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风蛉草

17、番外 一眼万年

　　他和她是在风信子开花的季节相遇。
　　你知道的，一眼万年，挚爱一生。
　　他从窃贼手中救下了她的包包，惊叫声犹在耳边。
　　她为受伤的他细心敷药，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她问，疼不疼？
　　心被他脸上每一个细微变化牵扯着。
　　他忍着痛，笑着安慰她，嘱咐她，要小心。
　　那笑容似柔情月华，更像灿烂朝阳，让她迷醉其中，手上的动作停了许久也不自知。
　　他偏过头，好奇的目光探询着，却被路灯下那张泛红的脸颊所迷惑，心就此沉沦。
　　是谁说，最是那一低头温柔，似水莲花不胜娇羞。
　　那样的女子多么美好，却偏偏让他遇上了。
　　谁也没注意到，爱情已如星尘沉落。
　　正是因为没有觉察，于是一句道谢，一个挥手，连挽留也忘却，就此相忘于茫茫人海中，权当一次美丽的艳遇。
　　命定之人本就不能如此轻易错过。
　　新生入学，他是接待的师兄，她是这所学校的新人。
　　原来是你啊。
　　清浅的笑容让她失神，手中的行李掉落于地。
　　他为她拾起，她道谢接过，肌肤相触间，是灼人的火辣。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缩回了手。
　　一定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吧。
　　他摸着发烫的脸，为自己的不正常找着借口。
　　他不着痕迹地敛起自己的情绪，开始领她前往宿舍。
　　送她至宿舍，天空不作美，陡然间倾盆大雨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愿上楼，坚持着要陪他等待雨停。
　　两人开始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久便找到了共同话题，聊天说地，时间飞逝而不知。
　　谁说，天公不作美？若是错过了这场雨，他们又不知错过了多少年了。
　　临行时，她送过一把伞。
　　他笑着婉拒。
　　这是我最喜欢的伞，请一定要还给我。
　　她微红着脸，话音未落便已侧身步入宿舍。
　　他呆愣原地，过了几秒钟，才晃过神来，一抹笑意不经不觉勾起了完美的弧度。
　　尔后，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有时他去找她，聊聊天，吃个午饭。
　　有时她又去寻他，还一本书，讲一件趣事。
　　两颗心在这么一来一往中，渐渐靠近。
　　他是公认的校草，她也是人人称道的校花，如此一对壁人走在一起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在她耳鬓撕磨，毫不吝啬地呢喃，我爱你，永生永世。
　　她牵起他的手，慢悠悠地走过整个校园。
　　他将她冰凉的手纳入手中，给予最温暖的冬天。
　　她在林间小路上偷吻不小心睡着的他，却被抓个现行，欢笑着逃跑，不一会，又被揽入怀中，他向她索要损失费，没有的话，就以身相许吧。
　　他们同吃一碗拉面，同看一本书，同听一首蓝调，聊着各自家中可爱的弟妹，不住地讨论他们的性格，然后得出一致结论：两人是不适合在一起的，接着是一阵狂笑。
　　命运的事，又有谁真的知道一清二楚呢？
　　他们看着这一年的风信子盛放又凋零。
　　青春允许年少轻狂，允许任性，允许不管不顾。
　　他们很快就到达了最后一垒。
　　谁不曾有年少的单纯，以为一个牵手就是天长地久，一个亲吻就是一辈子，只是青涩的情愫未及盛放，便已有衰败的预兆。
　　他的父亲听闻此事，将他找去，他不知所措，满腹不安。
　　却不曾想过现实有时也比电视剧简单明了。
　　与你共度一生的人就由你自己选择，我不会过问的，只要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就好。
　　父亲淡淡的话语让他雀跃不已，埋藏已久的担忧总算有了个圆满的句号。
　　他开始与她一起描绘着未来的蓝图，在心中筑起一个美丽的梦。
　　他们会有一双儿女，会有一个和乐的家庭，会有一幢面朝大海的别墅，会有一只牧羊犬……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只是再美好的梦始终敌不过爱开玩笑的现实。
　　有一天父亲突然勒令他们分手。
　　他抵死不从，做出有生以来第一次反抗。
　　他不懂之前和颜悦色的父亲为什么突然态度急转。
　　给我一个合理的原因，我马上分手。
　　不需要任何原因，除了那个女孩，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他不明白为什么就她不可以。
　　她家中虽然不及他富有，却也是个殷实的家庭。而她娴静却不刻板，相貌清丽，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清新气质，如出水芙蓉般明净，如春初樱花般静好。
　　这样的女子，遇上了是一辈子的幸运。
　　他依旧不服，父亲只好令人将他关起，直至他点头为止，不给予任何食物。
　　夜深人静之际，他爬窗而逃，却在弯腰潜过一个房间的窗台时，被一声怒喝震住了脚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命运弄人，所谓的幸福不过缱绻梦境一场，如今梦醒时分，再不舍亦要睁眼，道一声再也不见。
　　他努力过，坚持过，却始终改变不了悲壮的命运，再不甘又能如何，偶然的邂逅与相会，那注定是个错误，只是他们执意坚持，才会酿成弥天大错。
　　命运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他无力还击，只能束手就擒。
　　悄然回到房间，将断断续续的哭泣抛在脑后。
　　然后，一夜无眠。
　　周身冰冷，无光的瞳孔恰逢如环明月，失手打翻的回忆浪涛汹涌，他甘心溺亡，让所有念想永远沉没，再也不想，再也不能想。
　　每一次眨眼都有你的身影，每一次呼吸都有关于你的想念，每一次心跳都有对你难以消褪的爱，你是我前世的一根肋骨，今世潜入了我的血肉，让我爱入骨髓。
　　第二天，他去见父亲，答应了他的要求。
　　父亲没有半分欣喜，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去和她说吧，不要伤了她的心。
　　他心如刀割。默想，怎能不伤她的心？只祈祷莫让她心死，而失却往后的幸福。
　　他仅此一句。
　　对不起，请忘了我吧。我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然后擦肩离去。
　　轻薄如刀片的话压得她险些忘记了呼吸，震得她如受凌迟之痛。
　　爱情真可笑，相恋时，千万句情话，百说不厌，相厌时，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将一个人割裂为两个漠不相干的两个人，从此回首只能做最熟悉的陌生人，因为深爱过，因为伤害过。
　　昨日的山盟海誓转瞬成空，曾经的缠绵悱测已成过眼烟云，甜言蜜语不过笑话一场，过过耳就好。
　　但是，她知道，这个玩笑她不忍舍弃，她宁愿挚爱一生，心存遥遥无期的怀想，也不愿相信曾与她交好的那个人就此被寂寂时光带走，再也不回头了。
　　望穿秋水，春光都凋零了，仍等不及你回眸一笑，但你遗留在旧事旧物的气息与温度却一点一点侵染了神经。
　　他终是无法不回头。她的好友告诉他，她伤心过度，流产了。
　　她从未告诉他，她怀了孩子。
　　栀子花败的日子，蓝天却是从未有过的透亮，连拂过耳际的风都变得温柔。
　　当他匆匆赶到病房时，差点认不出憔悴的她，无法抑制的泪水取代多日的思念流淌下来。
　　她艰难地睁开浮肿的眼睛，往日的神彩因他的出现而浮现，她探手，将他的泪水一一拭去。
　　不要哭，哭泣的话，坏事都会成真。
　　他想抚摸她浅浅的笑容，却在半途折了回去。
　　你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故作冷淡的口吻这次没有再骗到她。
　　——如果你走出了这个门，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如果当时他够狠心或者不再那么爱她，他们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只是，如果永远就是如果，不会成真，只不过是人们用来抵挡绝望的美好念想。
　　他停住了脚步。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你离开的真相吗？
　　最痛的不是想见而不能见，而是想爱却不能爱。
　　我们其实……
　　欲言又止的话将她打向另外一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