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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尴尬 ...

  •   第二十五章:

      尴尬

      关上寝室的门,我虚飘飘的站在楼道里,还没挪步子就觉得体力不支。我觉得恶心。我想吐。
      这一切可真是搞笑:在寝室的这几个人当中,我最敬重的人一直是她……
      我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嫉恨我?
      她的成绩一直处在上游。我也不是班级里学习最好的人。
      她是家穷,从山东农村考到上海念大学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我也家境平平。寝室里最有钱的是朱颜、陆菁菁、还有萧暮雨,她们三个平均一个月花一千多,而我的生活费是每月五百五十元——再普通不过。
      她到底不满意我什么?

      我几乎没有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试试来真正了解我的内心,就给我判了死刑?要用这样阴毒和卑劣的法子,做了圈套让我来踩?
      想想看,我所没有说出口的……我一直最敬重的人是她!
      我模糊的想起那个东西被偷的五月下旬的中午!中午是和她一起吃的饭,饭后我们又在学校里随意的走了走聊了聊。不过是闲谈大三的形势。我把我那一套我们很快需要面对现实的理论搬出来讲给她听,还记得她频频点头。
      所以她要害我么?因为我告诉她,为了一个更好的毕业前途,我们得争取入党、当干部、入系学生会?
      难道真的就为这些个破事?
      我忍耐力再强也忍不住蹲下来抱头喘息。
      我茫然的盯着地面,发现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那好不容易才甩开的黑暗又重新贴附到我身上来。
      我想,在这个寝室里发生过的所有的一切……真是一出彻头彻尾的大悲剧。

      从这一天起,我就再也不在寝室里主动开口讲话了。
      寝室里是有熄灯以后开卧谈会的传统的。记得以前的我总是高谈阔论,大笑大说。现在我则是深海洋底的一条鱼,静静的躺在黑暗里仔细倾听。那里没有光线,所以生存只能依赖听觉,还有感觉。
      时间久了,我就知道自己以前真是傻。还有。真是叫人讨厌。
      我不是没有错的。

      时间久了,听的多了,再加上不停不停的分析,我已经能够慢慢的在脑海里拼出一部分六月里在我背后发生的我所不知道的画图……
      只是,总有地方对不上……
      我觉得疲倦和焦躁。
      我知道,这种事,不了解,不深入,才能保留一点幻想和快乐。
      可是我不肯。我要真相。哪怕它血淋淋。

      我仍旧认为生命中过往的六月九日对我来说是一个惩罚:
      彼时我明明只是失去得到一段爱情的希望,却自以为怀揣一颗破碎的心,没有什么情况能比失恋更坏。
      上帝听见了。于是我就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灾难。
      通向地狱的路果然是滑的。
      我在黑暗里苍凉而无声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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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到很久以后,我才省觉,在这种身处黑暗自问自答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是没有高晓的。尽管彼时我已经开始爱他。
      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不公平的吧。

      可是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真正公平的呢?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伤害他。
      我不过是想抓住这黑暗冰凉的生活里的每一点光亮和热度。

      我并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段感情能一直保密。首先是高晓,他很快就毫无顾忌的把我介绍给他几乎每一个要好的同学和朋友,尽管他们和我往来圈子里的人似乎都没什么联系。其次是我也没有遮遮掩掩,虽然我并无和任何一个人宣布。

      于是不过是到十月下旬,我和高晓的事情,在我们两个有限的人际交往圈子里,差不多人尽皆知。

      某天午间休息的时候,陆菁菁问我,“班里男生说你交了男朋友,挺吃惊的,他们都还不太信,这是真的吗?”
      我略觉奇怪的扭脸看她一眼,诧异于她竟主动和我搭茬,虽然不怎么想承认,不过觉得也没必要否认事实,于是道,“是真的。”

      寝室里其他的女生也在场,朱颜仿佛很兴奋的在我下铺嚷嚷,听起来还是那样喳喳呼呼的,“怎么也不先和我们说一声……”
      奇怪的是萧暮雨也跟着她起哄,“就是,不先带过来给我们把把关就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
      我觉得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无不显得诡异而可笑,换个在寝室里地位正常和她们关系正常的人,她们这是应有的反应。可是,她们对我,我对她们,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难道真的就能一笔勾销,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像她们正表现的那样?

      大概是嫌弃我表现冷淡而且毫无反应,她们嚷嚷了一阵,许是觉得无趣,自己收了声音。

      我吃不准她们到底在想什么,又觉得有几分犹疑——也许应该敷衍一下,和她们搞好关系(至少表现成那样),争取团结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相信我?
      我不知所措,心里竟隐隐有一丝愧疚一分害怕,因为平白让她们碰了钉子。

      于是过了几天,她们说打算全寝室一起出动去滑旱冰,当陆菁菁开口说要我也去,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女生们起哄说,这次有男朋友的一定要带上男朋友,不然就算“违规”,得乖乖被大家罚……
      我认真的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叫上高晓。我或者对高晓有信心,但是我对她们没信心……如果有人找机会和高晓说些什么呢,虽然我也没以为这世上能有一辈子都不透风的墙,虽然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高晓说他知道了我的事……
      我皱皱眉头,对自己说,我也没必要主动创造机会来给自己添麻烦吧。

      撇下高晓却成了一件比我预想的要麻烦的多的事。
      这个黏糊的家伙为了我不肯带上他和我寝室里的女生们一起出去玩,和我大大的别扭了一通,先是说我“过分”“不想着他”“不拿他当回事”,跟着批评我没在外人面前给他同等待遇——他都很大方很主动的把我介绍给他的同学朋友了……然后还念叨,“你本来陪我的时间就不多,还要抛下我和别人一起出去玩……”
      我哭笑不得,只好和他说,这是纯粹的女生集体活动,所以不能带上他……活动一结束,我就立刻回来,然后一定主动打电话找他……
      终于把他给哄过去了。

      到了集体活动一起出去溜冰的那天,我却后悔了。

      哪怕不为别的,就为了我是一个人,而朱颜带来了李长安。
      这是许多日子以来,在物理和空间距离上,我与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如果,如果不算我和高晓公开关系之后,我们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迎面遇见他和朱颜的那一次。

      那天许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记得我和高晓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短短不到百米的路上,五分钟里先后遇见了在这个学校里与我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三对人!

      华天翼和现在是他女朋友的沈琼安。
      华天翼看我的眼神与记忆中的往日并无不同。我深深叹气:他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和高晓看,看遍我俩周身上下,又定在我们相携的手上不放。
      我被迫接受了这种让人几乎快要出汗的注目礼,满心无奈,因为我注意到华天翼对高晓的审视和不服气,更不会忽略琼安眼睛里对我的怨望。
      爱情。爱情。
      苦笑。苦笑。

      他俩过去后没多久,迎面正摇摇的走过来的,是云渊和他的女朋友。
      我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云渊身上还是那件绿色的夹克衫,他女朋友,两个脸蛋红红的,倒穿着件大红外套……真绝配也。
      我趁机和高晓八卦了一下,因为据说云渊的女朋友成绩非常好而且是他们那届的中队长,……总之,各方面都和云渊正好相反……结论是:云渊也算是有本事的。
      我有留意到,当我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云渊,他很细微的、几乎不被人察觉的、轻笑着冲我眨了眨眼睛。

      于是我拖着高晓的手,不理会他的抗议,一边往前走,一边一径乱笑。
      在我和云渊上一次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见面里,我曾经一边大声嚷着不许他重色轻友,一边发力将他从女朋友身边拉过来硬逼听他当场我报告社团事务,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仿佛很了解的轻笑着冲我眨眼。
      是因为我那句能释他女朋友疑团的“重色轻友”吧。
      不过,真像是一种挑逗。

      云渊。
      白色圣诞节的雪夜里,靠近我,口角带笑,眼神充满魅惑的那个美少年云渊。
      和我一起去上海艺术节看展览,啃着饼干问我为什么吴作人的油画《草原云雨》那么小小一幅就能价值几十万的云渊。
      学校外的小馆子里请大家一起喝新疆和田玫瑰香的云渊。
      和我并肩,在浦东中央公园的湖面上留下倒影的云渊。
      ……
      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我与云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是那天,后来我和高晓,还面对面遇见了李长安和朱颜。

      我立马觉得笑不出来了。我侧过脸来看看高晓,摊摊手,告诉他我的无奈。
      高晓大力的拍打我的脑袋,叫我放心,有他呢,接着又胡撸胡撸我的脑袋,表示他对我发质的欣赏:“软软的,小狗毛一样。”
      我立时回扑上去要拧他腰。
      我俩就这么打打闹闹的和李长安和朱颜打了个照面。——时机之巧,效果之好,以至于我回头需要自己嘀咕,对于高晓这个家伙,我是否还是一直小觑了他?

      朱颜的惊讶路人皆见,她的目光和冲我俩发出的声音大致可以被这样解读:这两个家伙怎么搞到一起去了?
      倒是李长安。
      朱颜惊讶的实在太专注了,我想她或者没有看见。
      但是我看见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令我几疑为是我的错觉。
      我扪心自问我想我宁愿看见的只是我的错觉。
      因为我居然从李长安的眼睛里看见缠绵眷恋流连被伤害受刺激,还有一掠而过的沉思和欲言又止。
      我忽然便想放声大笑。原来他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的!至少,不是无动于衷吧,我想。

      和他们打完招呼彼此擦肩而过,我忍不住拿刚才的心得同高晓求证。
      高晓闲闲的点头:“没错。我也看见了啊。”
      “那他这是怎么说?后悔了?”
      我对自己说,你还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最好也不要这么想,因为已经太多错觉太多教训,
      “他不可能为了我后悔……他这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后悔了?”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后什么悔?”
      “你怎么就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这不是明摆着么——”
      我摊摊手,否则他为什么要拒绝我?在遥远的那个时候,我的条件,和苏子夜应该能有一拼的。
      关于选择朱颜,也许那是他对自己生活的安排。
      ……
      我听见高晓哼哼唧唧的说:“……哼,拒绝你。拒绝你……那是他瞎了狗眼!”
      我几乎不相信我的耳朵。
      我瞪圆了双目。
      我顿时大乐。
      我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开心,感觉里,把那一口从大一闷到现在的,从李长安那里反反复复受了来的污糟气,居然出的七七八八。

      我抓着高晓的手,笑声慢慢止歇,笑容也慢慢收敛,心里浮上来的是满满的感动。
      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的,居然有人这么哄着我,捧着我——明明已经被人弃诸在地并且狠狠踏上一脚的我,费尽心机。
      我想他一切都不知道,他完全被我蒙在鼓里,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感激。
      ——女人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要有人爱她,足够的爱她。
      那一刻我向自己发誓:如果他将来知道真相,选择不相信我,我也不应有所怨恨。

      ++++++++++++++++++

      回忆很容易美化过去。
      而有些事情,却是无论何时记起,都会想狠狠的抽自己几下。

      那个答应了要一起去溜冰的晚上,我一看见李长安跟着朱颜来了,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不应该妄图挑战自己。

      那天晚上,从头到尾,李长安几乎没拿正眼扫过我,他一直跟住朱颜,两个人紧紧挨着,表现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那样。

      尽管如此,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在看我,目光灼灼,充满压力,至始至终。
      我苦笑着想,这一定是幻觉吧。
      可是如果幻觉一直存在,那么幻觉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
      就像,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央求朱颜帮我递情书之后到来的那个晚上:他走进教室,发现我,然后深深的注视我。
      我永远记得那天他看我的样子:充满探究,又像是在谴责。
      而我,在他的目光底下,无所遁形。

      我忽然发现:高晓不在,我像是失去了一件能支撑我的铠甲。猛然间,疼痛的感觉就变得特别的敏锐。

      不知为何,在那个人面前,如果只有我自己,我便始终都不能做到安之若素。那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迫。
      我痛恨这种针扎般的感觉,为了证明我一切都很OK,于是在那个晚上,我又做了一连串的傻事。

      就这么着接连犯了一整个晚上的傻,我死赖活挨到溜冰结束回到学校。她们一说“散”,我立刻谁也不看,夹起尾巴灰溜溜的走人。
      已经过了九点半了。我一个人胡乱的在校园里闯荡,心里只觉得混乱和深深的悲哀。我唾弃自己在这个晚上的表现,觉得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我甚至想,大约我就不应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吧?

      我横冲直撞的走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曾经答应过高晓活动结束会打电话给他,于是掉转方向往宿舍走。
      等我垂着头慢悠悠的爬上楼,寝室里已经熄灯了。

      电话通了。
      高晓在电话线的那一端轻轻的对我说,“出来吧,我想见你了。”那声音软洋洋的,像糖一样,既诱人,又粘人。
      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说“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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