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太阳纪》雪夜抚弦人

27、离逝

　　因为有驭磁镯保护，直到半个月后去天山，水脱尘都再未有行动。

　　去天山之前，风澈欲和我成亲，我答应了，但对他说明只限于几个人而不是一大堆人的婚礼。其实，我是不想让他为难。毕竟，不论如何，我是不能成为他作为气族少主名义上的妻子的。他的妻子只能是气族祭司水脱尘。我没有那么多贪心，亦知道结局，只希望在我再次消失之前能圆了和他成亲的梦，即使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婚礼和朋友们的祝福。我们成亲不需要太多的仪式，不需要不相干人的见证。

　　去天山前两天，我们在天地月色在绿衣花的见证下，在风魄风灵炎陌金翡的祝福中，于绿衣原上结了成亲礼。三拜，结发，以幻术在彼此身上结了羽蝶同心印。然后，进入洞房。

　　甜蜜的两天后，我和他去往天山。

　　天山一行，相当顺利。上天山之前，我又见到那把当初我以为是把破匕首的仙剑，觉得很是亲切，从风澈口中得知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剑，乃是一把上古神物，我深觉当初有眼不识泰山。通过风剑，我们从第一峰直接飞至苍乾之空。

　　到苍乾之空后，风澈拿出炎陌给的神界令牌，天空神苍宇很快出现，他还是百年后我所见到的模样，和百年后一样莫测高深，不愧为天神，总是一副能预知未来通晓天机的模样，不等我们和他怎样沟通，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一眼，便为我们定了投生神的魂魄。

　　可能得了天空神的同意，气族所有人对我的怀孕生子都无异议，水脱尘也未再试图伤害我。直到五个月后我生育，她才得以趁虚而入。

　　五个月的时间，风澈除了公事外，其余的时间都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弹琴吹箫，唱歌讲故事，进行多种胎教工作，还变着花样儿制作各种营养食物养胎。时光宁静，岁月安好，在我和他的细水长流中，五个月眨眼而过。

　　五个月后，当我在三个接生女的帮助下，产下一对龙凤胎后，我的身体已经虚弱到精疲力竭。意识朦胧间，我强打起精神想要看我的孩子，却看见一个接生女手持一个琉璃杯朝我走来。而我的孩子，在另两个接生女手中，她们手中正拿着丝帕捂向我的孩子。

　　不……
　　我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慌，惶急的要去阻止，聚起全部力气起来，却控制不住异常虚弱的身体，滚至床下。

　　“风......风澈，救......救我们的孩子......”
　　我向门外守候的风澈喊叫着，却发现自己气若游丝，求救的声音微弱到自己都听不见。
　　风澈，风澈，快进来救孩子，你没听到我在呼唤你吗，风澈，快听到我的呼唤啊，救救我们的孩子……
　　此时我真恨自己是外来的灵魂，他才听不到我的呼唤读不到我的心。我恨不得我从来不是外来的灵魂让他可以读到我的心，听到我的求救。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害我的孩子，却无能为力，不由痛恨交加，眼泪滚滚而落，颤抖着身体爬向她们。

　　那持着琉璃杯的接生女挡住我，蹲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将琉璃杯送到我唇边，声音冷漠，“想要孩子活，就喝了它。”

　　我含泪而笑，急忙启唇凑近杯缘。唯恐慢了一步，孩子无救。

　　还未喝，琉璃杯落地，面前的接生女也在我面前倒下。我抬头一看，风澈，炎陌和金翡都在。他们终于感觉到我的呼唤及时进来了。这是心有灵犀吗？这是情到深处就算读不到我的心也能感受到我的心绪吗？

　　风澈满是心疼和自责的将我扶起，不等将我抱至床上，就紧紧抱住我，仿佛害怕下一刻便失去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另一边，炎陌和金翡各自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我松了口气，无力的靠在风澈怀中，望着炎陌和金翡手中的孩子，欣慰的笑了笑，轻轻开口，“让我看看孩子。”
　　说出话时，才发现自己的力气恢复了些，声音虽微弱，但还能让人听得见。

　　炎陌和金翡将孩子抱到我眼前，我看着我和风澈的两个孩子，他们浑身红通通皱巴巴的，却一点儿不丑，很可爱。他们还闭着眼，头发也未长出来，但我知道，他们定是和风澈一样有着一双清澈如泉水纯洁如冰雪的银眸，以后也会长成一头如丝绸般柔滑冰洁的银发。

　　我轻抚过两个孩子柔嫩的脸颊，心中充满离别的哀伤。生下孩子后，我就要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彻底消失了。

　　风澈越发抱紧我，箍的我很疼，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着，“绿衣，他们好小，但是很可爱。”

　　我轻笑着点头，声音虚弱而缓慢，“嗯，他们有一天会长大的。”
　　我手还抚在孩子脸上，微微侧转头，“风澈，你摸摸他们。他们身上很柔很软。”

　　风澈的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孩子的脸颊，然后滑下覆住我的手，与我的手紧紧相贴。

　　“风澈，以后要好好照顾他们。我给他们起了名字，女孩叫风泠，男孩叫风然。”我的眼睛渐渐湿润，有些抑制不住眼中的泪。

　　风澈的脸颊贴着我的，银发滑过，融进我的银发，与我的发丝交缠，同样的银色，分不清哪丝是他的，哪缕是我的，像是我们的人生交融在一起。只是，交融后总会有分开的一天。
　　“嗯，名字很好听，以后有我们一起照顾他们，他们会很好的长大的。”他在我耳边低低絮语，声音低沉温柔，像是那根低沉的弦音。

　　我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风澈，对不起，我恐怕不能，不能和你一起照顾他们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他更加搂紧了我，颤抖的声音压抑着什么。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泪一滴滴落下，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是谁要伤害我吗？其实我知道。”

　　“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水脱尘。”我以为在我消失前我都不会说出这个名字，原来在生死之间什么都不会顾忌，以前总顾忌着他相不相信我，他的难解与疑惑，他的两相为难，他未来会娶水脱尘，现在我什么都不管了，我还是想说出真相。

　　“我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明日我们就将她从气族撵出去，或者就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一直清淡平和的声音一时冷酷无比，冰椎一般的尖锐。我以为他会问我水脱尘为什么要伤害我，却不料他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让我百感交集。原来，一辈子有这么一个人能这样爱你，无条件的信任你，对你千般万般的好，是这样的幸福，温暖和无憾。

　　“你不问她为何要伤害我吗？她和我并无仇怨。”
　　我还是问出了想问的问题，我想知道他的想法，虽然我已猜出来，但还是想亲耳听到让人觉得温暖的话。

　　“不管为什么，我只知道她伤害了你。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伤害你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我会守护你的，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我绝不会再让别人有机会伤害你。”他孩子气的语气那样坚定，那样的让人心酸。
　　在生产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沉梦之渊中的那个梦，想起那个梦是多么的甜蜜又辛酸，幸福又无望，想起自己在梦中的世界曾经抛弃过他一次，让他无望的等待，还有上次轮回的百年后，在他眼前消失，让他绝望凄伤，孤单一人，现在却又要再次抛弃他，抛弃这个说要一生守护我的人。我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我在这个世界谁都不恨，我只恨我自己为何一而再再二三的抛弃他，明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过客，总有一天会消失，却还要去招惹他，亲自教他学会感情，亲自教他爱上我，我真自私。是我一步步的设了感情陷阱让他掉入绝望的陷阱爱上我，而我却要自私残忍的抛弃他。
　　风澈，我真不值得你如此待我。百年后你对我的那一点点伤害又算得了什么，我负你太多，再几个百年都还不了。

　　我心中抽痛着，却含泪而笑，继续我的残忍，“风澈，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的灵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不是萧绿衣，我只是附在她身上存活罢了。所以，水脱尘才会想让我在这个世界消失，她毕竟身为祭司，有她自己的职责。风澈，我既然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便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风澈，这一天快到了，我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我不能一直陪你到老了。风澈，事实再残忍，我也必须说出来，长痛不如短痛，这样，你才不会一直怀着希望，带着相思几百年几百年的想我等我，想我何时再回到你身边，想怎样求天空神怎样付出代价让我重生让我再次回到你身边，就如同我想让炎陌重生一般。风澈，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冷酷，多无情，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不值得你为我一直付出，一直无望的付出。

　　他看着我，轻轻笑着，笑容有些破碎，“你骗我，你就是绿衣，你不会消失，不会离开我的。”

　　“风澈，我说的都是真的。本来我不打算说的，只是，我害怕我走后，我们的孩子不能好好活着，我希望你能保护他们长大，好好照顾他们，别让人伤害他们。”我迫不得已离开这个世界，却放不下太多的人。风澈，孩子，炎陌，金翡……

　　“不，别说了，我不让你消失，你不要离开我。”他突然蛮横而霸道，紧紧搂住我。

　　“风澈，我也不想，可是……”我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他落下一滴泪来，神情凄然而哀伤，还有不得不接受事实的颓败，他的声音悲切幽凉，“怪不得你懂得那么多，怪不得我读不到你的心。其实我一直害怕着，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刻意将心底的害怕忽略掉，我都不敢去想去猜测，我怕我一想，你就会真的像我想的那样，总有一天会消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觉得只要我不想，你就不会消失。那样，我会觉得我心底的害怕只是我的幻觉，不是事实。绿衣，是你教会了我感情，是你让我爱上你，绿衣，你不可以抛下我，绿衣，你要去哪个世界，你带上我好不好？你能带上我的对不对？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绿衣，就算你带不上我，我也可以自己去的，我自己想办法去找你。你跟我说说你的灵魂本来在哪个世界，我怎么才可以过去，你若在这个世界消失，我就去找你，你告诉我怎么去找你，怎么才能到你的那个世界，不论怎样，我都会去的。绿衣，我不想再体会一次相思的痛苦了。绿衣，不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空，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永远在一起。”

　　我望着风澈眼中的泪一滴滴的滚落，打在我脸上头上，如流水一般，顺着我的发丝流下，我看着他的害怕和凄惶，听着他语无伦次却字字深情的话语，感受着他的执着和痴狂，眼泪也跟着他滚滚而落，我们的泪水混在一起，满脸湿润，满脸泪痕，分不清谁是谁的。

　　风澈，风澈，这又是何苦？我也多么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可是，不可能的，你真傻，真傻，你去不了我那个世界，去不了的。我也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真心痴情的待我。

　　风澈，我尤其害怕，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另一个更大的沉梦之渊中的一个梦，幻梦一场，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不是真的，到头来终是一场空，唯余脑中一个美好而虚幻的记忆，或者连记忆都会莫名的消失，就如同上次轮回的百年后我没有百年前的记忆，与你相逢不识却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与你重新相识一般。

　　我悲伤绝望的转过头，泪眼迷朦的看着我的两个孩子从微微哭泣，到沉沉睡去。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没有哭泣，不是没有眼泪，只是在出生以后渐渐遗忘了自己曾经都流过眼泪。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从回光返照至虚弱，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想起自己来到百年前的目的，心中又是一片哀痛，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望着我和风澈流泪的炎陌和金翡，朝有些迷惘怔忡的他们含泪而笑，带着期盼带着企求的开口，“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便是希望你们能一直友好相处，不要战争。你们不知道百年后，百年后会发生什么，那很可怕，我不想你们之间再发生一次。答应我，以后都不要战争。你们都要好好的，像以前像现在一样，答应我好不好？”

　　金翡将熟睡的孩子抱在怀里，朝我安慰一笑，“我们这么要好，怎么可能会战争？你别担心。”

　　炎陌亦淡淡的道，“放心。”他的神情依旧和以前一样，一直不变的淡漠，只是紫眸中含着一丝迷惘和淡淡的不舍。他的语气虽轻淡，但我知道，他一旦承诺，必一生执守。

　　风澈执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不会和他们战争的，你若消失，我就去找你，一定去找你。”

　　我的脸颊冰凉，身上虚软疲弱，感觉到空气中丝丝的寒气侵入身体，不由更加偎进风澈怀中，轻轻闭上眼，“风澈，抱我去绿衣原好不好？我想再弹一次琴。”再为你弹一次琴，再为你们最后弹一次琴。

　　风澈抱我起身，炎陌和金翡将孩子交给宫女照顾，并施了保护术，加了防护圈，他们带上我的瑶琴，和风澈一起守在我身边，护着我出去。

　　外面的风淡淡的，我却觉得很冷，我越发埋进风澈温暖的怀中，在他怀里断断续续的虚弱低语着，“风澈，我在，我在我们的绿衣原埋了一坛酒，是我专门为你酿制的，名唤……名唤无忧酒。百年，百年后，你再打开喝吧。不过……到时，也许用不着了。我只想让你无忧，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一直伤心，风澈，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风澈一直在我耳边坚定不移的重复着他的决定，“我说过会去找你，我会去找你，一定会去找你。”

　　我轻轻笑着，不再说话，找不到我，你总会放弃的，风澈，时光流逝，岁月无情，总有一天你会放弃寻找我的，然后会全心的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孩子。偶尔，会想起，孩子曾经的母亲。

　　我静静的依偎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清爽如泉水冰洁如白雪的味道，心中是充满哀伤的安宁。他身上的味道，好像香雪海一片片洒下来的雪。不管百年前百年后，在香雪海，都有我们美好的回忆，那时候，我们多么的幸福。还有绿衣原，充满着我们两个人的甜蜜温馨和幸福。

　　今日的绿衣原，格外的宁静，空气中是淡淡的绿衣花香，那嫩黄的一丛丛的花儿随风摇曳着，那么的柔软美丽。

　　我从风澈怀抱中下来，集中起有些涣散的精神，跪坐在绿衣花丛中，面前风澈以幻术变化出来的石桌上放着我亲手制作的那张瑶琴。我的身旁有风澈，有炎陌，有金翡，我的孩子安好，以后也有人保护照顾，我很满足。就算离去，也无憾。只是，在这个世界的这两生，欠他们的太多，无以还报。百年前，百年后，总是这样离去，每次都知道结局，却从来无能为力。我希望总有一天，我们可以重聚，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

　　我望着他们，微微笑着，双手落于琴上，一段清泠之音滑过，我虚弱的歌声随之传出，
　　“冰雪少女入凡尘
　　西子湖畔初见情
　　是非难解虚如影
　　一腔爱
　　一身恨
　　一缕清风一丝魂
　　仗剑携酒江湖行
　　多少恩怨醉梦中
　　蓦然回首万事空
　　几重幕
　　几棵松
　　几层远峦几声钟

　　冰雪少女入凡尘
　　西子湖畔初见情
　　是非难解虚如影
　　一腔爱
　　一身恨
　　一缕清风一丝魂
　　仗剑携酒江湖行
　　多少恩怨醉梦中
　　蓦然回首万事空
　　几重幕
　　几棵松
　　几层远峦几声钟
　　几层远峦几声钟
　　......”

　　带着回忆，含着千般万般心绪的歌声渐渐飘散，我的身体亦化为一缕轻风飘散，飘散前，我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这充满回忆的绿衣原中，
　　“风澈，其实，我的真名如这琴名一般，也唤作泠然。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风澈。”

　　如百年后一般，飘散前留给我最后记忆的是风澈缓缓朝我伸出的手，绝望而痛苦的神情，凄哀而孤凉的身影。还有炎陌和金翡眼中的淡淡悲伤。

　　风澈，炎陌，金翡，等我，我会去找你们，不管哪个时空，哪个世界，我总会去找你们的，我一定会去找你们。

　　第一太阳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