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易容术九

27、夜游金家

　　赏兵会在五日后举行，大多数人都还在来石堡城的路上，由于不知原由的偷袭及埋伏，或许会有一部分人来不了或者打退堂鼓。金家的老爷子金长久正在为这事忧心忡忡，有随从过来禀报：“老爷，武林盟天法府慕容府主和朝暮谷叶谷主到了。”
　　金长久立刻站了起来：“走，明朗，跟我过去看看。”
　　明朗是金长久的徒弟，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他打小便在金长久身边，金长久到四十多岁才得了金宝儿这个女儿，因此金长久一直是把明朗当成自己儿子看待的，他的锥造兵器的绝学也都悉数传给了明朗。
　　明朗笑道：“好的，师傅。”
　　未等金长久他们走到到前门，便已经听到了金宝儿的声音，然后只见一团红云扑了过来，金长久伸手截住，正是金宝儿，他嗔怪道：“宝儿，有客人在还胡闹！”
　　金宝儿搂住他爹的胳膊，凑到他爹耳朵边道：“爹，又来了一个特别好看的人！”
　　金长久瞪了她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迎上慕容言和叶影，“慕容府主，叶谷主，欢迎光临寒舍，老朽有失远迎啊……”
　　叶影身后的花蝶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白胡须老头也是圆滚滚的，现在她总算知道了，原来金宝儿长得这么圆，只是因为长得像她爹而已。
　　金家的人也都睁大了眼睛看慕容言和叶影，原来这两位是这个样子的，天法府主果然是穿着黑斗篷的，朝暮谷谷主也果真比别的人都长得好看。
　　慕容言笑道：“金前辈您太客气了，要不是金小姐赶来救我们，我们可就来不了了。”
　　“哦？”金长久瞪了他的随从一眼，居然都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金宝儿边绕着她爹转圈边把事情说了一遍：“爹啊，谁这么大胆子把灰铁石搬到那里去了？而且还会用我独创的巧心锁？”
　　金家的包括金长久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金宝儿，这么大胆子的只有这位大小姐，会用巧心锁的不也只有这位大小姐？金长久干咳一声：“宝儿，不会是你又在胡闹了吧？”
　　金宝儿这才明白过来：“爹！你怀疑我？！……我才没有……我要去告诉我娘！”话音未落，她便跑出了老远。
　　金长久急了：“宝儿，回来……唉哟喂……这丫头！！”他夫人可不好惹，老头满脸愁容。
　　明朗笑道：“师傅你先去找师妹吧，我陪慕容府主和叶谷主去偏院。”
　　慕容言也笑道：“前辈您先去忙，等得了闲我们再叙。”
　　金长久连连点头：“等我找到这丫头后就去找你们啊，明朗，替我好好招待客人。”老爷子风风火火地急步走开了。
　　明朗温文一笑：“慕容府主，叶谷主，请！”

　　金家很大，楼阁屋檐重重叠叠，明朗带着慕容言他们走在一个小湖边的长廊上，风中的湖水波光粼粼，翠绿的柳条如细密的帘子一般在风中飘荡，半遮半掩着这如画美景。
　　明朗和慕容言他们说起了埋伏的事情，“两位放心，我们必定会查出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欲在石堡城加害两位。”
　　叶影看了他一眼，并不客气地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明朗依然笑容温文：“叶谷主客气了。”
　　很快便走到老井他们的住处。骆飞星最早看到慕容言他们，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起身走至门前，“明兄，慕容府主。”
　　慕容言朝他点点头，也没有向叶影介绍，直接进了隔壁的院子。叶影目不旁视，跟着慕容言一起走了。明朗原地站着和骆飞星寒喧了起来。
　　骆飞星看着慕容言的背影微微一挑眉，对明朗笑道：“明兄，你先去忙吧。”
　　明朗便也笑着告辞：“那好，迟些时候再来拜访骆兄。”
　　这个院子自然是住不下这么多人，叶影便同明朗说要住得离慕容言这边近一点，明朗说最近的那个院子隐在树众中，采光不好，但叶影表示并不介意，最后便这么定了下来，明朗带了他们过去看房间。
　　江约惟孤身一人，便留在了武林盟这边一起住下，他摸着腰上的酒葫芦，晃出门去找酒了。
　　慕容言回了房间，贺峻和老井也跟在他身后，他问道：“薛莹呢？”
　　老井道：“她和流光出去了，放心，有老杜跟着呢。”
　　慕容言想起住在他们隔壁的是洛飞星，便又想到齐继，“齐继呢，不是和你们一起走的？”
　　贺峻道：“他进了城就和我们分开了，没有住到金家，应该在城里另外有地方。”
　　慕容言点点头：“有什么其他人的消息？”
　　贺峻道：“含灵寺、南海海王、东风楼、万水堂、七巧门、罗浮城、沈家，都有派人来，还有很多小门派。”再加上叶影是朝暮谷，慕容言能代表武林盟的容州慕容家，薛莹是云梦泽人，贺峻来自玉璧城，这么算下来有大半个江湖门派都派了人来参加这次的赏兵会。
　　“之前有传言说九龙剑跟什么武功秘籍或者宝藏有关，现在又有传言，金长久准备把九龙剑作为她女儿金宝儿的嫁妆，或许这次赏兵会也是场招亲大会。”
　　慕容言想起金宝儿大大咧咧地问叶影能不能娶她，他忍不住扶额，袖子滑下，露出了手臂上青色的指印。
　　老井道：“少爷，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慕容言看了眼，垂下了手，“落入陷阱时不小心弄的。”
　　老井皱眉：“这陷阱恐怕不是石堡城外的人能布置得了的。”
　　慕容言摇头：“这也难说。”

　　晚饭前，薛莹和洛流光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慕容言吃过饭，喝完药，洗好澡，准备上床歇息。
　　花蝶来找他了，她有些苦恼地道：“慕容府主，你能不能去看看我们谷主，他不是受伤了吗，然后……”
　　慕容言拿上了他的斗篷：“走吧。”
　　“哎？啊，好！”花蝶忙跑在前头带路。
　　花蝶带着慕容言穿过树林，抵达不远处的那个门口挂着灯笼的小院，花蝶去敲叶影的房门，“谷主？”
　　叶影道：“下去！”
　　慕容言笑道：“叶谷主，在下能否进去？”
　　房间里的人沉默，慕容言便自己推了门进去，花蝶跟过去把门掩上，又叮嘱了守夜的人隔远点守着，然后便回了自己房里，她打了个呵欠，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叶影湿漉漉地裹着件中衣靠在后窗口，慕容言暗中叹气，还好这是晚上，外面又有围墙和密林挡着，要不他这模样让人看见，怕不止是金宝儿想嫁他了。
　　慕容言拿了一旁柔软的细布裹住叶影：“这是怎么了？你身上不是还有伤？还泡进水里？”
　　叶影不作声。
　　慕容言把木窗关上，找到了叶影的衣服递给他，“换身衣服？”
　　叶影道：“不应该先上药？”
　　慕容言低笑着摇头：“现在你到是知道要上药了。”他帮叶影上好药，叶影换好衣服后他又帮叶影把头发擦干，让叶影到床上半躺下，然后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在桌前坐了下来，“现在能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叶影道：“我娘让人带了信来。”
　　慕容言记得叶影早前在鄂州时说过朝暮谷有事，让人先回谷去了，难道这是真的？“谷中有急事？”
　　叶影道：“是别的事情。我小时候违反过谷规，本来是此生不得出谷，但后来我做了谷主，便改成了一年可以出一次谷，一次不得超过十日，现在已经超过了，我娘叫我回去。”他边说着边手里摩挲着一个什么物件，慕容言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是自己的令牌，先头他并未看到叶影手里拿着这个，也或许是没有注意到。
　　慕容言道：“那你准备回去？回谷后会受责罚？”
　　叶影皱眉冷笑：“大概是以后都不能出来了吧。我干脆不回去……”
　　慕容言想了想道：“没有别的办法？”
　　叶影冷笑道：“有啊，等哪天我成功地修改了谷规的时候。”只可惜朝暮谷人数众多，有些事也由不得他。
　　慕容言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像武林盟，严重违反武林盟律的人，可以选择一生不出武林盟，也可以选择在特定的人的看管下出门，还可以选择戴罪立功……朝暮谷只有一种选择？”
　　叶影举起了左手，修长的手掌在夜明珠的映照下也似乎在发着浅浅荧光，小指根部缠着根浅红丝线，更衬得他肤白如玉，“你知道红线蛊吗？”
　　“……”慕容言道，“听说过。”
　　叶影沉默了半晌方道：“我违反谷规是因为，我曾经未经别人允许就给人下过红线蛊，除非那人亲口说原谅我，或者那人和别人成亲了，或者那人已经死了，那我就可以自由了。”
　　慕容言和叶影对视良久后道：“我会帮你想想办法。”
　　叶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慕容言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你早点歇息吧。”
　　叶影跳下了床：“我送你。”
　　慕容言忙道：“不用。”
　　叶影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然后走至慕容言身旁。

　　天上有轮弯月，月光穿不透树林的茂密枝叶，只在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碎影。
　　叶影走在前头，有长岔了的树枝横在眼前，他把它们一一折下丢弃在石子小路旁，出了树林，他回头道：“能否陪我走走？”
　　“走吧。”慕容言跟在叶影身旁。
　　叶影只顾着看慕容言，他琢磨着要和慕容言说点什么。慕容言也没怎么看路，他按着自己往常的习惯挑着最阴暗的地方走，他心头有点乱，谁能想到数年前的红线蛊事件，到今日仍未完结？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白一黑像两道游魂一样在夜里飘荡着。
　　叶影看到前头有个院子，挂了灯，有几个人在院子外边的四周守着，他们虽然站得很隐蔽，但还是被叶影发现了，他们并未发现叶影和慕容言，这也正常，因为叶影和慕容言的轻功在江湖上是顶尖的。叶影伸手拉住慕容言，贴近他耳边道：“我们去看看？”
　　如今石堡城状况纷杂，慕容言倒也不介意去看看这里住的是什么人，不过……他看着叶影一身雪白的锦衣，这不是一般的显眼。
　　叶影和慕容言绕到了上风处，叶影拿出个小瓶，倒出些粉末在手心，他摊平的手掌，那些粉末消逝在风中，这粉末是种迷药，叫“入梦”，会让人神思恍惚。叶影算着时间，药效该发作了，院外这些人不再是麻烦，他拉了慕容言一起翻进了小院内，两人伏在墙边，贴耳上去，能清楚地听见里头人的说话声，但慕容言很是失望，那些人用得居然是西域这边的方言，他是一句也听不懂，这种奇怪的音调也让他分不清有没有听过这些人的声音。
　　慕容言偏头看向叶影，他正凝神细听着，慕容言想起当初在牧民家借宿时，叶影似乎是能听得这边的方言，这有些奇怪，叶影应该是第一次来西域这边才是，那他是如何学的西域话？
　　过了一会，屋子的人高声说了句什么，叶影脸色一变，朝慕容言使了个眼色，两人携手掠到墙外，飞速地蹿进不远处的树林，再进到树林深处，离那个院子已经越来越远，这时却又听到有人在走近，慕容言拉住叶影，两个藏身到一棵粗大的树后，叶影背靠着树，慕容言挡在他身前，宽大的黑斗篷正好挡住叶影雪白的身影。
　　有人笑道：“是慕容吗？可还在？”
　　慕容言听出了是凌麒的声音，从树后走了出来，却只看到一个相貌普通的人，但他转念一想便知道应该是凌麒易了容，他身边还有一人，是凌同非，他是北方最凛冽的冰雪，美得惊心动魄。
　　慕容言行礼道：“见过盟主。”凌麒既然易了容，他也就没有开口叫出他的真实身份。
　　凌同非点了点头，向他介绍身旁人的身份，“这是长风。”
　　长风是凌麒的属下，凌麒把他的脸先借来用用，再次开口他声音也变得平板，“长风见过天法府主，见过叶谷主。”
　　凌麒和凌同非本来和叶影在同一艘船上，不过半途他们便下了船。他们在昨日便到了石堡城，在城外认识了金宝儿，不过他们并没有到金家来，而是在城里找了其它地方住下，今晚看月色不错，便出来走走，没想到不小心进了金家。
　　慕容言也不去猜他们要多不小心才会逛到金家来，只问道：“那盟主不如在这里住下？老井、薛莹、贺峻他们都在，还有洛流光和杜白也在，另外江约惟也在，洛飞星和我们相邻，叶谷主也住得离我们不远……”
　　凌同非同意了，他和长风同慕容言一起回了住所，叶影也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等凌同非他们安顿好了，慕容言看看叶影还在旁边便道：“你也早点回去歇息？”
　　叶影道：“好，你送我？”
　　慕容言十分郁闷，这么送来送去何时是个头，但他想起，他还未问叶影之前那些西域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便点头道：“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