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易容术九

6、失去光明

　　先赶到叶影房间的是医谷中的杂役，他被派过来看看叶影和慕容言在做什么，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一推房门便看到慕容言趴在桌上，叶影伏在他膝上，两个都有没动静，他大声叫了他们几声，却没人应他，他这才发觉不对劲，忙跑去叫梅仙鹤。
　　梅仙鹤一进屋便闻到了极淡的朝露花香，跟过来的花伴水也大惊。梅仙鹤颤声道：“这是在做什么啊？！”
　　梅子雨取出随身携带的紧急关头用来保命的丹药，往慕容言和叶影嘴里都放入了一颗。
　　花伴水一眼就看到慕容言右手小指上有一圈红线，再看叶影的手也有，她明白过来，眼泪立时下来了，看着梅子雨忙着把叶影和慕容言搬到床上，她试去眼泪，“先救阿言吧。叶影刚出生就服下了奈何果，不过我没告诉过他。”
　　传说南岭南边的蓝江河畔有草名奈何，百年才开花结果一次，奈何草的根茎叶泡的水叫忘川水，能让人忘尽前尘往事，奈何花服食后能让失忆的人重拾记忆，奈何果能让人百毒不侵，吃过奈何果的人在毒素进入体内后身体会进入昏迷状态并自动解毒，但毒性越强解毒用的时间也越长，这期间中毒的人会一直昏迷，别人要加害于他一样很容易，花伴水怕儿子会因为自己百毒不侵就乱来，所以干脆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慕容言在四天后才醒过来，周围有好些人围着他，梅仙鹤面露喜色：“阿言，现在感觉怎样？”
　　慕容言脑袋沉得厉害，一片混沌，好一会才真正清醒过来，“还好。”他抬了下手，居然能动，看来毒是解了，“梅伯父，你能解朝露了？”不是说朝露是无解之毒？
　　梅仙鹤咳了一声：“不，是你花姨想的办法。”
　　花伴水见到慕容言时说她和他母亲易昔是相识的，让慕容言叫她花姨。
　　慕容言看到了花伴水也在他床边，他便问道：“叶影也没事了？”
　　花伴水道：“他没事。阿言，这次是叶影这混小子魔障了，我向你陪不是……”花伴水终究还是希望慕容言能原谅叶影，她也想说叶影这小子就任你处置，但话到了口边还是没能说出来。
　　慕容言拦住了花伴水：“花姨，我也没事了，不过是我们吵起来了，叶影也是一时冲动而已。”
　　花伴水道：“那他也不应该……我会好好教训他的！也怪我，这些年没花心思管他……”
　　一旁的梅仙鹤和梅子雨面露尴尬，这么多年都是他们在管叶影，之前叶影也好好的，谁知道他在临走前会来这么一出。
　　慕容言道：“花姨，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聊一下？”
　　花伴水满口答应：“当然可以！”其他人都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慕容言看着自己的右手：“花姨，这个红线蛊能不能取出来？”其实他不用叫其他人出去也行，在他昏迷时梅仙鹤他们都看到了他和叶影手上的红线蛊，多少明白了这两个少年间的事，都叹息不已：情之一字，误了多少红尘中人。
　　花伴水嗫嚅着不知道要怎么说：“……取不出来。”
　　慕容言道：“那这个会对人有什么影响？”
　　花伴水忙道：“没什么影响，就只是个装饰。”
　　慕容言不太相信，但也知道应该问不出别的答案。
　　两人沉默了一会，花伴水艰难地重新开口道：“阿言，你的毒是解了，但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朝暮谷有种剧毒的蛊叫夜雾蛊，它能克制住朝露毒，但夜雾蛊怕阳光，见阳光后会毒性会加剧，你以后……要少见光……夜雾蛊的毒性强，你要喝汤药克制……”
　　“……”慕容言无语，现在好了，他体内又多了条虫子，他还不能见阳光，以后要喝更多的药！
　　花伴水道：“阿言，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是有什么要求花姨都会做到。”
　　慕容言这些年已经尽量地让自己习惯恶运的降临了，他缓过神来，“花姨，那你就劝劝叶影吧，他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不知道还能活上多少年，但也不想死得这么莫名。
　　花伴水也想过这事，朝暮谷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死心眼的很，叶影若是醒了肯定还是要对慕容言纠缠不休，她叹气：“我会给他喝忘川水，让他忘了所有的事。”
　　慕容言一怔：“……忘川水只是会让人忘了记忆？”传言喝下忘川水的人会变成白痴，这绝非他所愿。
　　花伴水有些伤感地道：“对，只会失去记忆，学过的东西例如武功之类的都不会忘。以前朝暮谷中有人喝过。叶影喝了也好，记得这些事他醒了后，肯定也会恨不得再去死一次。”
　　慕容言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叶影此时还没醒，慕容言去看过一次他，昏迷中的叶影就像是睡着了，安静又乖巧。慕容言看着沉睡的叶影有些失神，他永远都会记得这人曾死也要和他在一起，他突然有些心痛，这些事或许他也应该忘记，他想着是不是自己也要去喝些珍贵的忘川水？
　　叶影还未醒就被花伴水强行灌下了一大碗的忘川水，然后被朝暮谷的人搬上了马车，并运回朝暮谷。
　　花伴水并未同叶影一起离开，她留在医谷等着见慕容家的人。
　　慕容言此次身体又遭重创，本来他也将在不久后离开医谷，现在却不得不在医谷中继续住下去。再过得两日，易和也赶来了，是梅仙鹤通知他的，当时他见慕容言有些大事不好的样子，忙派了人去长天峰送信，本来还想给慕容方也送封信，但考虑慕容方在边关重地，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为好。
　　易和拍拍慕容言的肩膀：“扛得住吧？”
　　慕容言看到易和后露出了好久没有出现过的笑容：“大伯！我还好，反正喝药也喝习惯了。”
　　易和笑道：“那就好。怪叶影吗？”
　　慕容言皱眉：“也不能全怪他，也是因为我没和他好好说，但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他只在书上见过有人和敌人同归于尽。
　　易和道：“什么样的人都有，以后你见得多了就知道了。朝暮谷的人至情至性，容易伤人伤已啊。”
　　易和看过慕容言后又和花伴水交谈了一会，花伴水言语时很是忐忑不安，易和并未为难她，他只道这些孩子间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别过于自责了，慕容方那边他会去解释。花伴水对易和感激不尽，心想易家人果然不负它在世间的名声——宽容慈悲。易和却只是觉得花伴水为人母也不容易，她怕他来了要为难叶影，早早就把叶影送回了朝暮谷，甘愿自己来替儿子担下或许会有的责罚。
　　易和很快把花伴水劝回了朝暮谷，天天被花伴水亲自照顾的慕容言也因此松了口气，他一点也不习惯这位漂亮的花夫人天天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这一次易和在医谷住了一月才走。这一月中朝暮谷派人给慕容言送来了许多东西，有很多珍贵的药材，其中有一小盒药膏，并附了张纸条，上面写了药膏的配方，这药膏涂上手指上可以盖住那条红线。慕容言抹上试了试，果然能盖住红线，这样很好，以免有认识红线蛊的人对他手上的红线好奇，不过涂上药膏的手若是长时间泡在水里，药膏还是会溶入水里，这也无妨，再重新涂上便可。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贵重物品，其中有件连帽的黑斗篷是乌蚕丝所制，不怕刀剑等利器，遇水不湿，遇火无损，也不透光，这世上怕是只有这么一件。从此以后这件黑色斗篷就没怎么离过慕容言的身，这件斗篷把他从头到脚都隐藏到了黑暗中，江湖上看过他容貌的人并不多，他也因此得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号“黑无常”，再后来这个名号变成了“黑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