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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神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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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棉茫然站着。她的心头一片混乱,眼前,只有刚才端木涯临走时的回眸一瞥,耳边,只听见那淡淡一句话,“送你链子的,不是我。”
她心里的混乱,只因为二公子的否认。
二公子为何否认?他那样一个高傲尊贵之人,怎可能否认做过的事?
二公子那玉雕般苍白高贵的冷漠神情,似乎没有笑容能够在那完美的脸上停驻。
他似乎从来不笑,只除了那一个湖边的傍晚……
那漫天晚霞中奇异独特的笑容,与刚才端木涯冷漠的回眸一瞥,交替着在小棉眼前不住闪现,令她更加混乱。
端木滇心中也十分混乱。
他不意外端木涯的否认,他若承认那才是真的意外——该意外的是丁小棉居然会如此直接地询问,但这也表示了丁小棉的无辜。
可是这无辜的人现在是他端木滇的妾室,虽然端木滇也不见得多么在意她,更谈不上什么宠爱,但他的态度是一回事,丁小棉敢当着他的面向除他之外的男子表白是另一回事。
端木滇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丢脸之事——向来只有女人顺从他,取悦他,他高贵的身份及本身的风姿才华,让他面对女人时无往而不利。他第一次碰上有女子竟敢当着他的面背叛他,视他如无物。这个女子,还是他从来没瞧在眼里的、不解风情的、有点懦弱胆小的、没有长成的蠢丫头。
一时间,端木滇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
责罚她一顿?关禁闭?甚至干脆杀了她?
风呼呼刮着。林堂主等一众青衣人装成冰雕已经很久,夹着雪粒的寒风似乎将血液也冻住了。
再这么下去,用不着假装,真成冰雕了。
最终,脸色冰寒的端木四公子只是催马缓缓前近几步,俯视丁小棉,压抑着说:“你还想站多久?”
小棉转了头望他,等看清这说话之人,茫然的眼眸蓦地凝滞,刹那之间,又溢满惊恐憎厌,就像突然见到了毒蛇猛兽一样。
端木滇握着马鞭的手不禁紧了紧。
小棉身旁的小杀感觉到了主人的紧张,也似乎感到了眼前这人不怀好意,本能前肢低俯,而后身躬起,眼射凶光,嘴巴咧开,露出森森白牙,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鸣。
端木滇能够忍耐至今已是极限。
大多时侯,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相互影响的。若一人对另一人有好感并表现出来,那另一人就算不能报以同等感情,但下意识也会对这人心存温柔。
反之,当一人对另一人极其恐惧厌恶,那另一人对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就算此时的端木滇并无恶意,但面对这么一个见到自己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小丫头,他耐性再好,也会暴躁。
更何况端木四公子并不是好脾气的人。
端木滇再不打话,又催马上前,一弯腰,不容分说就拎起了小棉,欲把她带回秋枫院再考虑如何处置。但陡然之间,一片黄影直扑面门而来,端木滇吃了一惊,因在马上,不及施展轻功,只是头往左后一侧避开。
那黄影落下之时竟顺势在马脖子上撕咬了一个口子。
身下的马发出惊呼,手中的小丫头也在惊呼,林堂主等一众青衣人及他的两个随从也在惊呼。
座骑因剧痛而长嘶甩蹄,端木滇足尖在马蹬上一点便飘落地上。还没站稳呢,那黄影又疾扑过来,端木滇闪身间避开了那森森白牙,却不提防那跃起的黄影在身影交错的刹那,高高抬起的前肢迎面给了他一爪子。
端木滇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疼痛,勃然大怒,扔下了小棉,右手马鞭挥出,重重一鞭击在小杀脑袋正中。那跃至半空的庞大黄影顿时直直跌落,落在雪地之上,砸出一个大坑。
“四公子!”
“小杀!”
“呜——”
“小杀!”小棉扑到那雪坑旁,而其余人则全围往端木四公子。
“四公子,您没事吧?”林堂主方才因被一条狗伤了数名兄弟而懊恼,不想一转眼,竟连四公子也着了道,心里不知是安慰还是害怕——害怕四公子因为自己看见他出糗而心里记恨。
端木滇在诸人询问下,不觉伸手摸了下,竟摸了一手的血,更是恼火,骂道:“把那头畜牲给我……”声音倏地顿住,看向那抱着那条黄狗的小丫头。
“小杀!小杀!小杀!你怎么了?怎么了?站起来呀……小杀!”小棉惶急地呼唤着,颤抖的手不住抚摸小杀的毛绒绒的躯体。可是她只敢抚摸着那完好的背上的浓密黄毛,却不敢碰触那脑袋上被鲜血凝结成团条状的毛皮。
那颈中一圈洁白如雪、油光水滑的地方,也沾上了血迹。
“小杀……小杀……”小棉只觉心里无比恐惧,捧起耷拉雪地上的小杀的脑袋。
小杀的舌头歪斜一边,白牙依旧森森,但嘴里却缓缓淌出了血。
“小杀……”小棉尽量温柔呼唤着,声音里却带着哭腔,“小杀,雪地里冷,别躺着,站起来呀。”
“呜……”小杀眼睛半合,喉咙里低低出声,似在回应,四肢微微痉挛了下,似欲站起,但痉挛之后,却再也不动,半合的眼睛失去了光彩。
“小杀!小杀!”小棉哭着,不住地呼唤着,心里恐惧无比,“你究竟怎么了啦?快起来呀,我们一起回去,厨房一定已经送来你最爱的骨头了,你快起来回去吃呀!”
林堂主等人听着这哭喊,心里竟生了不忍,一时都沉默下来。
端木滇则看着丁小棉与那只狗的尸体发怔。
那一鞭是他含怒击出,虽没出全力,但挟怒一鞭,多少蕴了几成内劲,就算是石壁也该被击出裂痕,更何况是血肉筑成的小杀的脑袋?就算它的头骨未碎,那内劲也将脑髓震伤了。
“小杀!小杀!”
天地间似乎只余下小棉凄厉绝望的呼唤之声。
远远的,往紫宵阁方向的雪坡上,端木涯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
呼啸寒风中,那凄厉的哭喊声是如此清晰刺耳。
端木涯一向无动于衷的、面对任何事都镇定冷酷的心,竟微颤了颤。
“可是出什么事了?少主?”一名随从问。比起在端木滇等人在场的场合,此刻这些二公子的亲随的态度自然了些,不那么古板僵硬。
端木涯没有回答,只静静听了一会,便继续前行。从始自终,表情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