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姜还是老的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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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道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当朝太师兼国丈又怎么了？就是官家也不能算命不给钱啊！
秦香莲也很郁闷。看庞大官人的样应该是对测算结果相当满意，再加上他富贵无边的身份，照理应比陈世美他爹还要大方。哪曾想满意过头了，连付账的事都给忘了。
可她也没胆去追债，正想安慰叔翁两句，便听有人笑道：“道长说的是哪里话？庞先生归心似箭，可曹某还在这里的啊。”
曹知县走上前来，目光和蔼，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秦香莲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这些钱道长且收下，就算是我代庞先生付的卦金。”曹知县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银元宝，银光闪闪好不诱人。
“大叔，我们怎么能收您的钱呢？”脆生生的童音遏制住了秦老道的贪念。
曹知县的目光更加和蔼可亲：“小娘子，我和庞大官人是一道来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不用担心。”
“不行，不行，你们是一道来的也不行。”秦香莲摇着脑袋。“叔翁说过，算命收钱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因为拿人钱财才能替人消灾，此乃天道。所以么，是谁算命就得谁给钱，要不天道就乱了。”
“呃，我代他给也不行？”
“当然不行。这就好比去寺庙、道观里求神拜佛，香火钱不论是多少都得自己给才行，要不然就是不诚心，这香火情也记不到自己身上了。对不对，叔翁？”哼，曹知县急着掏钱不就是想让庞太师承他的情吗？她怎么能让他拣这个便宜？只要庞太师想起来还没有给钱，又怎么会好意思不多给点呢？
“正是，正是。”秦老道倒是很想收下那锭银子，可又不好拆自家人的台子，只得忍痛说道。
“可庞先生尚未给钱，难道道长就不替他消灾了吗？”曹知县还不甘心。
“庞大官人只是归心似箭嘛，又不是要赖账，等他想起来自然会回来送钱的。您说是不是啊，大叔？”秦香莲冲他甜甜地笑道。嗯，回去别忘了通知那老庞送钱啊。
瞧着曹知县哭笑不得的表情，陈奕微微地笑了起来，再转头瞧瞧儿子，正一脸关切地盯着那个姓秦的小娘子。哼，要说这两孩子之间没什么猫腻，他才不信。
“既是如此，那曹某也请道长算上一卦，可好？”曹知县忽然心动，能让精明的庞大人开口称赞，这老道可能真有些本事。虽然圣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要真能预知祸福，对自己的仕途也不是件坏事。
望着那银光闪闪的元宝，秦老道目光也跟着一闪。
秦香莲立刻瞪大了眼：“叔翁说过，每日只能算三卦，如今卦数已满，可是不能再算了！”
曹知县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这小丫头怎么尽跟他捣乱啊？
“呀，真的只算三卦啊？”
“明天我可没空来。道长，您就现在帮我算一卦吧。”
“就是，就是，我们给钱就是了。”
“十文！道长您替我算一卦，我立马就给十文！”
“呸！十文钱也好意思拿来说事？道长，我给十一文！”
那些本来纯粹是看热闹的，见识了陈大官人、庞大官人之流的“神迹”后，心里就如曹知县那样不约而同地痒了起来，又见秦半仙要撂摊子，都急冲冲地叫了起来，生怕自己错过良机。
呸！十一文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事！秦老道心里也窝火，反正收了陈大官人那几钱碎银也算是回了本，这些零散他也看不上。“呵呵，多谢各位街坊捧场。可这三卦之数已满，老道要打道回府了。想让老道算命的，还请明日再来。”
“哎，秦老道——不，秦半仙！多算一卦你也不吃亏啊！别人的面子你不给总得给我李老汉一个面子吧？我可是天天替你占着位子的！”
秦老道停下手里的动作，瞧着腆着脸直笑的李老汉：“你也想找我算命？”哼，这老汉倒不是第一次请他算命，就是一提卦金就不吭声了。
“嘿嘿，你替我算算我那儿媳这一胎能不能生个小子。”
“想让我算命其实也不难，只要你……”
“只要我怎么样？”李老汉急道，只要这老道能让他抱上大胖孙子，舍点财也是值得的。呃，他不是说卦金随意么，那就给上三五文……
“只要你明日赶早！”秦老道大笑着提起东西掉头就走。
“哎……好你个秦老道，还真以为自己是神仙呢！”李老汉愤愤不平地骂道。
“哈哈，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李老汉看着秦老道潇洒的背影喃喃道：“这都是说什么呢？这老道怎么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他再看看四周人的神情，忽然一拍脑门：“不行！明日我得来得再早些，怎么也得让这老道给我算一卦！”
不远处，半道想起还没给钱又折返回来的庞大官人站在人群外，同样瞧着秦老道潇洒的背影喃喃道：“高人啊，真真是高人啊。”
“这也算高人？小的瞧着江湖气十足的，哪有什么高人样？”有随从不服地说道。他们也是市井里混过的，怎么看秦老道都觉得是同类。要说高人，还得是武当山山上那种童颜鹤发的才对。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隐于山不如隐于、隐于……”另有一个自觉有点墨水的接口道，却结巴起来。
庞大官人笑骂道：“你又懂什么？这叫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意思是说真正高明的隐士是隐藏在市井以及朝野之中而不是山林之中。”
“嘿嘿，照这么说，还是咱们大官人更高明，大隐隐于朝。”
“浑说！哪有修道之人隐于庙堂的？”庞大官人对这顶高帽其实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又想起秦老道神乎其神的测算之术，又正色道：“对秦道长这样的高人一定要恭敬，切莫以为是我府里出来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几个随从忙肃声应是。而后又有人问道：“大官人，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还接着追？”
庞大官人略一沉思，摇头道：“这样追上去说钱的事，实在显得市侩，只怕道长也不喜。一会儿请曹知县打听一下道长的住处，夜里悄悄送去，无需声张。”
“哈哈，大姐，你瞧叔翁这样是不是真有点高人的风度？”走到无人处，秦老道沾沾自喜地问道。
“叔翁想听真话？”秦香莲瞥了他一眼。
“当然是听真话。”
“好，那我就实话实说。叔翁您现在给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有诗为证：从背后看想犯罪，从侧面看想后退，从正面看想自卫。”
“胡说八道！”秦老道狠狠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过叔翁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这小脑袋里还真有些东西。”
“那是当然，想当年我可是——咳咳，我可是整天躺在床上没事干，只好编故事玩。这就叫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你这叫牙尖嘴利，算不得真本事。再说了，女儿家重要的就是嫁个好婆家，还是学学你娘，温柔贤惠才有好人家要呢。”
“切，嫁人有什么好？您刚才不是还在说嘛，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夫君忘不了；妾生日日说恩情，妾死又随人去了。”
“你这臭丫头。”秦老道气得又敲了她几下。“人家曹道长是看透了世态人情才有这样的感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什么曹道长？”
“你不是说写这首《好了歌》的道长姓曹吗？”
“啊？哦、哦、哦，是姓曹，是姓曹。”秦香莲暗抹一把冷汗，心道：“老曹，反正你最后也看破红尘了，说你是道长也不为过。”
“修道之人为免诱惑才非把红粉当作骷髅，咱们这些世俗之人就不必多此一举，还是多想想美酒佳肴的好。”秦老道说着说着便盘算起来，今日挣的银两能喝几壶好酒。
“叔翁您又犯酒瘾了？”秦香莲警惕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叔翁是在想该找个什么样的孙女婿……”秦老道随口应道，脑子里却突然跑出陈世美那张清秀俊逸的小脸。“哈哈，我看那个陈小官人就不错。”
“你敢？”秦香莲大怒。“你敢找他做孙女婿，我就、我就去跳黄河！”
秦老道诧异地看着她：“大姐，黄河远着呢，你要跳就跳汉水吧，出了县城才几里路。”
“叔翁你——”秦香莲睚眦欲裂。
“好了，好了，叔翁跟你说笑呢。陈家可是县城里一等一的大户，怎么可能看上咱们秦家？”
秦香莲一听又不高兴了：“咱们秦家怎么了？他凭什么看不上我家？呃，我是说我凭什么要看上他陈家。”
“凭什么？就凭人家有房有地。”
“哼，我们家还不是有房有地……”虽说房子破了点，地也小了点。“哈哈，如今叔翁半仙铁算的名头可是打响了，以后还愁没钱买房买地吗？迟早有一天我们秦家也要做大户。”秦香莲突然又神气起来。
“那是！那是！”秦老道也激动地舞起袖子。“你瞧见没？刚才那些人哭着喊着求我算命的样，好像我真是神仙一般。”秦老道哈哈笑了两声，又眼珠子一转：“大姐，不如以后就不要限卦数了，算得多才能挣得多嘛。”
秦香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叔翁，做大事的人眼光要够长远，别只盯着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为什么要限制卦数？因为物以稀为贵。越是稀奇的东西，别人越是舍得花大钱，要不然，以咱们那个卦金随意的说法，你就天天收十文、十一文去吧。”
秦老道脸色讪然：“嘿嘿，叔翁也就是说说……”
秦香莲严肃道：“今日我们也算是歪打正着，只要庞太师那句‘高人’传扬开来，那些人就不只是哭着喊着求您算命了，还得是捧着金子银子才行。嘿嘿，那位曹知县不就是这样想的？”
秦老道的目光顿时闪闪发亮：“没错，那可是当朝太师……咦，大姐，你怎么知道他是太师？”
“哎呀，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姓庞，又偏偏要算一个吉字，庞吉，庞吉，不是太师是谁？”
“叫庞吉就是太师？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太师？”秦老道冷静下来。
“啊，您没听说过？庞吉庞太师，人臣之首，庞贵妃是她女儿，是官家最宠爱的妃子，庞国舅是他儿子，是个无恶不作、人神共愤的败家子。”
“嘘！国丈家的家事你也敢拿出来乱嚼？唉，叔翁不在京师混已经好多年了，人是物已非啊。”秦老道感叹道，过后又迟疑道：“不会吧，我看他的面相不像是家教不严、纵子行凶之人……你到底在哪儿听说的？”
“呃，我、我在茶楼里听人说的……”秦香莲心里咯噔一下。她为什么肯定是庞太师？因为她是穿越女主啊，生就是秦桧的侄孙女、陈世美的妻，出门就碰上庞太师也不足为奇。可听秦老道这么一问，她又有些拿不定了。那庞大官人看起来相貌堂堂的，倒也不像是奸诈小人，难道真是她误会了？
“嗨 ，就算不是太师又怕什么？我们可没跟别人提起过，叔翁您说的那些话他自己不也挺高兴的吗？初战告捷那是绝对的，这是个好兆头，咱们的生财大计一定能顺顺当当。”秦香莲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那是，也不想想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秦老道得意地捻捻胡子，而后脸色一黑。“可恨这老家伙居然没给钱就跑了。你还偏不让我收曹知县的钱。”
“叔翁错怪我了。”秦香莲大笑着顶了顶他。“您想，咱们说了那一番话，曹知县能好意思不告诉庞大官人吗？庞大官人能好意思不赶紧给咱们送钱吗？他能好意思不给咱们多送点钱吗？”
“哎呀，说得有理，还是我家大姐聪明啊，要不哪能设下这么好的局？”
“哪里，哪里，要不是叔翁能掐会算，这局设了也白设啊。”
一大一小两双眼，全都闪耀着对银子的炯炯崇拜。
“三郎，你那位秦家小姐姐可真是聪明。”
“当然咯，香莲姐姐可是——啊！我不认识她的！呃，爹爹，我、我是说……”陈世美两眼微红，小脸微白。
“呵呵，莫急，爹爹知道，三郎不是故意说谎，只是答应了朋友不能告诉别人。你方才也没有故意骗人，只是答应了朋友要找她的叔翁测字，出于朋友之义帮她一个小忙。”
陈世美眼睛一亮：“爹爹您怎么都知道了？您也会算命吗？”他见父亲笑得很慈祥，心里不由一宽。“香莲姐姐说，道长爷爷算命很准的，就是胆子小，对自己没信心，总觉得别人不会相信他。所以我要帮他，帮他建立信心。香莲姐姐说，人有了信心就什么都不怕了。爹爹，我觉得道长爷爷走的时候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陈大官人嘴角暗抽：“钱都已经进口袋了，他还怕什么？最多怕明天骗不到钱。不过，那庞大官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也是托？”
“三郎，告诉你那个香莲姐姐，以后想看书就到家里来看，教人偷书可是不对的。”
“嗯，我会告诉——咦，爹爹，您怎么知道是她啊？”
“嘿嘿，因为姜还是老的辣啊。”
陈世美一脸茫然，这跟姜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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