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何起》微微淡墨

1、Chapter1

　　序

　　修长而节骨分明的大手覆上身下人儿的背，轻轻拍着。不知为何，剑眉微微蹙起，双手一收，将趴着的男孩带入自己怀中。抚慰般地轻吻上唇瓣，“让你不要喝那么多酒的，你……”
　　话未说完，就没了声音，昏暗的房间回复宁静。寂静而暧昧的夜，连空气中都仿佛飘荡着情人间的呢喃。

　　透着淡淡粉红的双唇紧贴着着高大男人的嘴角，微微分开，伸出丁香小舌，挑逗般的描摹着，轻舔着。感觉到男子突然加重的呼吸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快点睡啦……”躲开男子追上来的唇，男孩往男人怀中缩了缩，小小打了个哈欠，眼角染上了小小的泪珠。衬着那小小精致的脸，分外惹人怜爱。

　　男子吻上那颗小小的泪珠，苦涩中带着点甜味，“真甜，你也尝尝。”使上三分力道，强硬地闯入了樱唇，唇舌勾缠，香艳至极。

　　良久，两人分开，男孩望着男人，喘息，轻笑，“你答应我的，我还没到18呢。”闻言，男子挫败地捂了下脸，低咒一声，抱紧了男孩。

　　漫漫长夜，双拥而眠。

　　壹

　　许言一个人走在街上，因仍是初春季节，又是深夜，寒冷依旧。裹紧薄外套，把手往口袋里缩了缩，深吸一口气，冰冰凉的，一直灌入肺里。
　　真是有够冷的。

　　11点多了，街道两旁的商店都陆陆续续地关门了。远处的CD店在播着Beatles的歌，低沉的曲调，男人声嘶力竭的吼唱，苍白无力。
　　扰民啊喂。

　　走了好几间铺子都关门了，无奈，只好抬脚走向隔了两条街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风更大了，呼呼地刮过，衬着许言那张白惨惨的脸，路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便利店用的永远是便宜而够亮的节能灯，猛的看上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然又酸又涩，朦胧一片。揉揉眼睛，擦去眼角的泪珠。

　　这么晚了，便利店里却仍有3、4个人在买东西，许言慢吞吞地走进去。漫不经心地在放方便面的柜台旁边逛着，还不时拿出一盒看看，似乎在比较口味。
　　很快，便利店就只剩下许言一个顾客和收银台的大婶。许言瞅着左右没人，快速走向之前一直在注意的地方——女性用品区域。随手抓了一包，立马走向收银台。

　　“11块，谢谢。”掏出口袋里一直握着的钱，许言突然蒙了，为什么他手上拿着的是10元纸币，而不是他印象中的红色毛爷爷？

　　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迅速蔓延上许言的脸颊，“叮咚”便利店的门再度打开，又有一个人进来了。许言看着那扇打开的自动门，突然有一股冲动，很想直接跑回家。

　　“11块，你到底还买不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许言转头，看着那一张一合的鲜红鲜红的嘴唇，鼻翼因为烦躁地喘着粗气而上下颤动。
　　形象啊形象。

　　“咳，能帮我换成10块钱以下的，嗯，卫生棉吗？”声音微微不自然，但许言还是问出口了。

　　“你说什么？”许言简直要羞愤致死了。

　　“我说，我不够钱，要换成10块钱以下的卫生棉。”许言不管不顾地大声重复，因为愤怒、羞恼，那“卫生棉”还拖得挺长，回响在安静的便利店里。那大婶也没料到许言会突然大声说话，一时傻傻地愣在那儿。整个便利店里，就只剩下那名男子拿完饮料关上门的“啪”一声。
　　让我死了吧。

　　“那一块钱，我帮你付吧。”男子直接走过来，拿走许言手上举着的10块钱，再取出10块钱，连同那饮料一并递给收银员。

　　“找零6块。”就在许言还在发愣的时候，收银员递回来6块钱。“叮。”一个硬币从男子手缝滑下，掉在收银台上。

　　许言伸手去捡，却因为手指冻僵了，捡了好几次又都掉下去了。硬币不断发出“叮叮叮”的声音，许言懊恼地握了握拳，准备再去捡。

　　一只修长的手越过许言，轻轻地拈起那枚硬币。手收回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许言的手。
　　一冷一热。
　　好暖啊。许言感叹。

　　回到家以后，许言把卫生棉扔给赖在床上的姐姐，心里再次哀叹自己的丢脸。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
　　许言如是想。

　　世事无绝对。

　　贰

　　“……所以说,我们要深刻理解耽美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把耽美事业进行到底！”抑扬顿挫的话语，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演讲者脸上神情激昂愤慨，可谓感染力极强。

　　面对死党又一次的动员，许言无语凝噎。扫视四周，崭新的阶梯教室，甲醛的味道溢满整个教室，让人反胃。映着阳光，可以看见木屑漂浮在空中。

　　“我已经收集了这所学校里，全部有潜力发展的人。”林圆不怀好意地凑上前，打开手里抓着的厚厚小本子。“杨泽，28岁，身高185，相貌英俊，职业为音乐老师，未婚，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

　　林圆小心翼翼地放好本子，奸笑着继续说：“你们两个相貌美型，据说杨老师热爱运动，体力肯定很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身高173,，据我浸淫此道多年的经验，身高相差8——12厘米为【哔——】的最佳体位！”
　　原本嘈杂的音乐教室，突然寂静无声，只剩下林圆的“体位…..体位……体位….”在回响。

　　“这两位同学，先找个地方坐下吧。另外，谢谢你对我的夸奖。”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笑得温文尔雅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

　　许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座位上的，也没注意到台上的那名杨老师讲了什么。“咚咚咚”的心跳声不断放大，脸上火辣辣的。他一遍一遍地回想从小到大遇到的所有尴尬的事，希望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不知哪里响起“啪”一声，勾起了许言对开学前某件事的回忆。
　　那次，也是这么“啪”的一声。
　　抬头，正好对上那名男子的视线。他的目光专注，似乎…..
　　是在看他？

　　许言立刻低下头，翻开手上的资料，刚刚褪下的热气又蔓延了上来。
　　为什么，又是他？！

　　“坐在第三排窗边的男生，请你起来复述一下我刚才讲的几点。”刚才一直略微低沉的声音稍稍抬高了点，杨泽开口说道。

　　第三排……窗边……
　　许言悲剧地发现，杨泽点的就是自己。

　　对于从杨泽进来起，就一直在发呆的许言来说，回答不出来也就成了顺利成章的事。

　　转头看窗外，树上，已有新芽抽出。

　　叁

　　许言无聊地靠在办公室的门，低头摆弄着手指。夕阳斜斜地射过来，仍旧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真慢啊，明明就是他让我来的。

　　刚才的音乐课上，杨泽让他放学之后到办公室找他。许言已经是慢吞吞地蹭过来的，没想到办公室锁了门，杨泽还没回来。

　　因为刚刚上完体育课，两只脚还很酸痛，许言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门上，懒懒地靠在那里。

　　突然，身后的门向后打开，许言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倾倒。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拥入一个厚实的怀抱。结实的臂膀横揽在腰前，许言只觉得腰前的手如火烙一般，炽热得发烫。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男子特有的清爽味道，萦绕在空气中。
　　为什么里面会有人？！

　　“没事吧？”声音在许言耳边响起，吓得他连忙挣脱杨泽的手，回身站好。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没事，谢谢老师。”低着头，不敢直视杨泽的眼睛。

　　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突然出现在许言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许言的下巴，迫使许言抬起头。

　　许言有一双桃花眼。不笑的时候——像桃花，眼睛长，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眼尾细而略弯，形状似桃花花瓣，眼神迷离，媚态毕现。笑的时候 ——像月牙儿，眼睛含笑，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十分勾魂。

　　而杨泽则不然，眼角微微上挑，有点类似丹凤眼，却也不完全相似。眼眸深邃，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俊颜慢慢靠近，许言脑中一片空白。另一只手，轻抚过额前的碎发。不知所措之间，杨泽从许言耳后拈了一根长发出来。放开许言后，才轻笑道：“你脸上有一根女生的长发。”
　　……

　　悠扬的钢琴声和着轻快的小提琴，演绎着埃尔加的《爱的礼赞》。温馨中幸福的味道，通过小提琴的倾诉洋溢而出，钢琴的伴奏，更是表现出爱情的甜蜜，柔和而宁静。

　　“乐曲的B段主题转为G大调，柔美的曲调中要多一丝哀怨的情调，你在这一部分的感情表现得不够好。”温润好听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还没来得及反应，男子已来到身后，淡淡的清香充斥鼻间。

　　恍惚间，许言已经被杨泽类似拥抱地，听他拉完了B段。“明白了吗？”
　　“哦，好的。”

　　肆

　　许言跟杨泽是准备参加一个师生合奏的音乐比赛，所以每天都需要一起练曲。许言倒也没深究为什么杨泽会找他，毕竟他从小到大也参加了不少比赛。学校也有他的获奖记录，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许言。”走在操场上，许言听到有人在唤他，回头，果然是杨泽。脸上带着微笑，杨泽向他走来。

　　一手拿下许言拎着的冰水，换上刚买的矿泉水，伸手揉揉他的头。“运动之后不要喝冰水，你的体质受不了。”语气顿了一顿，眼睛似是无意地扫过许言身后在等他的女孩子。“我买了你喜欢吃的提拉米苏，放学之后早点过来。”

　　许言一开始对杨泽的肢体接触感到很别扭，也曾经委婉地说过。那天他们在音乐教室里，杨泽手把手地教他弹钢琴，他开玩笑地问：“老师，你这算不算占我便宜？”他以为杨泽一定会反驳的。

　　但杨泽却只是微微一笑，“我对你不好吗？”许言涨红了脸，不知道要怎么答。杨泽与他靠得太近，他身上的气息扰乱了他的思绪。

　　许言后来想，他们两个就要一起参加合奏比赛，默契是必需的。行为亲昵点也没有什么吧，而且，这只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怀罢了。
　　许言小小声地对自己说。
　　故意忽略了被宠溺的甜蜜与满足。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起了风言风语。同学私底下对他们的互动指指点点，除了林圆还在没心没肺地打听他们的关系，流传的话语越来越难听。

　　现在许言无论走在哪里，都觉得锋芒在背，难受死了。但杨泽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一切都像往常一样。照常地上课，照常地练琴，照常地，呃，宠他。但他没办法向以前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杨泽的照顾。

　　“许言！你昨天怎么没来练琴？”
　　“哦，我昨天有点事情，所以，就没去。你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吗？”
　　“是吗？下个星期就是比赛了，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嗯。”

　　许言转身离开，没有看到杨泽一直在原地看着他，和那只伸出来的手。

　　夏天来了，天空上一片云也没有，阳光很毒辣，闷热得一丝风也没有。
　　这个令人讨厌的夏天。

　　伍

　　合奏比赛落下了帷幕，杨泽与许言的表现堪称完美，毫无悬念地夺得了桂冠。

　　许言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去练琴了。放了暑假，每日闲在家里，百无聊赖。某日，忽然心血来潮整理琴谱。一沓沓的，原来有这么多。却怎么也找不到旦尼库的《云雀》，想想，似乎是落在了音乐教室里。

　　想着虽然放了假，但学校总会有保安在。于是许言随便穿了双人字拖，T恤牛仔地就出了家门。一路上，脑中总在回放着那些在音乐教室里的片段。

　　自从比赛之后，许言就没再特意找过杨泽。两人只在走廊里遇到过几次，许言都是慌乱地点点头就匆匆走了。杨泽都没有叫住他，许言想，如果杨泽叫他，他一定会不顾旁边的人怎么看，都会应他的。
　　可惜他没有。
　　失落的感觉在胸间升腾。

　　他这段时间，总是在想着杨泽。想他的笑，想他的拥抱，想他伸手握住自己的感觉，想他弹琴的样子，想他宠溺地揉他的头发……什么都想。
　　许言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他。
　　后来，他知道了。
　　他喜欢他。
　　一个男孩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是他的老师。
　　不会有结果的。

　　走在教学楼下，好像听见楼上的音乐教室隐隐约约有钢琴声。心跳骤然加快，急匆匆地跑上楼，在门前，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推开门。

　　音乐声突然停止，许言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颤抖着手推开门，被拥入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果然是他。
　　真好。

　　然后，他说，他不是不理他，只是辞了工作，现在不再是他的老师了。
　　他说，他了解了关于国外同性恋的情况，如果他想，可以移民。
　　他说，他会陪着他，取得家人的谅解。
　　他说，他喜欢他。
　　还有，他爱他。

　　初春的新芽，早已长成了翠绿的叶子。
　　在这个夏天的结尾，他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