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岛》时*萱

53、过年

　　圣诞，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庭院里的彩灯亮了一夜还未灭。尧苡芮披着睡袍，站在落地窗前，灯海的雾气从窗下打上来，模糊了视线。可远处的海洋却清晰可见，一片从容的景象，没有节日的胭脂俗粉，超脱于尘世般，宁静而悠远。
　　陈子诺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海天一线给她做了着背景，她似乎就站在金光里，在灯光的烘托下，既在红尘外，又被红尘所牵绊，好像下一秒，她便会羽化飞去……“芮芮。”他唤了一句，嗓音还未打开，哑哑的，状似承载了许多不舍。
　　她回眸，微微一笑，眉眼如月，晕开了温柔般，揪住了他的心。多少年后，每个夜晚，他都能回忆起她的这一记回眸，恍若隔世，恍若，触手可及……
　　她看着他上前，紧紧拥着自己，在这异国他乡的节日里，她靠着他的胸口，听见他说，“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想看看外国的日出。”
　　然后，他们便窝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前，海天一线处，旭日东升。
　　她就这么倚着他的怀抱，不经意间，将这幕日出留在了记忆深处。很久之后，当她重新忆起这幕深刻的景色时，多后悔没有将这一幕定格成画。

　　他们在美国大约玩了一个星期，便启程回来了。
　　忙了一阵子公事之后，便着手准备春节了。王嫂和管家将整个大宅都清洁整理了一遍，当然这些尧苡芮都没怎么看出，因为这里一向干净如初。陈子诺让王嫂把她原来住的万青公寓也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便让她早早回家待新年了。
　　自从她结婚后，万青公寓一直都是雇了钟点工定时清洁的。可临近新年，钟点工也热衷于筹备节日了，于是才让王嫂好好清洁一翻，其实工作量也不大，重在质量。
　　“子诺，星沫打电话来说，爸和小妈让我们回去吃饭。”除夕这天，尧苡芮接到邀请电话。其实，他们不邀请，于情于理他们也应该去吃个团圆饭的。
　　“没问题，只要不影响我们结婚纪念日。”春节一过，情人节便快乐，情人节那天，便是他们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最近，陈子诺都把这句话当做口头禅了。

　　赵家老宅。
　　还没进门便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息，门上倒福红艳艳的，对联上是喜气洋洋的祝福与期望，想来这一切应该都是肖月芬的功劳。
　　屋里，赵菁和何俊霄在客厅看电视，听着他们进屋的声响，转头看来，赵菁是满脸不屑地一个冷哼，而何俊霄则对他们笑笑。
　　尧苡芮自从出院以来，都没再见过何俊霄，时隔多日，她还未曾道过谢呢。可在赵菁面前，她还是不要和他多说什么的好。听星沫说，他们难得和好。
　　说曹操曹操到，何星沫听下人说大小姐回来了，立刻奔了下楼，“芮芮，来帮我。”
　　“怎么了？”
　　“刷副本啊。”何星沫拉着人都往楼上去了。大学时候他们老玩的一个游戏了，何星沫偶尔无聊便会上线玩玩，这是过年前后最适合消遣的玩意儿了，“老规矩啊，别让你哥知道。”
　　“我哥呢？还没回来？”
　　“估计手术刚结束呢。”
　　“不是吧，大过年的还不停。”
　　“是吧，你也觉得他陪老婆的时间太少了吧。不过急性嘛，也没办法。你嫂嫂我贤良吧。”
　　“恩，我家星沫最最贤良了，可贤良的媳妇怎么不去帮小妈？”
　　“还不是二妈赶着我上来的。”
　　“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了样子也算不错了。”
　　“咦，爸也这么说我的，你俩真是父女啊！”
　　闲扯间，即将开饭了。副本刷了一半，她们就不负责任地撤了。

　　赵霂阳换了便服下楼的时候，刚好从窗户看到何俊霄在后院抽烟。便走了出去，“愁了？”
　　何俊霄看见来人，立刻把烟灭了，扶正金丝眼镜说道，“有什么好愁的。”
　　“别装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赵霂阳说，“这么多年，芮芮终于得到她的幸福了，所以，请你也务必看开。”
　　何俊霄苦涩一笑，“这么多年我都没让她幸福过，注定失败。”
　　“感情的事是看缘分的。不过，赵菁似乎很中意你。”
　　“菁菁不是个坏人，也许找个爱自己的也不错。”他的幸福，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看着她能幸福，他心里其实也很欣慰。
　　赵霂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有什么打算？”
　　“父亲那边有意让我接手，但你也知道，那边的兄弟姐妹不是省油的灯。”
　　“好好表现吧，那才是你的天下。”赵霂阳说完，何俊霄点了点头。

　　除夕饭桌上，从冷盘到甜品，无一不精致得让人啧舌，好在他们都习以为常了。星沫夹了口离她最近的醉鱼，赞道，“小妈，这个厨子新来的吧，这味道以前可没有。”说着又夹了一块儿嫩白的鱼肉，挑了刺放赵霂阳碟子里。
　　肖月芬说，“是啊，老厨子回家过年了，如今换个口味也不错。芮芮觉得怎么样？”
　　“恩，挺好的。”尧苡芮说道。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一席饭下来，算是平淡又和谐。

　　“小妈，不早了，我们先走了。”陈子诺看了看表说道。
　　“怎么现在就走，不一起守岁吗？”肖月芬看了看厅里的钟表，道。
　　赵政也说道，“是啊，留下来一起守岁，难得一次。”
　　陈子诺听他这么一说，也颇有点不忍，看了看尧苡芮，她也一脸迟疑，于是便说，“也好，难得合家欢乐。”尧苡芮笑笑，表示赞同。
　　可下一秒，便听到“嘭”地一声甩门声。肖月芬忍不住道，“这菁菁也太不懂事了。”
　　何俊霄连忙救场说，“可能有什么急事，我出去看看。”然后便跑了出去。
　　这厢，赵政也挺无奈，都是他宠的啊，手心手背都是肉。

　　“发什么脾气，这大过年的。”何俊霄追上赵菁，拉着她便说。
　　“你管我发什么脾气，眼睛管好你旧情人去吧。”甩开手，便跑。何俊霄知道她又小姐脾气上来了，也懒得计较，追上她后，好声劝道，“听话了，先回去，别让你爸妈着急。”
　　“何俊霄，你让我回去到底是因为我爸妈着急，还是为了不让那个女人难堪？”
　　“说什么胡话，别再幼稚了，先回去，外面凉。”他们都是外套没穿就出来了，现在这天气，不算极冷却也不是凉快的。
　　“要回去你回去。”她坐在路边，铁了心不依了。
　　僵持了很久，何俊霄心一狠，便说，“好，那你一个人坐着。”说着他便转身，这下赵菁也急了，下意识伸手拉着他的裤管。
　　“放手！”他厉言道。
　　“不放！”她说着，心里却一再祈祷：再哄我一句吧，再哄一句我马上跟你回去。
　　可是何俊霄耐心也到了极限，他嫉妒不喜欢哄人，特别是女人，“放手，我说最后一遍。”默默地，她只好松了手。
　　而何俊霄当真毫不留恋地走了。片刻后，张嫂拿了件衣服跑出来，披在她身上，劝道，“二小姐，回去吧，太太着急着呢。”
　　“他呢？”
　　“哦，你说何少爷啊，他急着让我拿件衣服出来，怕你冻着。我们先回去吧。”张嫂想让她快点回去，说着好话宽慰着，可她不领情，一个劲问，“现在，他人在哪？”
　　张嫂心里叹了口气，说，“何少爷家里来电话说有事，就先回去了。”
　　“果然。”赵菁轻轻说着，心里一阵哀叹，然后慢慢腾起一股恨意。尧苡芮，都是尧苡芮！
　　前几天，她在他家里不小心翻到了他抽屉里的旧钱包，抱着好奇心想看看一个不用却还珍藏着的旧东西里面有什么，可不看不知道，里头竟然有那个女人小时候的照片。她知道他对那个人有情，可一直以来，她觉得他放下了，至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看得出他是真心开心的。可如今，只要一碰到那个女人，他又会不小心流露出他的感情。是自己太小气吗？不，是那个女人的错，都是她……明明结婚了，还来影响别人，她一定是在报复自己！
　　后来，她让张嫂先回去，让司机来送她出去散散心。于是，她在酒吧呆着，彻夜未归。

　　尧苡芮看着肖月芬给何俊霄打了个电话，“她在酒吧呢……恩，已经清空了闲杂人，也派了人守着了。没事，她现在很安全，你也别担心了。大过年的，就她爱闹心。好，那你好好处理，也早点休息……恩，会的。”
　　挂了电话，肖月芬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然后又冲从电视上移来目光的尧苡芮笑道，“菁菁淘气，芮芮你可别放心上。咦，子诺呢？”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可能公司有事。”
　　“真辛苦，这大过年还要处理公事。”
　　“恩，不过应该是小问题。”
　　“也好，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端点水果来。”
　　“好，谢谢。”她笑道。其实肖月芬心里也很苦吧，一面是自己的亲骨肉，一面又得买她爸爸面子。

　　“怎么了？”接了电话回来的陈子诺，看她一脸不高兴，问道。
　　“没事。”她扬起笑脸，“你公司有事？要不咱们回去？”
　　“芮芮呆着不舒服了？”他在她耳边说。虽然是自己家，但他看得出她很不自然。
　　“就是觉得，自己好多余。”她坦白说， “赵菁和我之间，是不可能冰释前嫌的，我不想让长辈难做。”
　　陈子诺心疼地在她手背亲了亲，却说，“如果我们现在走，他们不是更为难？没事，有我陪着你，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恩？”
　　尧苡芮想想觉得也是，于是点点头。

　　春晚还没结束，守岁一过，赵政便对他们说，“去睡吧”，他估计也看出了，时隔多年，女儿心里终究有点不习惯，不过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凌晨十分，他们在她的房里，相拥着靠在床上，看着窗外一波接着一波的烟火，心里终于升起了一股甜蜜。
　　“这是我们过得第一个新年。”她忽然说。
　　“恩，还有第一个周年纪念日。”
　　她暗笑他又惦记着了，“可我还没准备礼物呢？”
　　“谁说没有准备。”他说着，可尧苡芮郁闷了，“我真不知道准备什么，上次平安夜我都绞尽脑汁了，送礼物真不是好差事。”
　　他眼神狡黠地在她耳边道，“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反应过来后，她窘得红了脸，用头锤了他的胸口，惹得他闷笑。

　　次日一早，用了早饭，他们便走了。赵菁也在早饭前便回来了，在屋里睡觉，没有面对面，可真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