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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零 叁 族灭魂魄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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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纱、菱纱,阿楚在哭!”一个闭着眼的男子的声音慌张无措。
那是……谁?
“阿楚尿床了,笨蛋!”红衣的俏丽女子笑道。
……唔?说的……是我吗?
“不行!你想害了小蝉吗?!”休宁大人斥道。
这是?休宁大人……和……爷爷?
“休宁大人,老朽平生从未求人,这一次求您!”楚秋词说罢,扑通一声跪下。
“楚长老快起来!”
“不,休宁大人,我求您答应!”
“这……这怎么……”
“休宁大人,求您……”楚秋词老泪纵横。
“好吧……但愿,日后你不会后悔……但愿……但愿日后她不会怨恨于你。”
“多谢休宁大人!”
爷爷……和休宁大人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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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觉得全身上下都像足了腐烂的门枢,动一下都会发出暗哑的声音,动一下都会花费全身的力气,周身疼痛。
她不是没有知觉,也知道身旁有人,可怎么也睁不开眼,动不了一根手指。
不知又过了多久这样不能动弹的日子。
细碎的脚步声渐近,阿楚费力睁开了眼,木质的屋顶,慢慢将视线转到一旁,不是自己的屋子,但是好熟悉的样子……
“碰——”木头做的碗掉在了地上,清水亦撒了一地。
“小蝉!阿楚!你们终于醒了!”眉宇间点了一点朱砂的男孩一脸激动奔到了床前。
阿楚眼一花,认出了已经到了自己面前的人正是韩云溪,她张张嘴,“……水。”
韩云溪又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重新拿了个木碗盛了水,小心翼翼端了进来。他把阿楚扶了起来,把碗放在她嘴边,阿楚大口喝着。
“慢慢喝,别急。”耳旁传来韩云溪的声音,比平日沙哑的声音。
喝了水,阿楚才觉得像是活了过来似地,脑袋里回想了一下,才问,“我怎么在这里?”在你家。
阿楚说话比小蝉少了一些娇憨,故而熟悉她们的韩云溪一下就知道,眼前的是阿楚。他神色黯淡下来,“……村子里的人,全死了,阿楚你不记得了吗?”
阿楚脑海一空,自然浮现出些许凌乱的记忆,漫天的血气,熟人的鲜血,不不甘心死去的惨叫,错杂着中原人的身影。
“唔!”阿楚狠狠抓住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仇人是何模样。
“阿楚!你别想太多!冷静点!”醒来之后已经经历过一遭的韩云溪很有经验的在阿楚耳边大喊。
勉强停止思索,这颅脑中的疼痛才稍微缓解了下来。阿楚一把抓住韩云溪的手臂,才醒过来的她的力道竟然让韩云溪无法挣脱,当然,他也没有挣脱。
“爷爷!我爷爷呢!”阿楚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漆黑的双眸此刻暗淡无光,“阿楚……都死了,除了我们,大家……大家都死了……你爷爷……还有娘……都死了……”
阿楚呆住了。“都……都死了……”
对了,她还有小蝉!
“小蝉!小蝉!小蝉!”阿楚大喊,才喝了水的嗓子再一次沙哑起来。
没人回答。
阿楚定定神,“小蝉一定是比我还累,睡着呢。”她说完,死死盯着韩云溪,“对吧。”
迟疑了一下,韩云溪点点头,“阿楚说的是。”
阿楚全身一松,这才放开了抓住韩云溪的手,只见他右手小手臂竟然被箍了一道红痕。阿楚不自在的撇开头,“……你、你的手……”说罢,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蹭了起来,倚在木墙上,拉过韩云溪坐下,又拉了他右手臂,在那红痕上轻轻揉起来。阿楚抿唇,“……云溪哥,我睡了多久?”
“七日了。”韩云溪低声回答。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他倒是知道阿楚叫了云溪哥,也就是放低了身段讨好他了,若是平时,他倒是会得意洋洋,只是此刻到真的无甚心情。
韩云溪本来性子十分活跃,此番经历巨变,倒是沉默不少。虽然以前阿楚常常嘲讽韩云溪不够沉稳,但此刻见他如此,心里却越发难受了。
“那……村里人的……遗体呢?”阿楚艰涩地问出,但她知道,比她先醒来的韩云溪只怕更痛苦。自己倒是有他作陪,那韩云溪醒来的时候呢?又有谁陪他?
“我全部放置到冰炎洞里了。放在那里,遗体不会腐坏,日后若是有能力,也能将之复活。”韩云溪的声音仍旧很低,很低。
阿楚揉他手臂的动作顿了一顿,抬头看他,吃惊道:“复活?”
韩云溪定眼看她,一字一顿道:“寻遍天下之法,定然寻得复活之法,让乌蒙灵谷族人重现人间。”说这话的时候,他真真不像一个八岁的孩童。
‘逆天之举,代价总是让人无力承受……’
脑中闪过这句话,阿楚一时也想不起是谁人所说,但也摇了摇头,“是吗?”
韩云溪没回话,抿着唇一语不发,十分倔强。以往待在头顶略显滑稽的木质面具此刻都似乎沉重了起来。
阿楚莫名觉得担忧,眼前的韩云溪似乎心意已定,她低下头,继续揉搓他手臂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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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之人只剩下韩云溪和楚蝉二人,倒也不再计较那些规矩了,所以跟在韩云溪去过一次冰炎洞之后,阿楚自己到常常自己去了。
乌蒙灵谷诸位巫祝都比旁人要多些灵气,这种灵气皆是一脉相连,同属女娲赐福,冰炎洞的门也能认阿楚体内气息。
在坍塌的冰炎洞内,望着这一具一具的遗体,阿楚想象着韩云溪一具一具运来的情形,心里便难受起来。
走到爷爷躺的石台面前,阿楚的个子还不够高,只能趴在边上。
“爷爷,云溪哥说要去找复活之法,我却觉得不好。总觉得有人提到过,强行复活他人是一件不好的事……”
“爷爷,我该怎么办?虽然知道很难,但是我也有些那么想了……这才几日呀……还有,小蝉,小蝉不见了……”
阿楚伏在楚秋词尸身上,一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更是难受,忍不住流出泪来,这身体,本来……本来是多么温暖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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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整个山谷里里外外打理了一番,已是半个月后了。
这半个月可谓不能算好,两人本来都是话多之人,然则整理期间却相对无言,往往是一个往东,另一个就往西了,或者是一个收拾,一个就擦拭。两个孩童,磕磕碰碰,从不会到手生,再到熟练,等到将全村整理了一遍,血渍尽去,房屋整洁,已经花了大半个月。
而这大半个月里,白日累到一步都走不动,夜里还会做些以往不会做的梦。白天起来疲惫不堪却仍要修整村落。两人都身心俱疲。
这些日子,任阿楚怎么喊,小蝉都未曾出来。于是在大半个月后,除去日常打扫,她全力扑在了族中典籍之上。
而韩云溪则是拿了那把从冰炎洞带出来的断剑焚祭,又绑好了挥砍,拿阿楚的话来说就是权当练力气。
如此,吃这族里人的余粮,又是半月过去。
朔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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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日之夜,月缺无光,女娲力量最弱之时。
大巫祝家的书籍最多,加之之前就住韩云溪的房间,而两人突遭巨变本身就不愿一个人待在房里,这些日子阿楚跟韩云溪挤在一间房内,韩云溪也没说什么。
晚上,韩云溪照常打扫了回来,阿楚早洗漱完趴在了床上看书。韩云溪招呼了一声正待说话,突然体内黑气溢出。
“……唔?!”韩云溪捂住胸口,大口喘气,周身的黑气萦绕在侧,眼中闪烁着狰狞赤色。
有感周围气息紊乱,阿楚抬首看向韩云溪,大吃一惊,“……你……云溪哥你怎么了?”自……那天之后,阿楚也不跟韩云溪抬杠,都是称呼他“云溪哥”的。
阿楚猛眨眼,这黑气的这股阴邪莫非就是历代巫祝们身上的阴煞之气?“云溪哥,心法,用心法呀!”说着,急着起身扑了抓住他双肩上去用起了心法。
韩云溪低着头不发一语,此刻猛然抬头,眼中仅余赤色,看不出情感,全然的冷漠无情,又有种野兽的狰狞。
他双肩被扣,身子倒是动不了,但手脚皆是自由,伸手就掐住了阿楚脖子。
“呃……”感觉脖子上的力道加深,阿楚有种想吐又吐不出东西的感觉,“韩、云溪……”她忍不住用手去扳,心头忍不住恐惧,好大的力气。
抓住他手,咬牙仍旧运气心法,似乎韩云溪周围黑气有所减弱,阿楚却开始呼吸不畅。
“放……放手……咳……放手……”一心两用困难,阿楚下意识却不敢停下运心法,眼前开始冒金星。
眼前冒了金星,阿楚从小养大的脾气上来,心痒也手痒,低声念咒,一挥手,一簇小型雷束砸在了韩云溪身上,噼里啪啦电流急窜开来。
两人离得太近,阿楚同样感同身受,且呼吸不能,眼前一黑,与韩云溪一同晕了过去。
昏过去的一瞬,阿楚还在想,果然还是雷咒好用……虽然疼了点,但是……要死也总比被掐死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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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云的!我问你,阿楚呢?!”依旧是那个红衣的俏丽女子发问,神色慌张。
一旁坐着烤肉的男子茫然抬头,“……啊?”
“啊什么啊呀!阿楚呢?!”女子抓狂跺脚。
“阿楚?哦,在山里玩吧?”男子想了想,笑容无邪。
女子听了一噎,陡然声音一升,“山里?!云天河!阿楚才一岁!你这野人,要是阿楚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说着就往山林跑去。
“……”云姓男子仍旧茫然,“我从小就被丢到山里不也好好的嘛……”
过了一会儿,红衣女子抱着全身脏兮兮的小婴儿回来,一脸阴沉。
男子已经将烤肉烤好了,笑得一脸天真凑了上来,“菱纱、菱纱,吃烤肉了!”
菱纱不答话,把孩子放到床上才反身过来,一把夺了云天河的烤肉,狠狠道:“今天你别想吃烤肉!给我去打水,阿楚滚了一身泥!”
云天河悻悻走开,嘟哝道:“一身泥怎么了?隐蔽了气息,更好打猎……”
身后的菱纱听了,声音再次飙高,“云天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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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好重的感觉……
“阿楚!阿楚你醒醒啊!阿楚你别吓我!”耳边有人在吵,好吵……
又听得这个声音呜咽一声,接着身子彻底一重,胸腔一痛,“阿楚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阿楚费力抬手就向身上这人脸部位置招呼,“啪”一声,正好打在他脸上。
那人一愣,哭泣立止。
“起来,你这白痴韩云溪想压死我吗?!”阿楚一鼓作气先骂他一通,大口喘气,“我快没气了!”
韩云溪赶紧起身,“阿、阿楚?!”他一脸紧张,又不敢碰阿楚一下的样子让阿楚想笑。
绷着脸等待呼吸顺畅之后,阿楚看清了她躺在地上,才道:“你已经醒过来有一会儿了?”
韩云溪下意识点点头。
阿楚郁闷,看来自己的体质确实比这皮粗肉厚的韩云溪弱很多呀。又拿眼向愣在一旁的韩云溪看去,阿楚黑线不已发现,那种害怕被骂又有些无辜的神情,和梦中之人何其相似……
韩云溪见阿楚没事,心里一松,就去把阿楚扶了起来,在她身上拍了拍灰尘,才道:“阿楚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只记得全身都不舒服,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爆出来了,然后你朝我扑了过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昨晚?阿楚面色古怪望了望门帘外,果然透进了阳光。
“昨晚……你不记得?”阿楚试探地问。
“不记得。”韩云溪说完小声嘟哝,“记得我还问你做什么?”
阿楚似懂非懂地给他解释了下,“我们村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阴煞之力,巫祝们更是严重,所以要学习心法压制,昨天你体内的阴煞之力突然暴涨,好可怕好可怕的样子……我用心法也没多大作用,后来就直接招来了雷,把你劈晕了,然后我也晕了。”阿楚决口不提自己也是同样被雷劈晕的事。
“阴煞之力,这个我好像听过……”韩云溪搔头。
阿楚翻了个白眼,“这个是村子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你没听过才奇怪了!”说着想到昨晚,又阴郁了起来,“阿楚没用,救不了爷爷,找不到小蝉,连白痴韩云溪都救不了……”想到了爷爷,慈祥的爷爷,对自己很好的爷爷,又想到了天真无邪的小蝉,可爱的小蝉,阿楚心里一难受,落下泪来。
韩云溪一慌,阿楚竟然在自己面前哭了,干瘪瘪急道:“阿、阿楚你别哭!昨晚你不是救了我吗?别哭了好不好?”韩云溪抱住阿楚半哄带劝,望见她脖子上的红痕,心里莫名觉得是自己做的,更是提都不敢提。
往后几日,韩云溪一直让着阿楚使性子,倒是让阿楚莫名其妙心头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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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这时候本就是过年的日子,家家户户囤积了不少肉干,稻米,地窖里更是有不少蔬菜水果。好在地窖是村子的集体地窖,被巫祝大人们施过法,里面的果蔬放再久都不会放坏。
韩云溪和楚蝉二人吃了一个月的肉干吃到想吐,才想到了过冬时用来囤积粮食的地窖,终于吃上了果蔬。可是二人年幼,常常是一天在外玩耍够了时间一到回家吃饭,哪里知道如何做饭?只是回家的时候偶尔会看见村人劈柴烧火,也有在锅炉中翻炒的。似懂非懂地,瞅了瞅各家各户门外的柴火,韩云溪决定今天去劈柴,生火做饭。
阿楚自然双手支持。不过她太小,做饭什么的也只有靠韩云溪了。此刻跟着他到了风家三兄弟的屋外,拿起斧头,将木头放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劈下。
阿楚发现,这一个月的劳作也不是没有用处,起码韩云溪对于这些琐事都熟悉了起来。每日劈柴烧水都是常事,不过今天是做饭,也不知万能的韩云溪会不会做……
阿楚拿出咒术书,或许用炽火咒能够生火?虽然韩云溪会用打火石,但是阿楚不会,突然发觉自己竟然一直被韩云溪照顾的阿楚决定发奋图强。
阿楚对着房屋远处的空气,不停挥手,念了炽火咒,“炽火咒炽火咒炽火咒炽火咒炽火咒炽火咒炽火咒……@¥#%@¥%……”
微风徐徐,阳光柔和,此刻春暖大地,山川锦绣,无一处不美,也无一处有异。
韩云溪边劈柴,手法越来越利索,一边笑她,“阿楚你是风雷双系的吧?你还会火?”唔,听娘说过,阿楚是风灵之体,也许是会火的吧?毕竟明明相克的雷系都会,火系应该也能用才是。
阿楚手上动作停下,苦恼道:“不知道啊,我觉得我应该只是雷系才对,可是我也能用风系,好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风灵之体吗?”韩云溪说的理所当然。
阿楚迷糊了,“哦,是吗?”那天之后,她的记忆已经比韩云溪还凌乱了,这些事情她都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什么都似是而非,什么都似非而是。
又听得韩云溪继续说道:“你学火系也好,最好把水系最基本的也学了,到时候,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生活。”
阿楚眨眼,迷茫的双眼顿时凌厉起来,“你要走?去哪里?”
“寻仙。”韩云溪换了一个木头重新劈着,突然想到这个不是风刃也能办到的吗?“阿楚,你用风刃来把这木头给劈了试试。”
等韩云溪自动走开,阿楚侧头想了想,自己一般用的最低等的风咒是旋风形态的,如果改了形态,是不是就算是自己创的心咒法呢?至此,完全没看出韩云溪在转变话题……
“风刃!”阿楚食指中指合拢划去,一道风刃果然出现,将地上的木头给劈成了两瓣,可惜是横的……
又是拿手指划了几道,竖着几道风刃将木头分成了几片。
韩云溪走过去,拿起来看看,嗯,和自己劈的也差不多。“阿楚继续放火吧,说不定晚上还能吃上阿楚做的饭呢。”
阿楚一乐,晚上?今儿个还是早晨呢,原来韩云溪也不觉得做饭会很顺利。“好吧,阿楚会努力放出小型的火咒的。”
说完,眼前突然跳出一簇火焰,火红的火焰,只有掌心大。
阿楚吓了一跳,“火出来了!”
“……又消失了,阿楚不是我说,这火太小了。”韩云溪摇头。
阿楚一气,那你来啊!我知道你是火体质,但是也别太刺激人!
才这般想着,就看见韩云溪已经得瑟的在掌中升起了鲜红的火焰,足足有一丈高。他挑了眉得意道:“这才是火嘛。”
阿楚直接赏了他一枚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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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女孩子……”产婆沉默地将孩子抱了出来,放到门外老者怀里。
那老者也沉默了一下,“孩子的母亲……”
“请节哀……”产婆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产婆打理了下内屋的“那人”,已经离开,屋内的“那人”早已冰冷。
“楚长老……”
“休宁大人……”楚秋词抱着孩子一阵恍惚,“你看小蝉,都不哭呢,一点都不像她娘一样,那么乖巧。”
“楚长老……”韩休宁慢慢走近,视线落到孩子身上,脸上一变,”楚长老,孩子给我看看!”
恍惚的楚秋词下意识抱紧了孩子,却又在下一刻松手,交到了韩休宁身上。
“这孩子怎么……”韩休宁迟疑地住了口。
楚秋词惨笑,“老天爷太狠,一次竟要夺走我所有亲人吗?”
他厉声冷笑良久,最后面色平静,“休宁大人,老朽有一法门,是以招魂之用,还请休宁大人帮我。”
“不行!你想害了小蝉吗?!”韩休宁似乎明白什么,脸色蓦然一变,斥道。
“休宁大人,老朽平生从未求人,这一次求您!”楚秋词说罢,扑通一声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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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揉眉心,阿楚从睡梦中醒来。
衣裳窸窣穿好,头巾从头顶拉止发下颈后绑好,两枚碧玉环刚好别在发鬓两侧,又有红尾的绒毛在下面随风而动,漆黑的发已经垂到背脊,清秀的眉目,充满灵气的双眼,如雪般的冰肌,整个看来倒似个粉雕玉琢的仙童。
出得门去,远远就见韩云溪在中央祭台上练剑,十二岁的韩云溪,剑法愈见凌厉迅猛,少年的身子猛然拉长,虽然仍旧稚嫩,却挺拔修长不少。而他也再也没心思玩乐,全身心练武,若非有阿楚盯着他晚上花上些时间修习心法咒术,恐怕韩云溪迟早要练成个武夫。
阿楚看了看天色,自发去水缸里盛了水,倒到大锅里,手指一点,早堆在锅下炉灶里的柴火瞬间点燃。切了几片肉干姜片,等水开了,丢了下去,又把韩云溪洗好的蔬菜叶子丢下锅。把昨晚剩下的锅巴端出来,等肉汤好了,盛了两大碗端到桌上。
刚把筷子也拿来,韩云溪已经晨练完毕归来。
两人也不多说,等韩云溪去净手回来一同开吃。
两人对面不说话已有数日。这事要归结于出谷之心不死的韩云溪。
阿楚也知道,若不是有自己拦着,韩云溪早就出谷了,四年过去,韩云溪的人越发沉默寡言,韩云溪的的剑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有模有样,即使不用焚祭,也自有一股戾气自剑中发出,这让阿楚忧心,而每每和韩云溪提及,他都不置一词。
用饭毕,阿楚放下碗,回到屋里,又坐回桌边,递给韩云溪一物,“过了今年你也就到舞夕之年了,送你。”
韩云溪放下碗,接过一看,是一个银饰,圆形的银项圈串联了四根翎羽,“为何现在给我?”
阿楚若无其事说,“你不是已经决定要走了吗?这时候不给我,明年我去哪里找你?”
韩云溪神色复杂,“你……若不跟我一同走?”
阿楚摇摇头,脸色平静,“我也走了,这个村子不就荒了?”
两人一时无话。
阿楚问:“何时走?”
韩云溪顿了顿才道:“过了正月之后。”
阿楚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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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笔,阿楚把写好的两纸捻了起来,呼呼吹气。
书桌右手边有个大盒子,盒子里装满了这样的纸,写着梦境的纸。
阿楚把盒子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一本订好的“书”,零散有几张纸放置其上,阿楚把这些统统拿了出来。把书翻了又翻,阿楚指着上面某一处,停下了动作,“果然……”
发了会儿呆,阿楚又把东西放回去,连上今日写好的一起。
阿楚随即起身出门,拿了鸡毛掸子,拎了个木桶装了水,又拿了抹布,开始了隔日一清扫。这也倒是阿楚闲得慌了,这一回本该是韩云溪来做的。不过,以后就只剩她一个人,这些早晚要习惯。
路上遇到练剑的韩云溪,招呼一声叫他做饭,阿楚就走开了,没有理会韩云溪想要说什么。
阿楚走到村子进口处的房子开始打扫。一桌一椅,拿了抹布拧干,慢慢擦着,这些日后就只有她一个人来做了。
乌蒙灵谷哪里不好?中原人那么坏,出去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了……不过也不干她事,出去的是韩云溪,不是她,就算被欺负也是韩云溪被欺负。阿楚不想明白韩云溪的执着,或许是因为他的记忆比她完整一些,阿楚有很多小时候的事都记得很混乱很不清楚,而韩云溪记得,可是,同样都是记不清楚那日发生的经过,为何他会比她执着?阿楚一直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尤其,是做了那么多奇怪的梦之后,她更不想明白。
阿楚手上动作顿了顿,一阵恍惚。
其实,走了也好,自己一个人更方便……就算日后她终将会离开这里,她也希望能多在这里待着,这里安详宁静,除了自己没有别人,也不是不好,闷了点,但是还有动物陪伴不是吗?一个人就一个人,她还怕一个人吗?
……她早就是一个人了呀。
泪湿了眼眶,阿楚咬住下唇,未发一声。
……小蝉,你怎么了?
花了四年时间去了解灵魂之力,阿楚也无法真正明白小蝉为何不再说话。……是睡着了?……抑或……消失了?阿楚一直没能明白。
三魂七魄太复杂,如果说命魂主司轮回,为三魂之首,其余二魂七魄皆承载情感记忆,那么,阿楚在,小蝉不在,是不是小蝉的魂魄出了问题?……不然,为何自己却梦见了小蝉小时候的事?
那是……自己还没出现的时候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