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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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久四年春，某一日的午後時分。
他走在屯所的后廊上。
迎面吹來的風不冷不熱，頭頂上的天空也還算晴朗。
大約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了。
只是——
藥碗。
湯匙。
手絹。
齋藤一默默看向自己手中正小心端著的託盤。
裏面赫然陳放著如上物件。
一向冷靜淡漠的面孔在這一瞬間有了些微的怔忡。
沒有去道場練習，也不曾出門巡邏。
堂堂新選組三番隊組長兼副長助勤竟然會在這裡做著小姓的工作。
簡直……不可思議。
沒錯，這根本不符合“齋藤一”任何時候的日程。
卻是無從拒絕。
時間推回幾日前的清早——
屯所，大廣間。
“還真是麻煩啊……偏偏局長現在還在江戶沒回來。”
永倉一臉長噓短嘆的樣子。
一邊的原田也露出少有的無奈神色。
“這種時候松本醫生居然也有事出門了……”
原因便是：他們那位敬愛的副長大人土方君，在連續工作五日五夜后，終於順利患上傷風，如今正臥病在床。
“怎、怎麼辦嘛！副長他那樣子是一定要找人照顧才行的吧！”
平助十分焦慮的抓了抓頭髮，臉上難得的沒了笑容。
山南看似鎮定的端坐著，可藏在鏡片中的眼眸里亦有著幾分為難
“雖說最近局裡的事有增无减，本不該讓幹部隨意離職，但……如果因為這就隨意就派人前去，可能會更麻煩吧……”
“看來還是讓我們中的一個去比較合適吧？只是人選上……”
原田想到包括自己在內的在座幹部平日的行徑，不禁有些頭疼。
而一直在邊上但笑不語的沖田在這時卻突然作恍然大悟狀。
“唉呀，這麼說起來，阿一你前幾天不是剛養了一隻貓？那麼現在照顧一下土方先生肯定也沒問題吧～”
“……………”
齋藤一如既往的沉默。
雖然他想說那貓分明是總司帶回來的，但直覺告訴他，此時就算說出來，必然是不會被採信的。
以至於廣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不一樣。
本來還都是一臉糾結的永倉等人紛紛很“直接”地表達了各自的想法——
“沒錯沒錯，齋藤你可不要不承認噢！我都親眼看見你給那隻貓餵吃的了——白色的，看起來很小的樣子，是吧！”
“哎，那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誒誒！？阿一你——”
山南這邊依然一臉平靜，只不過，大概沒有人注意到那雙眼鏡上已匆匆閃過的一道涼光。
“既然這樣，那么在松本醫生沒回來前，照顧副長的任務就交個你了齋藤～至於你在局裡的工作，就請平助他們代勞吧。”
“……是。”
明白已然沒什麼值得迴環的意義了。
齋藤淡淡應了下來。
然後，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似乎聽到了眾人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
——不管怎樣，既然是自己接下的“任務”，那就必須盡力完成。
抬頭，副長的居室近在咫尺。
齋藤終於選擇無視了心中某種奇異的違和感，邁步走了進去。
“……副長，我進來了。”
慣例的開場白，毫無起伏的語調。
接著就是拉門、進門、關門的一連串動作。
等進了房也沒有停步，直接就向內室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齋藤踏進內室的瞬間——
“砰——”
似乎……是什麽東西突然撲地的聲音……
不知是早有所料還是出於慣性的冷靜。
他先將手上的託盤小心放在一旁。
之後飛速把散落一地的文件理好，並且將託盤里還冒著熱氣的湯藥端到某位自己將自己死死裹住的人面前。
“副長，請喝藥。”
“………………”
沒有反應。
“請不要再裝睡了，您這張公文上的朱墨還沒幹。”
“………………”
依然沒有反應。
並不惱火，也談不上無奈。
對於齋藤來說，這樣不斷破壞著自己心中某人高大形象的行徑早不是第一次。
所以，在確認床上的人沒給出任何反應后，他決定速戰速決。
“那麼，今天的公文就這些了，其他的我會全部交給山南先生的。”
說完這一句，齋藤就作勢離開。
“……！”
“等一下！齋藤你說什麼？什麽叫其他的全部交給山南？這是我的工作才對吧！”
“那麼，讓副長每天按時吃藥也是我的工作。”
看著本來毫無聲息的土方總算“醒來”，他轉身就那樣面無表情的坐回了原地。
“如果副長大人不能夠做到，我也就不可能做到。”
似乎是沒有料到向來寡言的齋藤今天竟變得這麼“言辭犀利”。
土方頓時有些啞口無言。
“這個……呃，齋藤，你……”
“我想，副長現在應該會樂意將今天的藥喝完。”
齋藤不再多說什麽，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把藥碗端在了土方面前。
“………………好。”
任人都聽得出副長大人說出這個詞時是多麼的咬牙切齒。
平日就顯得嚴厲的眼神此時更是變得黑的可怕，冷得驚人。
換做新八或是平助他們，肯定早就落荒而逃了。
可惜，他面前的偏偏是他。
向來不在乎任何人臉色的一個人。
齋藤一。
但就算這樣，爲了讓如今這個不知是不是因為病中，變得對湯藥深痛惡覺的副長大人將藥喝下，齋藤還是花了不少時候。
如：
“不行了！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見到‘藥’這種東西！”
“……副長，‘石田散藥’也是藥。”
“那、那不一樣。”
“是嫌這藥的效果不如‘石田散藥’嗎？——那麼我馬上就去再拿點新藥過來給副長你喝好了。”
“……不用！我喝這些就够了。”
又如：
“到這兒就是極限！我不可能喝下去了。”
“副長可以當做前面沒喝過。”
“怎麼可能！？難道之前就不算了嗎？”
“如果剩下的副長不喝下去，那麼照松本醫生說的，你之前喝的就真的‘不算’了。”
“……………………我知道了。”
這藥磨磨蹭蹭了不知多少回，以至於等到副長真正將藥喝完，時間已經不早了。
看著見底的藥碗，齋藤看起來冷然的面孔也變得些許柔和。
正坐床上的土方則好歹舒了口氣。
“可以了吧，齋藤，現在可以把剩下的公文給我了吧？”
“沒有。”
“誒？”
“今天沒有剩下的公文了。”
“什、什麽？”
比起齋藤變得伶牙俐齒更讓土方無法接受的事出現了。
居然、居然連齋藤也開始騙他了。
一時間，副長的心里真不知道是憤然多些，還是悲哀多些。
甚至等他回過神來，那位“罪魁禍首”已經不見了身影——
明明是春天。
這一刻土方卻覺得有種如同秋天提前到來的蕭瑟感……
不過，又一次出乎副長大人預料的只在於——
很快地，罪魁禍首就再度出現了。
連同那張一開始由他帶來、剛剛又疑似被帶走的託盤。
“這些，是給副長你的。”
只見托盤裡這回裝的不再是藥碗，而是，滿滿當當一堆的菜肴。
外加某人最愛吃的……
醃蘿蔔。
“齋藤你……”
悲喜交加之類的詞大抵是概括不了土方現下的心情，只能說他看向對方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無比複雜。
“都是之前做的……副長無需客氣。”
“剛剛……請恕齋藤有所冒犯。”
仿佛須臾又變回原先那個謹言慎行的齋藤，這時他便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
“是嗎？”像是明白了什麽，土方微微笑了笑，目光似往日深邃。
“這些天，辛苦你了。”
“一起吃吧。”
“……是。”
房間中重歸安靜，唯剩兩個人動筷吃飯的細微聲響。
於是——
再沒有人注意，房間窗外不遠處的那棵櫻樹下，有個身影還在那裡暗自注視著。
“這樣還真是不錯啊。”
茶色短髮的青年如同被什麽感染般輕笑出聲，露出了鮮有的溫柔神色。
“不枉……我教了你那麼久啊，阿一。”
晚風中，櫻樹上櫻花又是飄下。
儘管落下的陰影里，倏忽已少了某抹淺蔥。
不久，最後一道夕暉沒入山巒。
如此這般。
這樣再尋常不過的一天，也總算過去了。
ＥＮ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