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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二章 鄙姓严 ...

  •   严忠贤?!大虚第二大权臣,第一大奸臣!陷害忠良无数,刘翠梅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果然是个魔头!听说此人虽然拜在丞相门下,却跟国舅交好,刚刚钱友贵那话竟然被他听去了!完了,死定了!
      这一世她没有死在贱人手里,却要死在奸臣手里么?

      前后两世加起来,此刻的惶恐和震撼也只有在病榻上看着丈夫挽着王闺玉的小手那一刻才能比拟。
      她知传说不能全信,尤其是在酒楼里头听来的东西。两杯小酒下肚,一群汉子牛皮能吹破天,爬过只蟑螂在众人嘴里传一圈都能成飞龙在天。传说中,这姓严的貌丑至极,他坑害那么多忠臣良将是为了借机挖出善人的心来补自己的丑脸,吃一颗心便美一分。这定然是无稽之谈,此人在翠福楼已经做了六七年的食客,一开始便是如此的美貌,从未增减。但抛开夸大变形的传说,他身上实打实背着的人命少说也上千,单是几家被灭门的凑起来就有八九百了。
      刘翠梅失魂落魄地往后院奔去,夜风吹过,冷汗早已浸透衣衫,只能拼命安慰自己说:既然阎王老爷说过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不会让她重生来害死全家人,一定不会有事。可她不能拿钱友贵冒险,谁知道钱友贵在阎王老爷的簿子上算好人还是坏人?国舅、严贼,这都是权贵中的权贵,杀个人还不跟捏死个蚂蚁一样?她得赶紧抽一笔银子,让钱友贵带着他老爹逃走!好在钱友贵现在也有了一身手艺,去哪儿都不愁吃喝,五十两许是够了吧?不成……穷家富路,他们可是在逃命,钱老爹身子骨又不好,万一病在路上五百两怕都拉不回来。那么孝顺的一条汉子,要是因为他随口说了句蠢话被人听去而害死亲爹,非得抹脖子不可。一百两吧,应该可以舒舒服服逃到偏远的地方去了,账上的现银应该也还凑得出……
      满怀着心事,她竟然没留意廊边呆立着一个男子,一头斜撞上去。那人也正心不在焉,两人都是一个踉跄。
      翠梅因低着头走路,眼前只看到一片青色的儒衫,忙抬头,瞬时被一双古井般沉静的黑眸吸引去了。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一齐意识到这样有些失礼,迅速都挪开眼拉远了距离。
      刘翠梅心里跳错了一拍,这男子年纪跟翠梅相仿,二十六七岁,身材挺拔,五官俊朗,不是严贼那种无关男女性别的出尘美色,剑眉星目间尽是男性的纯阳之感,眼中更有一种玄妙的清明沉静气质,仿若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风吹不摇雨打不动。可惜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青衫,木枝束发,显然日子并不风光,一副落魄书生的样子。
      落魄书生自然能察觉到翠梅对他的别样兴趣,不过骨子里早已习惯女子在他面前的异样,并不放在心上,主动躬身施礼让在一旁,“抱歉。”
      “哪里哪里”,刘翠梅脸一红,都已经做了娘的人了,竟然还对着男人脸红心跳的,不过这人看着真是有几分眼熟啊。眼前忽然闪过一副已经隐退到记忆深处的画面,刘翠梅猛顿住脚,僵直地回身看着这个落魄书生,脖子后头的汗毛再次倒竖。
      记得最初那几年,严贼每次来吃饭的时候身边跟着的并不是丫头和老仆,而是这个年轻男子,两人看起来感情很好,边吃边聊些诗词歌赋。她那时候还年轻,故意去送过几次酒菜,就为了欣赏两个俊俏的小书生坐在窗边谈诗论道的美丽景致。两人周身洒满阳光,神采飞扬,笑声朗朗。可忘了什么时候,这人突然消失了。她记忆中那个灿烂的景象也随着时光流逝被独坐在暗房中的美男子取代,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姓严的曾经也有过那样灿烂的快乐神情。这个人的样子也变了很多,一眼几乎没有认出。
      初见的时候,她觉得这个男子好像春日暖阳下的屡屡清风,没有一丝阴暗;现在,看着他,她觉得好像看着如墨夜空中高悬的一轮圆月。
      可终归仍是皎洁无暇。
      刘翠梅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好人,不知可否请他向严贼求情,原谅钱友贵和翠福楼呢?
      “这位公子,我记得您,您好像是严大人的朋友?”
      皎洁的圆月前飘过一团乌云,青衣书生淡淡地苦笑,“已经不是了。”
      啊?!刘翠梅失望了,但眼睛掠过书生已经洗的破边起毛的衣衫,忽然顿悟……这人不就是严贼陷害英武侯后突然消失的?!他以前说不定是严贼身边的幕僚,因为看不过奸贼的所作所为,割袍断义,这才落魄至此。这文弱的读书人里头,也不乏有血性的人啊!她眼神中多了一重敬意,有意结交,客气地问:“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鄙姓严。”
      这个意外的答案让两人一齐沉默,心里不约而同地骂了一声:“靠!”
      他意外,只想随意找个化名虚应过去,为何却吐出了那个人的姓氏?
      她意外,难道这人和严贼竟然还有亲戚关系?心里顿时恨屋及乌起来。
      还好他脑袋转得快,迅速补充,“颜回之颜。”
      气氛缓和开来,刘翠梅紧张地整整裙摆上的褶子,小心措辞:“颜公子,小妇人就不客气了。我知道您跟严大人有故,想来应该清楚他的性子。刚刚……我店里掌柜说了两句不大恭敬的话,被严大人听到,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儿?”
      想起暗中听到的那句话,‘颜公子’露出笑容,安慰说:“老板娘不用担心,虽然那个人在外头名声不大好,其实……没那么计较,不会有事的。”
      刘翠梅皱眉,严贼的酷吏之名天下无人不知,这人说不定其实还是严贼的亲信,不然怎么说得出这么颠倒黑白的话?迅速瞟他一眼,察言观色,仍一片坦然,只好狐疑地问:“可我听说,京里头有对游街卖唱的父女,在严大人面前只说了一句不太恭敬的话,就被严大人拿去下狱了。”
      ‘颜公子’想了想,叹口气,“这事我记得,那对父女是对皇上略有微词。”见翠梅露出不解的神色,他沉声说:“虽说我对他一些做法难以苟同,但平心而论,他对皇上的忠心无人能比。如果你们刚刚冒犯的是皇上,他早让人将你们舌头割了。但只要跟皇上无关,他这人其实很宽宏。这些年在京城少说有十几次被人当面砸了臭鸡子在头上,他都从来没生气过。”
      “可是我们刚刚冒犯的是国舅,也是皇亲国戚啊。”
      “没事儿,他自己也曾在宴席上指着鼻子骂过国舅几次,比你们骂得狠多了。”
      刘翠梅瞪大眼,惊奇地问,“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皇上。”
      呃……这跟她心目中的严大奸贼好不同啊,刘翠梅很艰难地吐出一句,“严大人真是忠心。”
      这语气极为别扭,两人再次相对无言。刘翠梅此刻已经放心,或许可以先让钱友贵去附近躲一躲,过几日没事儿再回来。她神情放松下来,很诚挚地对‘颜公子’施礼道谢,“颜公子,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尽管来找我。”
      她找到钱友贵,塞了二十两银子要他先躲出去,钱友贵死活不肯,怕他一走会连累翠福楼。两人在后院无人的角落推让半天,都是倔驴脾气,最后总算让了一步,钱友贵先拿银子将他爹安置到乡下朋友家再说。
      两人都不知道,那个‘颜公子’一直就趴在隔壁院儿里的一颗大树上静静地听着,等他们俩走了才跳到院儿里,向地窖走去。正要将整个地窖门弄下来钻进去,忽然想起,那些美味已经被带走了。真狠,一绝交就连吃食都带走了。那接下来他该去哪儿,该做什么呢?他茫然地站了一会儿,一袭单薄的青衣在夜风中翻飞。忽然身形一动,影魅一般飞过院墙,向京城方向追去。
      狗窝里的大黄狗听到一点点声音,迅速蹿出来,警觉地四处查看,却没见到人影,最后只在花盆间搜出一只不大的小耗子,果断灭之,得意地呜呜低鸣两声重新趴回窝里,认真为主人守门。

      严忠贤的马车看着并不起眼儿,实际也确实不怎么样,车子普通,两匹拉车的马也普通。毕竟他真要是弄两匹汗血宝马或踏风良驹之类的,在明白人面前怎么都不可能遮掩得住。但马车是特别定制的,关键部位都用了上等好料,车内铺了不少软垫。官道尚为平整,颠簸的不算厉害。
      那个爱穿红衣服的丫头其实叫小青,私底下还扮演着主子身边最受宠的通房丫头,人后毫不客气,直接窝进漂亮主子怀里陪他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据说人在睡着后会露出本性,从睡姿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真性情,我们小青姑娘的睡姿就充满了彪悍的王霸之气!生生将严大人逼到车厢一角,沦为狐皮肉枕。
      严大人的性情倒真是很好,睁开眼无奈地看看借睡装疯的丫头,只是护住肩头的伤口不被碰到。他抬手咚咚敲两下引起赶车人的主意,慵懒地问:“司徒,还有多久?”
      老头抬头看看夜空,估摸下时间,“主子,怕要到丑时才能到京城,您明日还要上朝,赶紧歇着吧。”
      “睡不着。”
      “车里有蒙汗药,您吃一点?”
      “……”
      “吃吧,这东西不伤身子。您本来身子骨就弱,跟根毛儿似的,风一吹就能吹跑。现在身上又有伤,又吐血的,不睡觉熬不住啊。听话,少吃点,没事儿。”

      最终,严大人熬不住唠叨神功,乖乖打开玉扳指上的一个小机关,从里头沾了一点点蒙汗药,总算忘了烦心事儿,迷糊过去了。
      才刚开始做梦,马车猛然停住,好像听到司徒大叫:“小侯爷,你想做什么?”
      嗯?小严子在梦里笑了,竟然梦到小原子了。子啊,赏我一帘春梦吧!
      接下来怀里一轻,冷了几分,似乎是小青也蹿了出去,于是又传来女高音咆哮声,“xxx,姓原的,想死么!看招……。”
      然后是霍霍哈哈,噼噼啪啪的打斗声。
      梦境安静了一会儿,有些稀稀疏疏的声音,好像有人跳上车。
      “惟中,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呜呜呜,天籁,小原子低沉明朗的声线在人半梦半醒间简直他妈的有合欢散的效果啊!小严子在梦中狼嚎。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若没有你鼎力相助,我又怎能逃出生天。你当初放了我,又何尝不是压上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惟中,你没事吧?”
      “小侯爷,我家主人刚刚服了药才睡下。虽然看着是眯着眼,其实应该还睡着呢。”
      “哦,那等惟中醒来,你们替我转告他吧。以后,让他不要再找我了,万一被人发现怕会连累弟妹和孩子。反正,朝廷中的事我也不想管了。”
      冰冷的手被人握住,那个人的手心中好像永远藏着一团火焰,“你自己保重,以后少操点心,多顾着点自己的身子。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弟妹和孩子全指着你呢……”
      小原子,你最近太寂寞了是吧,这么絮叨。外头的声音没有了,梦里的情景也渐渐变了,从狗血言情变成狗血动作,又变成狗血言情,又变成狗血动作,最后以狗血烂鬼片结局。自认无血无泪的严大人在梦中仰头望着旧英武侯府内宅正厅的屋顶,十几个妇人的尸首吊在那里,老的老,少的少,一双双套着精美绣鞋的脚,轻轻在他面前晃动。
      画面定格.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二章 鄙姓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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