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用》聂小宝

2、一个人

　　以为活着时是不会再见了，可没想相见竟是这般容易。逃又能逃到那去？逃又能解决什么？我微侧过身抬头看见了他，一米七八的个头高出我大半个头，八年前的碎发换成了板寸，清秀俊美的面容不似当年那般柔和，岁月刻画的棱角为他增加了份成熟。
　　他笑容满面地拉过小玲手中的行李，
　　“还蛮重的。”他轻声感慨。
　　他没注意到我，我赶紧侧身不想让她看见我这张脸。

　　我在怕什么？我又不欠他什么？都这么多年了他也忘了不是吗？
　　对，都忘了，我也忘了。我紧捏住拉箱把手，双手忍不住地微抖，
　　“好巧……”

　　“表哥。”小玲打断我的话：“这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朋友维安，表哥看大美女。”小玲高兴地向吴焕介绍我，
　　“回来时没钱了，火车上她可照顾我。你可要请吃饭谢谢人家照顾你妹妹。”
　　吴焕顿了下，弯着的腰不见直起，口中默问道：“维安，苏维安吗？”
　　“呀，你怎么知道她姓苏？”小玲大吃一惊。

　　“我们认识。”吴焕直起腰与我同时开口。
　　我们认识，八年前就认识了。

　　“你瘦了。”他右手紧握住行李拉杆异常的平静。
　　我为自己刚刚想逃感到好笑，七年间从未见过面再浓的感觉都会淡，大家都不再年轻一切都随风而逝了。
　　忽觉得一身轻松，笑侃道：“你老了。”
　　他愣了下，摸了下鼻子，白底蓝色条纹衬衫，蓝白色牛仔裤一双蓝色匡威鞋，白色胶皮部份见不到一点污迹，他还是像八年前一样爱干净。
　　我低头看着污迹斑斑的红色布鞋，自己现在肯定是灰头土脸的形象。

　　他的干净让我有些无措，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就如他当年见到我被父亲抛弃的情形一样，不想这么落败。

　　“你一点未变。”他嘴角勾起笑回道，一如当年第一次见面时的笑，清秀中带着些魅惑。
　　笑容一样，人也一样，可心境却差得很远，
　　“一样的邋遢。”我歪头佯装开心地笑道。
　　他勾起的嘴角软化下来，神情带上了几分忧伤，空着的左手微微抬起。

　　“你们真认识啊，那就好，先出火车站吧。” 这时小玲建议，她上前接过我手上的拉杆：“我帮你提。”
　　我没拒绝，前面的楼梯一个人提会很吃力。
　　小玲力气很大，有她帮忙毫不废力地走过了楼梯，跟随着出站的人群穿过一个地下通道后便出了火车站。

　　下车的人挨个接受出站检票，最前面的一个人与车站工作人员好似争吵起来堵住了出口。
　　小玲有些不耐烦连连叫骂。紧跟身后的吴焕闷不作声，我故作轻松道：
　　“急什么？都坐了一天一夜也不急这么点。”
　　小玲伸长脖子看前面移动的队伍，随口道：“就是坐了一天一夜，差那么点就能回家才急，我想我妈了。”
　　我也想外婆了，可急有什么用？

　　“别急，吵架吵完了就好。”身后的吴焕开口道。
　　小玲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只顾着数前面的人。

　　吴焕不再开导她，转问我：“这几年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深圳，海南，福建都去过。”我如实说。
　　“哦。”他应了声倒是没了下话。
　　冷漠的气愤与热火的出站口格格不入，一时的无语，找不到任何话题让我有些不适，只想着前面的队伍快点结束，这只是我回来的一点点插曲。
　　“我帮你提吧。”粗心的小玲只顾着前面的人，而忘了身后的我，他伸手准备提我手上的行李。
　　“不用可以拖的。”我放下行李拖住拉杆。
　　“那就好。”他手落下答非所问的话让我接不下去。

　　出站口多出了几个工作人员，大声争吵的旅客靠在了边上。等待的人群开始快速移动，小玲蹦跳地走在前面，我快步紧随其后。

　　火辣的太阳洒在平坦的广场上，蒸发的水汽徐徐上升，远处绿色花坛异常清楚微有些变形。
　　出租车司机见有人出站跳出阴凉的地方，大声吆喝，
　　“西站，西站，去西站……”拉上客的开车离开，没拉上客的继续等下班车。
　　我用手遮住头顶的太阳，该去广场对面坐公交车。

　　小玲四处打量了番见没人来接我，拉住我的手不放开：“维安姐，你和我表哥认识，中午我请你吃饭。”
　　我看了眼直视前方的吴焕，再见面大家都不自在。
　　“不用外婆在家等我。”
　　“你到家估计都12点了，一起吃个饭吧，饿过头了你又会吃不下对身体不好。”吴焕邀请道。
　　“没事，我这有零食。”我拍拍肩包。
　　“你这么爱吃零食怎么没见你长胖，倒是瘦了许多。”他何时这般拙拙逼人。
　　小玲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表哥，表哥……”
　　吴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抿嘴转头看向另一边：“对不起。”

　　气氛僵到了极点，三人在出站口竟不知何去何从。

　　“李霞，李霞……”小玲大声地叫喊打破了僵局，我与吴焕转头看去。一位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子拿着两瓶水向我们走来，她身材高挑，一头卷发半披在肩上有几分妩媚。她走近递给小玲一瓶水，笑着打招呼：
　　“车上很辛苦吧？”
　　小玲笑笑不在意道：“还好。”
　　她径直走到吴焕身边，把另一瓶水递给他：“我来提。”
　　吴焕放下行李，接过那半瓶水拧开就喝，看来两人关系很亲密，这半瓶水她刚刚喝过。
　　他有女朋友了……
　　我不是也有男朋友，他怎会没女朋友？更何况他一直都不缺女人。

　　李霞接过他手上的行李后这才注意到我，她疑惑地看着我。
　　小玲连忙介绍：“维安是在火车上遇到的，没想到她跟表哥认识，正想着让表哥请吃饭呢？”
　　李霞用眼神询问吴焕，吴焕点点头：“是认识。”

　　李霞大方的拉住我笑问道，“能遇上也够巧的，那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