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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骨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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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七到七七不过短短四十九天,桑晴在灵堂足足守了四十九天夜。
出殡的那天她自然是不能出门的,只能看着家丁抬起棺木在一片纸钱飞舞中离去。
终是看不见了,将军府的大门在她面前关上,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她黯然转身,尘归尘,土归土,人便从这里彻底消失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晕眩,不由加快了脚步,不料走出几步就眼前一片漆黑。隐约中好像听到了琉璃的惊呼。
自黑暗中醒来,桑晴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她惨笑,果然没人关心自己的死活。其实早已有大夫来症治过了,得出的结论是她所料未及的——她有了。
刚从坟地回来的成云歆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王硕就在她身旁。她强迫自己露出欣喜的笑容说:“恭喜相公,妹妹她有了。”
“有了?她有什么了?”王硕不解。
嘴角划过一丝讽刺:“当然是有身孕了。”
王硕诚惶诚恐:“怎么会?”
成云歆说:“这是喜事呀,老爷记得代我向妹妹道喜,到时候她生下的可是长子。”她理了理衣裙,“我今天累了,先歇下了。老爷若是还不累就去看看妹妹吧。”说着她带着胭脂转身离去。
走出屋,胭脂急忙问:“主子,她真的有了?”
成云歆口气冰冷的回答:“琉璃亲口说的,你说是真是假?”
“那她生出来的是长子呀。”
“你白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长子不是嫡长子,嫡长子才有价值,”她高傲的昂起头,“只有我的孩子才会成为嫡长子。她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妾,生出来的孩子只能是庶子。”
“而且,他不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成云歆闭上眼睛,可怜的孩子,注定见不到阳光。
桑晴总觉得这两天精神不好,胃口不济,起初她只以为是自己伤心过度,但两天之后她看到琉璃端来的饭菜竟然干呕起来。她虽然没有经验,但也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怀孕了。
琉璃看到她这样不由喃喃自语说:“别人说有小宝宝了会吐,看来是真的哦。”
“你说什么?”
“啊,没,没说什么。”
“我听到了,我怀孕了是不是?”桑晴有意诈她一下。
“啊,耳朵那么好,真的听到啦。”琉璃有些委屈得看着她说:“你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他们都不让我说的。”
他们都不让我说,桑晴很疑惑的咀嚼着她的话。他,不会不要这个孩子吧?
“不,我没病,喝什么药?!”桑晴对大夫怒目而视。
“姑娘,你就喝吧,对身体有好处的。”大夫一脸无奈地劝她,她怎么这么拗啊。
“我不会喝的,你拿走。”他们不想要她把孩子生下来,一定是这样的。
“晴妹,喝了它吧。”王硕自门外走了进来。
晴妹?他什么时候又开始这样称呼她了?
“晴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养养身子,以后我们的孩子才会健康。”他从大夫手中接过药,递到桑晴面前。
“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桑晴指着大夫问。
“我想亲自给你一个惊喜。他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问过大夫了,三个月是孩子最不稳定的时候,我让大夫准备了安胎药。”王硕展露出他难得的温柔。
“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桑晴用手抚着自己的小腹,里面有他和他的孩子,他也因为这个孩子再次回到他身边。
“以前忽略你是我不对,可我也有难处。其实我一直在想你,不会太久的,我一定会给你应有的一切。”他深情款款的把药碗塞进她手里,过去种种仿佛从未存在过。
看着浓稠的褐色药汁桑晴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现在不想喝,过一会再喝吧。”
“药要趁热喝,否则会没有效果的。不要让我担心好吗?乖,喝了它。我喂你好吗?”他重新拿过碗,用瓷勺舀起里面的药汁吹了几下喂到她嘴边。
桑晴喝下勺子里的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说:“你为什么来得那么迟?”
“对不起,是我不好,一切都会好的。”王硕继续喂她喝药。
桑晴留下两行热泪,觉得嘴里苦涩的药变得不太难喝了。
喂完一碗药,王硕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空碗说:“你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我忙得很,先走了。”
桑晴看着他转身,连忙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硕快步走出屋,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发问。她心里一阵失落,但一想到腹中的胎儿,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回来了,是孩子把他带回来的。说不定一切又会回到从前,他和她还有孩子会幸福的。
琉璃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母性的光辉笑着说了:“恭喜啊,姐姐,你有小宝宝了。”
“谢谢,以后要多麻烦你了。”
“不会啊,我本来就是来照顾你的。”她天真地楸着辫子,“也,很快我们这里就会添一个小宝宝了。我要好好抱抱他。”
“还有七个月呢。不知道宝宝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她毕竟是第一次怀孕,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喜出望外。
“一定是很好看的。你那么漂亮,将军又那么高大,你们的孩子一定很好看。”她兴奋地围着桑晴乱转。
“好啦,转得我头都晕了。你歇着吧,我有事回麻烦你的。”
那天下午,距离喝下那碗药不到两个时辰,桑晴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不多时她下身开始出血,她惊慌失措的叫着琉璃。
琉璃见此情景也束手无策。血越流越多,蜿蜒的延着大腿留下,濡湿了衣裙。桑晴哭喊道:“去呀,去叫大夫来呀,你快一点。”
琉璃跌跌撞撞的冲出去,留下桑晴瘫坐在地上,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的痛都汇集到了自己身上,她的孩子,孩子,千万不能出事啊。
大夫迟迟不来,桑晴开始绝望,她在一片血泊中挣扎,慢慢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在闭上眼,她不愿醒来。
孩子,她知道孩子没了,是那碗药打掉的。原以为王硕回心转意,想不到不过是花言巧语的糖衣。
虎毒不食子,虎毒不食子!
她只恨自己的天真轻信,对不起,孩子,娘没能保住你。
有泪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滑落到枕头上的秀发里。一滴,一滴,又一滴。
一切好象做梦一样,她把手放到小腹上,刚体会到初为人母的喜悦,转眼这里已空空如也。
昏迷中她曾梦到孩子来向她告别,苹果般的脸颊、樱桃红的小口、白藕似的手臂,她可爱又可怜的孩子,从此只能在梦中相见。
泪流得更凶,她睁开眼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帐子,什么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琉璃见她难过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只能陪着流泪。
成云歆听说了后露出了然的笑容,果然是没了,这就是命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