不小，立刻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人。
“公主，你醒了！”说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甚至带着一丝欣喜。而我却是怔怔地看着她，许久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公主……”见我呆愣，说话的人再一次不确定地唤着，两只手轻轻抓着我的袖子，楚楚可怜的面容上淌着两行清泪，真正就是我见犹怜。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扭转脖子，将整个房间和眼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定和记忆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后，扬起嘴角，万分诡异地笑了起来，随后，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膊，那种实实在在地疼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不，也可能是梦境，孟师叔的入梦术向来都能以假乱真的，不过……这一次，想必不是她吧……
“公主……”女子眼神中露出的丝丝愧疚立刻化成了一根根绣花针，直直地就往我皮肤上扎，我有些头皮发麻，一下子从自己的思考中跳脱而出，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过了半响，我才回过神，对着她平静道：“小瑾丫头，真的是你吗？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而我又是怎么过来的……”
是了，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五年前与我一起嫁入秦国，感情犹如亲姐妹一样深厚的人，小瑾……
只是此刻，她早就失去了往日里的天真活泼，甚至连迷糊闯祸的精气神也荡然无存，一张美艳的脸上带着一股子苍凉和无奈。
“公主……”她第三次开口唤我，盯着我瞧了一会儿后便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我还未反应之际，“砰”一声给跪了下去。
“公主，这是清露宫，是小瑾将公主迷晕后，从无涯给带了回来。”她平静地说着，脸上却是一副赴死的模样，看上去不仅滑稽，更是让我揪心。
“是受了谁的旨意？”我叹了口气，苦笑道：“既然回到了清露宫，那人定是皇帝父亲了吧。”
小瑾垂首，并未开口回话。
我瞧见她那个模样，心里反倒是出奇的平静，本以为，照着我这个感情用事的性子，现在早该哭哭啼啼，大笑大闹，然后像是个疯子似的站起来，掐着小瑾的脖子大声咆哮。
可今日我却完全转了性，或者说，是整个人提不起一丝那么干的力气，我安静地坐在床榻上，任由脑海里一幅幅的图景回放。
无涯山在离都，隶属殷国和秦国两国的交界处，距离两国的都城都是相当遥远，却恰恰是个军事要塞，历来是兵家的必争之地。而秦宇，这个手握兵权，杀伐不断的亲王却突然出现了，出现在那么微妙的地方。
那时正是秋韵节，他见到我时，脸上明显带着迷惑和震惊，想必事前根本不知道我竟然活着，我和秦宇的相遇，完全只是个巧合。
那便排出了他出现在那里是为了寻我的可能。
而后在无涯山上，黑鹰又突然出现，说是探子有重要来报，让他速回军营……军营，是了。秦宇会到离都，从一开始，就有着另一个目的。
而我，却在这个时候被“请”到了殷国的皇宫，还是拜我素来疼爱的小丫头所赐……这一切，说是巧合，我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小瑾……原来你会武功，并且还这么厉害……”我浅笑出声，眼睛明明是看着她，却像是穿透了她，茫然又空洞，“原来，无论是什么事，我都是最傻的那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却唯独我一人不知，所有人都在戏外抱着膀子看着我，而我还还傻乎乎地冲着他们笑，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要好好地努力下去，终究还是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后来发现，就连真的不能再真的东西都是假的，那么其它的，不都也是一场空吗？”
“公主，请您不要这样，您骂小瑾也好，打小瑾也好，甚至杀了小瑾也好，但小瑾求您不要这样笑，公主受的的苦小瑾都知道，都知道……是小瑾对不起公主……”说着说着，小瑾竟然哭了起来，眼泪簌簌地流着，看着人心里闷闷的痛。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平静地说着，没有冷嘲热讽，亦无心灰意冷。只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脑子里空空的，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是好了。
“公主……小瑾对不起您……”
“好了……”我摆了摆衣袖，直视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如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皇帝父亲此刻让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瑾雪白的牙齿尖尖的，抵在殷红的唇瓣上，不一会，竟落出一颗血滴，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抬手看着我，竟有那么一分决绝，“皇上欲取回被秦国夺去的五座城池，秦国得知后，派秦宇出兵。两军交战，一触即发。”
果然，和秦宇有关，和离都有关……
我不禁扬眉冷笑，好一个“两军交战，一触即发”。我还真是佩服自己那长满了野草的脑子，竟然还能隐隐猜出个所以然来。如今得到小瑾的证实，我还真的是无言以对，哭笑不得了。
“小瑾……皇帝父亲怕是黔驴技穷了吧，我一不能上阵打仗，二不能出谋划策，如今这种险要关头不花心思怎么破了秦宇的黑羽骑，反倒是让你虏了我来。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大笑出声，笑的肚子发疼，眼泪直流。
“素儿……”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在前方缓缓响起，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朝我走来。眉头紧蹙，双唇微抿。多年未见，竟依然如年少时，我眼中的皇帝父亲一模一样，只是，那份沧桑和憔悴，终究还是无所遁形。
这个打击实在太大，我一时缓不过神，只能那么茫然地瞅着他，反正从小到大，我见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每一次都没有什么大好的印象，如今这样，便也罢了。
见我不说话，作为一国之君兼一家之主的殷王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对着跪在我床榻前的小瑾道：“你先退下吧……朕有事要同公主说。”
“奴婢遵命……”小瑾的头在地上重重叩了一下，抬起时，已然已经印上一个红印。
我平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小瑾一遍忍着泪一遍离开，看着皇帝父亲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立定在我的面前。
我不想说话，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为了保证我待会儿不会因为什么巨大刺激而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决定假装听不见，看不见。
可就算我这么做了，并不代表别人会就此放过我，比如站在我身边的殷王，在我和他彼此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抬起一条手臂，随后任由那略带粗茧的手慢慢摩挲我的脸颊，那样轻柔，忍不住让我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素儿，你瘦了……”他心疼地说着，眼底漾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这些年，你受苦了。”
“不劳皇上挂心，殷素无碍。”我努力捏紧双拳，不让自己太过颤抖，这些话如今听来，真的是无比的讽刺。当他想再一次向我靠近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躲了过去，任由他的手悬在半空。
“你终究还是怨朕了吗，素儿……”殷王轻声叹了口气，收回手，怔怔地看着我，“朕知道说这些都晚了，可是朕还是要说，素儿，你是我们殷国的公主，是朕的女儿，你小的时候，朕没有好好照顾你，疼爱你，如今，便让朕……”
“怎么样呢？”我忍不住打断他，冷冷地笑起来，“所以在这危难关头，我这二十年来从未关心过我的父亲，终于要扮演慈父的角色了？想让我为大殷做些什么呢？你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绕圈子，你不累，我看着也累。不过我劝皇上，切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殷素向来不是个争气的人，不认为大秦朝的王爷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而在战场上受大殷的的牵制。皇上，你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我一边说，一边笑，着实觉得自己存在的价值，就是被这些人戏耍的。
从来对我不闻不问，弃之如履的皇帝父亲，竟然会用这么情意绵绵的调子和我说话，呵呵，这日子过得，还真像唱戏。
“素儿……朕知道以前对你有所亏欠，以前的事都是朕不对，可是朕如今真的只是想好好补偿你，为什么你连一声父王都不愿意叫。这些年，朕真的很想你，想到心都发疼，只要素儿你愿意回来，朕会对你好，视你为掌上明珠。”他的眉眼皱在一起，眼神中满是失落和绝望，两只手抓着我的肩膀，略微有些颤抖。
而此刻的我却极其憎恶他的触碰，“补偿？选在两国交战的时候补偿？皇上是真觉得殷素傻呢，还是料定我会心甘情愿的听您摆布呢？”
殷王的神色瞬息万变，最终化为淡淡的失落，他看着我，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愧疚，“朕承认，的确是有拿你牵制秦宇的意思，可是朕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朕也真的是很想你，想补偿你，素儿……回到父王的身边不好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父王吗？”说完，他用力地将我拦在怀中，炙热的鼻息喷涌在耳畔，温热而宽厚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我的背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百般呵护。
可是这一切都让我的心底更加的苦痛与晦涩……
如果不是秦宇，不是因为秦宇对我的执着，我能得到这份父爱吗？呵呵……镜中花，水中月，这份感情来的太快，太虚幻……拿什么让信服……
我永远不会忘记，年少时他对我的冷淡与忽视，不会忘记五年前在皇陵中，他用我去和秦宇交换。忘不了，这种被亲人背弃的感觉，我永远都忘不了……
不顾尊卑，我用力地推开他，沙哑道：“我没有武功，既然已经被你们抓了回来，绝对是没有可能自己逃走的，所以皇上大可以放心地拿我来牵制秦宇，无论我愿或是不愿，都无可奈何不是吗？所以皇上，不必对我做出这幅疼宠怜爱的模样，殷素，受不起……”说完后，我微微闭上眼，不去渴望，不起思念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想要的东西。
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无论它看上去多么诱人，强求来的，总有一天会从指尖滑走。
殷王沉默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终于，在过了好久好久之后，他站了起来，身姿挺|拔，却又带上了一丝落寞。
“朕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素儿，你……好好休息……”
“殷素恭送皇上圣驾……”我从床榻上站起，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殷王摇了摇头，便退出了我的清露宫。
我目送着他逐渐远去，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走……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呆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