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五章官媒薛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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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日，未等刘翠梅发难，周王氏却先找了上门，一大早就让丫头将她寻了去说话。刘翠梅索性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吃着我的用着我的还惦记着往我和我男人中间塞人？这才吃上几顿饱饭啊！
周王氏满脸堆笑，却不大敢正眼看儿媳妇，话头一来二去的就绕到了侄女儿身上，一会儿夸耀王闺玉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颇有她年轻时的风姿，一会儿又扯了衣襟给刘翠梅看身上绣着的福字花，夸侄女的针线手艺也不逊于她当年。刘翠梅越听脸色越沉，难道婆婆竟然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想劝她出头给丈夫纳妾？天，魔怔了不成！
“你瞧瞧”，周王氏磨干口水也没得到媳妇的奉承，心急地抬起一只脚，指着脚上的黑面绣花鞋说：“这鞋帮子上都给我绣上花了，亏了她这份心思。”
“嗯”，刘翠梅依旧只是嗯嗯啊啊。
周王氏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压低姿态对儿媳妇祈求说，“这孩子真是没得说，我拿她亲闺女一样。可就是她那爹娘太不着调，这都十六岁的孩子了，还没说上亲事呢，唉……。”
“嗯，那娘什么意思？”
周王氏见终于搭上了话茬，脸上一亮，“我寻思着，她那爹娘是指望不上了，这孩子伺候我这么久，我不能不管啊。若是能在城里找门像样的亲事，我就死也能闭眼了。可我一个乡下婆子，两眼一码黑的，这可怎么整……。”
刘翠梅惊疑地眨眨眼，不是要弄来做妾么？不过前世婆婆倒也张罗过帮王闺玉找婆家，她跟着好一番忙活，可后来高不成低不就的放下了，再后来就弄出了奸情，倒不知这姑侄两人有几分真心。不管怎么说，听了这话刘翠梅大大松了口气，若真能将这丫头‘嫁祸’出去也算了解她一门心事，不用非得要她被沉塘滚石碾什么的坏了性命。
不是姑息养奸，而是她靠着一世积累的善行才换得了重生机会，再恨得咬牙也不敢先下黑手。毕竟这一世的王闺玉还没有机会犯下大罪，如果她为了前世仇恨先下手害她和周家，阎王老爷那里的账本怕不是要改写！到时候万一换了王闺玉成那无辜枉死的，让她也来重生一次怎么办？
永远是好人难为啊！
因为好人就算隐约已经知道了结局，也不能先下手为强灭了所有隐患，否则与那些因为‘功高盖主’一念而斩杀忠臣良将的昏君何异？
要做好人，自然要辛苦些。
但狠下心做坏人也不容易，天理昭昭在天地洪荒之间等着呢！
既然婆婆愿意放下将侄女塞进来的念头，她便配合，摆出笑脸问婆婆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果不其然地只有“家境丰裕”这个重点，倒是与前世别无二致。刘翠梅寻思着，前世曾颇有几门让婆婆动心的婚事，可都被她这个不识趣的挡了，这次她才不管那男人多大年纪什么人品是纳妾还是续弦，只要婆婆愿意，她立刻包了大笔嫁妆将王闺玉嫁出去。
听闻媳妇将侄女的婚事和嫁妆主动揽下，周王氏感动得红了眼圈，拉着媳妇的手连连叹息，“周家真是祖坟冒了青烟，有你这么个好媳妇。”
刘翠梅含笑不语，明明是王家的闺女，竟然还要周家祖宗来承这个人情，这个婆婆……永远分不清远近亲疏的……
既然这样，她到比婆婆还急起来，立刻就叫香杏去请了相熟的官媒薛婆子。薛婆子今年四十出头，一身紫红色的闪亮缎子小袄，脸上涂着喜气的胭脂，说话很是爽朗。
刘翠梅先将周王氏和王闺玉引荐了，三人分宾主落座，银枝抢着来奉茶。薛婆子见周家这位表小姐不仅不害羞回避，还一副颇为激动的样子稳坐一边等着商谈自个婚事，薛婆子的面皮就有些发抽，心说这么大方的姑娘可不多见。不过再仔细观察，便觉得王闺玉举止做作，难掩粗鄙，定然不是那种重规矩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倒还有三分姿色，心里便有了数。刘翠梅也懒得解释，心说她在场最好，省着背后下蛆。
这屋里最上心的莫过于周王氏，又将王闺玉的妇工妇德好好夸奖了一番，不过这些话薛婆子在哪家都听过十几遍，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先抓了这保媒拉纤的重点：“不知表小姐府上做什么发财？”
周王氏刚想说：“种田的”。刘翠梅忙抢答道：“你管它那么多，左右是我们周家的亲戚，我婆母当亲闺女疼，嫁妆少不了。”周王氏觉得儿媳妇答得更好，便不计较被抢了话儿，闭嘴不言。
那薛婆子瞬时露出了悟的神色，这位表小姐家世怕是拿不出手，不过只要嫁妆单子丰厚，找个普通殷实人家也算相宜，大户人家就不要想了。她手里到正好有个般配的，便赔笑道：“那倒是巧，杜老爷的生药铺子新提拔的冯掌柜正托我老婆子寻门亲事。此人生的相貌堂堂，忠厚老实，比小姐只大了四岁。新近在府衙对面临街置办了两层六间的宅子，家里有丫头伺候着，我身上正好带着庚帖呢。”
刘翠梅不答，拿眼去看婆婆。周王氏看看媳妇，张嘴道：“只是个掌柜……怕也没什么钱吧。”
薛婆子笑道：“呵呵，跟周大爷当然是没得比，但吃喝总是不愁的。”
提起儿子，周王氏立刻面露骄色，拉长声音说：“那可不成，我这侄女儿啊……人品样貌在我们乡里可是一等一的好，多少人来求我都没答应，就怕委屈了她。你就当这是我正经闺女来找，找个门当户对的。”薛婆子心说哪有跟新娘子娘家亲戚门当户对的呢？偏偏周王氏又犯了老实劲儿，叹口气说：“我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实话不瞒你，这丫头家里穷得叮当山响，还有上头三个哥哥还没娶老婆呢，我也是指望她嫁得好点，多少能帮衬下家里。”
这下连一直站在王闺玉身旁探风向的银枝都要替薛婆子吐血了。薛婆子这场面上的人，今日罕有地变了深色，心说这位心到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若没说后头那话还好，就这种家世，连人家冯掌柜都高攀了，你们竟然还嫌弃？亲戚家再好也是亲戚家的，难道还能都给她搬走做嫁妆？她察觉这位老夫人有点心里没数，忍不住拿眼儿看刘翠梅，翠梅面露无奈，替薛婆子劝道：“娘，这城里跟咱家比肩的人家倒也不少，但能做老板的人年岁都摆在那儿，现在孩子都满地跑了，没那么合适。若是找那些高门大户的世家子，只怕把整个周家卖了都凑不够嫁妆，除非……。”
“除非什么？”周王氏急问。
刘翠梅为难地说：“除非做妾喽！”
这乡下贫户人家哪里懂得什么妻妾之间的道道，只觉得只要年轻漂亮在男人那里得宠了就能盖过丑老婆一头去，也不懂什么良啊贱啊的。周王氏想到临来前亲戚家里有个娶了平妻的，她本来也打了这个主意，忙说：“那就寻个做平妻的！”
平妻？
刘翠梅手里一颤，垂下眼不说话。薛婆子是官家里头挂了名号的正经官媒，素来只做那些有身份的人家的生意，猛遇到周王氏这么个四六不懂的，真有点秀才遇到兵之感。但少不了苦笑着细细解释了给周王氏听。
这平妻并不是一般人家想弄就弄来的，按照大虚律例，一夫只能娶一妻，停妻再娶要入罪。唯一可娶双妻的特例是兼祧两祠的独子，两个老婆娶来算堂妯娌。在商户中，有些常年离家在外的也会另弄一个平妻，但这种平妻不过明路，官方族里都不承认，说白了就是一个外室，连妾都不如。听着薛婆子份外强调了平妻是“不懂规矩的人家”弄出来糊弄外头女人的，周王氏臊红了脸，支吾说：“我一个乡下婆子，哪里懂得那些，就是看亲戚家好像弄了两个。既是这样，那就做妾吧。”
薛婆子诧异不已，将这位颠三倒四的周家老夫人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要知道，商家虽然在四民中属于末流，但总也占了一个良籍。那姬妾属于奴婢，一旦入了就很难脱身，从此就成了“贱人”。按说周家不缺钱，这位老夫人又把侄女儿说得如此亲近，怎么能忍心让侄女做妾？可她再看看王闺玉，也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心说：这两位可真不像周大奶奶的亲戚！
周王氏却还在讲，“若以后我这侄女儿有了出息，一定忘不了您这位大媒人，还请多费心。”
薛婆子也不想多说了，福身告辞。刘翠梅送到门外，塞了二十个铜钱给薛婆子喝茶。薛婆子给她个眼色，“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刘翠梅冷笑，“没什么，薛妈妈刚刚也听得清楚，我家老太太只求家境富裕，别的真都不在乎，有合适的直接抬去做妾亦可，我还省了嫁妆呢。”
“夫人，实不相瞒，难！”做妾都难！谁不想攀高枝？可你的有本事！就凭着那么几分姿色，到大户人家顶多就是做个二等丫头，人家红袖添香也还要知书达理的呢！
刘翠梅皱眉，“嗨，我也知道不容易呢。可这位姐儿都这么大岁数了，养在我家实在不方便。烦劳妈妈多费心，不拘什么人家，嫁出去就算了。”
薛婆子瞧瞧没有小丫头跟着，压低声音劝道：“若是这样，我就劝奶奶一句，尽早找个懂规矩的嬷嬷好好管教着，且不说这相看的时候能否入了别人的眼。既然您家这位大姑娘要打着周家亲戚的名号往外嫁，又是嫁到附近，以后在婆家不懂规矩可是丢您的脸，您自己家里可还有位姐儿呢。要么就索性嫁远些，日后省着麻烦。”
这可不是晴空霹雳了么？！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就王闺玉这性子，以后还真难保弄出什么阴损事儿来，难道她还要跟着烦心一辈子？
到莫不如弄她沉塘去，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五章官媒薛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