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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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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岳湘,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娇美俏丽的女生掩泪而去,顾成韬冷淡的转身离去,迎面碰上得之。
她只淡淡的笑,如每一次在这狭窄校园中不期而遇,客气的寒暄问候,最后有丝迟疑的看向远方的背影,“刚才——”
原来她都看见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你还不知道我吗?大家不过都是玩玩罢了。”
是啊,她惘然微笑,要如何才能将风握于指掌间?爱情让人不聪明,谁都以为自己会是例外,但从来也没有例外。
“得之,为什么好像无论什么时侯看到你,你都能微笑?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点烦恼的时候?”
她一怔,“从来没有人这样问过我。”
“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的冷静,连我也无法做到。”
“我当然也有遇到不愉快的时候。”天道谁无烦恼,风来浪也白头,她哪里有本事永远怡然自得,“可能我比较懂得精神胜利法吧。凡是让我痛苦的事,我就甩掉它;甩不掉就忽视它,如果再不行,我就索性藐视它。”
“你也——藐视我吗?”
“怎么会呢?成韬,我们是朋友。”无论如何,他曾带给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快乐。
他深深地望住她,眼神中某些不慎分明的情绪令她有点心慌意乱,不自觉地伸手将长发抚到耳后,却忘记了手中还抱着的东西。
厚重的书在坠落地面之前被一只手捞起,看到封面上是《外国新闻事业史》,成韬不禁很惊讶。
“我正在准备考研,考新闻传播。”她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
“你-----跨专业考?其实记者很多是读中文出身的。”以她父亲的身份,就算想去新华社也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系统的理论知识还是挺麻烦。现在让我去写新闻,恐怕会写出不伦不类的文言文呢。”
“我奉劝你还是别辛苦了,就算想读研也可以考虑别的专业。学新闻有什么意思?”他用鼻子冷哼一声,“有时候跑几个小时就为了采访十几分钟的内容;我们熬几个通宵拍成的镜头,监制看都不看一眼就否决;还有,你知道那位所谓金牌主持人有多白痴吗?每句串联词都要别人写好,有一次提示器出问题,他就一句话也不会说,事后还要发脾气埋怨别人。”
她只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
“实习生就是负责搬搬机器、联络采访对象、顶多就写写解说词,节奏虽然快也谈不上辛苦,我只是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她并不发表意见,只是听他一个人说。专心的,令他有些赧然。从不曾如此想祥林嫂般絮絮叨叨,但是,还能告诉谁呢?告诉父母只会平添他们的烦忧,同学们个个都在忙自己的事,至于岳湘,她只在乎圣诞节会有什么安排。
刻板严肃的上司,庸庸碌碌的工作,再少年得志自以为是的高材生,到了电视台也不过是个实习生。
“到企业采访,永远星级饭店酒席招待,请我们写点吹捧的软新闻;如果是去查问题,那就抱歉,董事长董秘总经理副总经理一律不在公司。”顾成韬抬脚,将一块小石子踢飞起来。“所谓无冕之王,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忽然看住她,目光灼灼如焚,“这样,你还想做记者吗?”
她慢慢地说,“我想。”
只有两个字,她只说了两个字,顾成韬却觉得好像获得了全世界的勇气。
“放弃理想,人生会轻松很多。可是放弃了理想,还活着干什么?”
“谢谢你,得之。”他真心的感谢,“我真想拥抱你。”
她伸出右臂,“虽然不能拥抱,但我们至少还可以握手。”
从恋人变成朋友,从拥抱变成握手,像是梦一场。
“我帮你复习复习专业课吧,”成韬将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闲散自若随便提议的样子,“采访实务只靠看书很难提高。”
早早来的黄昏无风无云,一缕暮色里飞舞着无数晶亮纤尘。有一瞬间他几乎屏息,仿佛等待上帝的裁决,却又不明白,为什么要紧张。
她终于低下头,轻轻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7
她是个用功而聪慧的好学生,只是偶尔会失神。
食指轻敲桌面,顾成韬故意板起脸,冷眉锐眼的指责,“纪得之,你在发什么呆?”
“乱讲,我是在想怎么给这篇报道写编者按。”她扬扬面前的稿纸,紫色笔迹秀气端丽。
得之常常在蓝墨水中滴入几滴红墨水,写出来的字是很特别的紫色。
他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问:“新闻评论包括哪些体裁?”
纪得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社论,评论员文章,短评,编者按,专栏评论,述评,杂感。”
“你简直像台复读机。”
“凡是背过《古文观止》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她咬住下唇,放下手中无意识把玩的书签。
他抽走那张狭长竹叶状的书签,翻过来看到书签背后题着一行工整的蝇头小楷:
历经磨砺犹刚健
熟谙世事倍温柔
“你的毛笔书法也这么好?”
“这是我爸爸写的,他练了整整五十年书法了。”
“是不是,你父亲出了什么问题?”常常露面的纪副市长突然淡出,他还是有点新闻敏感的。“我爸爸肝硬化住院了,最近几天就要做手术。”
“他不会有事的。”
教室门被撞开,岳湘捧着一大摞笔记和课本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
岳湘恨恨得瞪着他,真是冤家路窄,她百年难得一次的到教室作自习,居然也会碰上最不想碰上的人。“这间教室又不是你的,我想来就来。”
“OK。”他无意干涉,转头继续自己的事。
“你没时间跟我逛街,却有时间帮她补习功课?顾成韬,你什么意思?”
他只是微笑以待,“我帮人补习功课需要你审批吗?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授权给你。”
“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允许。”
“那我也告诉你,你管不着。岳湘,我们已经结束了。”他转头对得之说,“我们换个地方好了。”
得之没有异议的准备收理桌上的书本,岳湘却突然站起来,重重甩上摇摇欲坠的门,“不必了,还是我给你们让地方好了。”
岳湘坐在侧楼梯的台阶上,用手背胡乱揩着泪。纪得之看到她,转身离开又走回来,递给她一包面纸和一瓶农夫山泉。
她忿忿然拍开,假好心什么?
纪得之轻叹一口气,想走却听见她冷冷的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把你的名字写在墙上作靶子,天天射飞镖。”
“我姓纪,纪得之。”她眼中闪动笑意,“可别写错了名字报错仇啊。”
“得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微笑加深,这是她名字的寓意。
“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得到与失去都没有理由吗?”岳湘盈泪的明眸扬起,浓浓感伤,像个孩子在人生的多变途中迷了路。
“现在当然苦痛,但总会过去的。事后你会发现,失恋也有它的好处。”
“说比做容易得多。你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被人甩掉的滋味。”
“我知道,因为我也被甩过。”
两个人四目相对。岳湘不解地望着纪得之,有的女孩子漂亮只是因为面孔精致,可她不是,她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魅力。
如此美慧俱全的女子,也会失恋吗?
“我究竟哪里不好?”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听说过,女人总要亲吻无数的青蛙,才能最后找到自己的王子。不妨把成韬当成一只青蛙好了。流泪对皮肤不好,是女生的美容大忌哦。”
她破涕为笑,接过得之手中的面巾纸。
8
“下周我要去外地采访,恐怕就不能来辅导了。”
“如果你很忙的话,就别来给我补习了。”
“不,我很高兴每天都能见到你。”这是真的。看到她平静微笑的脸,常常让他觉得无来由的放心,在这样充斥着浮躁的都市里,竟然还有这样脚踏实地的安然。
“我请了一位教授来辅导,以后就不用麻烦你了。”
“因为岳湘?你根本不必介意她。”
“跟她没有关系。”
“你不会厌倦这样的生活吗?年年奔走,还是找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我——当然厌倦,可是当你得不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就只能这样日复一日的追逐。”女朋友换来换去,只是过眼云烟。
“你应该对她好一点。追求到这样一个女生也很辛苦吧,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如果你对她无意,就应该及早说清楚。青春短暂,谁都禁不起浪费。”
“我每次有了新女友,都只想快点分手;可是一个人的时候,又觉得寂寞,只能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你有没有真的爱上过一个人?”
“有啊。我高中时候,曾经喜欢过班上的一个女生。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她什么。”或许只有十六七岁的时候,才能这样毫无理由毫无目的的喜欢一个人吧。“你一定想象不出我曾为了她做过多少傻事。”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复习资料,仿佛在认真听,又像是根本充耳不闻。她总是那样安静,却让他有说话的渴望。
爱到永远?至今他仍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永恒的爱情。但是纪得之在他心里刻得那么深,实在始料未及。
“后来——后来她很明确地告诉我说她不喜欢我这样的男生,后来我们考上了两所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学校,后来,就再也没联系过。”
“你真的爱她吗?也许只是迷恋作祟,却以为自己是爱上了她。”
“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他的声音冷硬起来。
“你呢?你又了解她几分?你还能清楚地记得她的样子吗?大难来时,你能毫不犹豫牺牲自己护她周全吗?你愿意为了她顶撞你的父母吗?如果她在背弃你之后回头你还愿意拥抱她吗?”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正刺中他的要害。
“别以为有些喜欢就是爱情,你还太年轻,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但至少,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他从没听过这样一针见血的评论。他蓦得恼羞成怒,是被戳中了痛处的难堪。
她站起身,仰面看向低云密布的天空,“顾成韬,你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