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香》南宫羽毛

1、心字香

　　壹
　　很多年以前，当柳萧萧穿着明黄色的长衫，一脸恬静而天真的出现在秦牧白眼前的时候，片刻的迟疑，一直紧绷着心脏，周身汗毛因充盈杀气而竖立的秦牧白仿佛一瞬间浸润于和煦的微风，指尖凝聚的真气也瞬间溶入周遭的空气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一年，扬州城还是那般静默温润，依然霍霍的立在浩淼的江南烟雨中，有自己的遗风。五月的熏风，吹皱一池碧水，大朵绽放的莲花上珍珠乱糁，高树上蝉鸣相合。
　　那一天，柳萧萧初次来到这座城。明月湖边，看到一袭黑衣的男子似乎因体力不支倚倒在一旁虬枝盘旋的树干上，他双目微闭，脸色苍白。右手紧扣着长剑，剑尖还不停的向下滴血泪混合的液体。
　　当柳萧萧慢慢走近的时候，他一跃而起，剑尖地底，苍白而俊朗的脸庞因运气而有了些许短暂的血色，可仍旧如冰雕般冷漠刚毅。他发出凌厉的气场，想让靠近的人退却。
　　不谙世音的柳萧萧好奇的拨开生硬的灌木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了过去。看见他的时候，柳萧萧心底突然激起了一声轻微的碰撞，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认真的说，“让我来帮你！”
　　那一刻，柳萧萧遇见了秦牧白，她明白这是她命定的劫数，她愿意从此沉沦……

　　多年以后，扬州城里，再也没有那个着明黄色长衫，笑靥如花的柳萧萧。而明月湖边的秦月楼里，多了一个秦心烟。大张艳帜，却冷漠清高。
　　坊间传言，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亦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如若她不是出身秦月楼，或许人们都以为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传说……
　　贰
　　我就是秦心烟，或许应该叫我柳萧萧。更多的时候，在秦牧白的面前，我更愿意自己是当初那个柳萧萧，纯净如开春的山泉，走近都能听见叮咚的水声。

　　秦月楼实则是个隐藏在秦楼楚馆下的一个秘密杀手组织，是掌权者下达不可见光命令时的执行人。秦牧白是这里的头号杀手，他正在在追寻江湖上一个叫做“甘泉宫”的新生力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已经能隐隐窥见他生活的底色。为了能留在他身边，我混入了他时常出没的秦月楼，从此成了秦心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杀手。

　　没有任务的时候，秦牧白总是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发丝整齐的束在脑后，眉宇间银色的印记此刻却显得不火不愠。他说，萧萧，你不该来。我望着他两泓深邃的眼眸，摇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孩子般的笑意。
　　我想，我是更加喜欢这样的他罢，仿佛纯净的没有杂质，或许我也更加喜欢在他身边的自己——柳萧萧，清澈而温婉。在他身边，因为一个人，我爱上了这座城……

　　一个真正的杀手，终究是要拿起手中的屠刀。无论眼前的那个人与你怎样的毫无关联，你仍要担负起结束他生命的任务。
　　当我第一次在暗夜里，执起短剑低在那个人的胸口时。我的手也合着剧烈起伏的胸腔一起微微颤动，我的心陡然间仿佛生出了许都空隙，如沙漏一般，漏掉了这一路来所积攒的勇气和杀气。眼前那个人绝望的眼神印入我脑海，我觉得自己就是个魔鬼，要决定人的性命，还要不留痕迹……
　　最终，我心一狠，将短剑没入了他的胸膛。我的心仿佛也受了重创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若没有人抓住就会飘入云端。然后消失不见。
　　我知道，这是作为一个正在的杀手所必经的一役。如若不然，我就无法留在秦月楼，亦无法留在秦牧白的身边……
　　叁
　　当我大口喘息着惊醒的时候，周围仿佛一瞬间亮了起来。我想起身，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按住了肩头，秦牧白坐在我床边亲抚着我额前凌乱的发丝，温和的说道，“傻丫头，做恶梦了罢。我第一次也如你这般，只是……”秦牧白突然低下，有些回避后面的话。
　　他起身，从面盆里拿起一条拧干水的毛巾换到了我额上，然后燃了一片薄劈放进圆桌上的金兽炉中。片刻，一阵紫色的雾气从兽嘴里缓缓吐了出来。心字香让人迷醉的味道慢慢弥漫于梁柱之上，丝丝缕缕，韵韵致致。这心字香是牧白同我一起用馨茉莉半开者制的，是为我安神之用。

　　“萧萧，再睡会罢。”
　　“不要离开我……”我呓语着。
　　“好，不离开，我在这守着你。”

　　秦牧白握我着我的手，如同我第一次紧握他那般。他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刀削斧凿般的侧脸此刻有些落寞。
　　紫色的香雾渐渐迷蒙了我的双眼，眼皮变得很重，抬不动。我陷入睡眠，安静的一如孩子一般，就像现在这样，似乎秦牧白注定一直都存在，不曾离开……
　　肆
　　当秦牧白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跌跌撞撞跑进秦月楼的时候，我正在弹琴。就在他推门的一瞬间，琴弦应声而断。看着秦牧白一袭黑衣，和不曾有过的焦急神情，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他怀里的女子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嘴角边还残留着刺目的血污。她身上的衣服经大力撕扯，露出了光洁的皮肤，头发亦是凌乱不已。
　　秦牧白将她放在床上，说道，萧萧，替她换件干净的衣服，我这就去请大夫。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看一眼立在一旁有些错愕的我。而是，焦急到施展轻功直径从秦月楼的窗口跃了出去。
　　看着床上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我紧握双手，却发现指尖已经被断弦划破，猩红的液体从指间溢出，仿佛我周身不住的颤抖一般。这颤抖是从骨子的每道罅隙里放逐而出，然后渐渐弥漫于周身。
　　血从指间坠落到琴弦上，又慢慢渗入琴座里，只剩下几点黑色的斑驳。我突然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上天随时都会把我自以为所拥有的一切幸福狠狠的抽离……

　　秦牧白坐在床边，细心的给床上的女子喂着已经吹冷的汤药，神色温润如玉。

　　这个女子是秦牧白执行任务时路上所救。秦牧白本不愿带她上路，可是她一直远远跟在他身后，无论如何也不离开。后来牧白遭仇家埋伏，是她跑了出来，替他挡了那突如其来的一掌。于是，他再也找不出不让她跟随的理由。
　　这就是命中注定吗？我对自己说，可是，心为什么这样痛。我说，牧白，如若她不替你挨那一掌，你还会这样待她么？
　　秦牧白笑着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笑道，傻丫头，哪有那么多如若……

　　是的，没有。我明白，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子。这是命运交缠的爱，叫我如何敌得过？我一直傻傻的以为，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可以安好的同他在这秦月楼度过一生，可是……可是我从未想过，他对我，是否是爱。我以为，只要我变成杀手，能都冷面的对待那些被主人宣判死刑的人，我就可以变得同他一样。
　　我以为……我以为……是的，至始至终，都是我以为。或许，我从未正真了解过秦牧白，我根本不知道他想要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伍
　　很久以后，在城南唐家的大宅外面，我遇见了独自走来的秦牧白。
　　看见秦牧白的时候，我的像突然漏跳一拍，然后剧烈的颤动起来。可是我又不得不死死扣住跳动的不规律的心脏，转身想要离开。
　　“萧萧，你知道么？”秦牧白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说道，“萧萧，你知道她是谁么？”
　　我回过头，一脸平静地看向他。
　　“她是唐雨蝉。”秦牧白如孩童般释然的笑着，仿佛与杀手这个职业找不出一点干系。
　　他说，她是，而不说，她叫。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不错，她是唐雨蝉，扬州巨贾，唐家的大小姐。
　　唐雨蝉，雨后寒蝉，扬州城第一美女。坊间流传，在美貌上，她是唯一能同秦心烟比肩的女子，或许还更胜三分。

　　“你要离开秦月楼么？”我似乎预见性的冷冷的看着秦牧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他，我会有这样的表情。
　　“萧萧，我早已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如果可以，我宁愿像个普通人。生活平淡，却也怡然。”秦牧白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神。

　　“可是……主人，会放你走么？”我不知道该说出怎样挽留的话。
　　他长叹了口气，道，“我会有办法的。”秦牧白温和的看向我，说道，“萧萧，你也该谋划一下自己今后的出路了，秦月楼这样的地方，始终是不适合你长住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我以后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叫我担心。”
　　“难道，我的存在，只是叫你不会担心而已么？”我抬头望向他，第一次这般倔强。
　　他笑了笑，仍旧习惯性的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笑着说了句傻丫头，然后转身进了唐家大大宅。

　　从缓缓关闭的门缝间，看着秦牧白远走的背影，我突然心痛的愈发剧烈。
　　不适合居住？我扬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自从在五年前在明月湖边遇见他，我的世界里，就不再有是不适合这样的字眼存在，连柳萧萧都可以义无反顾的变成秦心烟，还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呢？
　　我握紧双手，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流进嘴里和脖颈，竟然是这样的苦涩。那道静默关上的大门，仿佛预示着，我们此生无关。
　　可是，你曾经答应过我，说不离开的。可是，为什么，我这般伤筋动骨歇斯底里声嘶力竭愤怒压抑安静悲伤，你都无动于衷呢？
　　望着这满眼没有秦牧白的空洞城池，我突然间发觉，这许是一场命定的纠缠，要用一座城池来祭奠的离殇……

　　夏日的蔷薇浓艳如血，秦月楼的秦心烟摆脱了往常高傲的姿态，游走于风尘和鲜血之间。自此乔张乔致，盈盈有情。
　　扬州城里，似乎从未有一个叫柳萧萧的女子出现过。
　　陆
　　秦牧白磨了棱角，只身住入唐家。他似乎已近心甘情愿地陪在唐雨蝉身边，全然没有了一个杀手的风骨。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罢，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再怎么冷酷无情的杀手，都可以和善的如同宣道布施的儒生。

　　几天后，唐老爷六十大寿，唐家别院里张灯结彩。为了附庸风雅，唐老爷邀请了扬州里所有知名才俊。秦月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秦心烟自然也邀请在列。
　　踏上石阶，初晨的山间，空气潮湿温润，四下望去，雾气萦回这青山，缭绕着白云，一副世外之景。我心底却隐隐涌动起一丝丝不详的感觉。

　　石阶的尽头，早已有人等在了那里。他们身后高大的门柱上，唐家庄三字霍霍的立在那里，气势逼人。
　　许是看见我过来，秦牧白走了出来，依旧一袭白衣，飘逸而俊秀。
　　“萧萧，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我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眸，熟悉而又有些陌生。我笑了，可是，此刻，心仿佛嵌入了石子，晃动着血肉模糊的钝痛。
　　这么多时日，夜晚和白昼，从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到秦月楼的谄媚赔笑的花魁。我时时刻刻在扮演着不同的自己。只是这其中不再有柳萧萧的角色。这么做，我只是想努力忘记一个人，忘记一段并不属于我的感情。可是，所有的一切的冷漠坚持，在此刻看见他的时候，悄然崩塌……
　　柒
　　唐老爷大寿的宴席是晚间开始。
　　西苑安静的角落与周遭宾客的嘈杂声全然隔开，我坐在床头，心底五味陈杂。所有的我以为会遗忘的记忆一晃而过，居然那样明了，就像干枯的落叶。每一根脉络都清晰可见。

　　午后的阳光打入房间，倦意缓缓而上，我的眼皮变得沉重。
　　当我从柔软的绣花蚕丝被衾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走到西南角，推开窗户，微光清凉，瞬间淹没于温润的空气中。我深吸了口气，清香浮动，有类似迷醉的轻微眩晕。

　　走出西苑，远远望去，大殿里灯火通明，四方描摹黛色山水的马灯下大圆主桌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起座喧哗间不亦乐乎。
　　“看，天狗食月！”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然后所有的声音归于寂静。

　　夜晚的温度骤然下降，欢乐的气氛此刻变得压抑。所有人都惊恐的仰望这天宇，皓月当空，周遭一片漆黑，月亮开始初亏了。夜幕下的人们神情肃然，默不作声，内心虔诚，仿佛之前被耗费掉的大量时光，如今得到了充沛的回归。
　　月亮由弦月隐匿在四方大地之上，苍茫之间，星光暗淡，雾气潮湿。
　　这时，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呼吸急促，神情急切，大喊着，“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什么？”秦牧白惊起，问道，“在哪里？”
　　山下，渡口……
　　侍女话还没有说完，秦牧白就已经起身向山下跑去。
　　牧白。我张口想喊住他，却全然没有理由。于是跟着撵了出去。
　　山间的雾霭里有冻的渗透到骨髓里的寒气，天上星光寥落。我仿佛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噔噔传过蜿蜒狭窄的山间石阶。两旁的玉兰树盛开大朵钝重的白花，受惊坠落，扑打在树下的泥土里……

　　河边，刚刚从黑暗之中现出身形的月光散落在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烟笼寒水，月笼轻纱。
　　河滩清浅，一袭白衣纹花的唐雨蝉躺在其中，月光打上她苍白的侧脸，平静安详。她的右手手指微蜷，整齐的云鬓上斜插的蚕丝梅花簪浸了水，晕染出一片深入骨血的暗红。
　　这仿佛是我第二次见到她，第一次是受伤，第二次是死亡。
　　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后来赶到的唐老爷上前一把扶起已经断气的女儿，痛哭流涕。秦牧白站在一旁，表情痛苦惊愕。
　　捌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唐家庄封锁了所有的出口。我斜倚在九曲长廊的红木栏杆上，长廊下的池水里，有鱼儿游动，引起涟漪阵阵。它们依旧游得畅快，仿若一切安好。
　　“为什么这么做？”不知什么时候，秦牧白已经走到我身后。
　　我回头，看见隐藏在他哀伤的深色眸子后面，有一股凌厉的杀气，不觉间让我感到阵阵凉意。
　　“这是什么？”秦牧白递上一根通体碧透的玉簪，簪头是一枚似开未开的茉莉。
　　我拿起他手中的玉簪，一股寒意直抵心底。五年前的生日，秦牧白照着心字香里半开的茉莉花素净样式，为我做了一只簪。只是……
　　“你想说是我杀了你的未婚妻？”我轻轻摩挲着玉簪上的玉茉莉，毫无表情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秦牧白略微提高了音量。
　　我冷冷迎上他充满杀气的目光，毫不退缩。“说不是，你会相信么？”
　　我刚想走，却听见耳边一阵凛冽的风滑过，一柄熟悉的剑倏然落在了我肩头。
　　“可是，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若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我解释再多也是枉然。我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缓缓说道，“我从来不会将重要的人送我的东西，随意丢弃。”
　　秦牧白怔了一下，握住剑柄的手缓缓松了下来，道，“你走吧！”
　　我冷笑着纲要迈步，却被一个侍女拦住了去路，她正是昨夜跑回报告消息的那个女子。
　　她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的说道，秦少爷，“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家小姐，你一定要将她绳之于法，为小姐报仇啊！”
　　秦牧白不语，看得出他心底有过挣扎。
　　我冷笑道，“你为何就认定是我。”
　　她愤怒的盯着我的眼睛，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秦少爷。只因我家小姐马上要和少爷成亲，你心有不甘，所以痛下杀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听了她的话，秦牧白怔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些无力，道，“来人，把秦姑娘禁足起来，稍后处理。”
　　他叫我秦姑娘，而不是柳萧萧。原来，他从心底就认为我是杀人凶手。是，我算不上清白的女子，手上确有无数条人命。可是，唐雨蝉绝不是死在我手里。
　　他背对着我，不再看我。
　　突然间，我听见心底发出一声轻微的碎裂。有些东西，碎的时候，如同琉璃，在暗夜里恣意的发泄，寸寸化灰。至始至终，都没有发出生声音。
　　玖
　　入夜，微光清凉，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闪入后园假山的缝隙里，倏而不见，如同飞鸟在夜空掠过羽翼，没有留下痕迹。而这一切，却尽入我的眼底。
　　那人是谁？推开门，飞身跟了出去。却不见了白日门口的两位看守。
　　那个人影推开一道房门走了进去，我紧随其后。忽然，我感觉后脑被人用重物突然击中，想回头，可是霎时间天旋地转，意识变得模糊。我踉跄两步，扑到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明亮。跳动的火把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下意识的遮住眼睛，一张冰冷而熟悉的脸在指缝间逐渐清晰起来。我猛然起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萦回于我的鼻腔。
　　唐老爷仰面躺在地毯上，汩汩鲜血从他的伤口上往外溢出。枣红色的地毯吸饱了血，顿时变得狰狞。
　　“你……你，杀了老爷！”一个家丁摸样的人从秦牧白身后冲了进来，一把将还有些反映迟钝的我推到在地上。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我突然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辩驳。我望向秦牧白，他并不看我而是冰冷的看向别处，我知道，我在劫难逃。
　　“秦少爷，这个妖女杀了老爷和小姐，证据确凿，您快为我们唐家报仇啊！”
　　秦牧白转过身，冷冷说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三日后，我压她进京。自然会有人处置。”
　　拾
　　三日后，傍晚，秦牧白压我出城。
　　唐家惨案全城皆知，所有人都站在道路两旁，冷眼旁观，这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又一条谈资罢了。
　　我知道，秦牧白是要把我交由主人处置。秦月楼的杀手，不可以擅自杀人。没有主人的同意，与人动手，只会是死路一条。而我，正被秦牧白亲手送上这条死路。

　　“等等！”唐家的那个家丁拦在了路上，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秦牧白说道，“此妖女罪恶深重，应该就地正法。为老爷和小姐报仇！”他话音刚落，就激起了周遭百姓的回应，“对，杀死她！杀死她！”所有人喊着，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我绝望而冷漠的看着不辨是非的人群，也许，死亡，对我是种解脱。

　　“你真的，就这么想让她死么？”一直沉默的秦牧白突然开了口，然后剑光一闪，却落到了那个家丁的肩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想包庇这个妖女？”家丁愤怒的看着秦牧白。
　　秦牧白冷笑了一下，慢慢走近他，“别再演戏了。”说罢，他扣起抵住他脖颈的长剑，轻轻一挑，一张人皮面具从他的脸上被揭了下来。虽然穿着家丁的衣服，面具下的容颜依然为世所稀，只是此刻含着一丝阴毒。
　　看着她的脸，秦牧白的眼底仍旧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拾壹
　　“怎么……怎么……是唐家大小姐。”所有人惊呼着往后退了两步。
　　“不错，是我！”唐雨蝉冷笑了一下，接着冷冷的看向我，“是的，我就是想让她死！”她转向秦牧白，悠然道，“不过，我还真想知道，你是怎么察觉这一切的。”
　　“其实，唐家大小姐根本就没有死，而是一直在我们身边，代你死的那个，应该是经你易过容的贴身丫鬟罢！知道吗？萧萧喜欢心字香里用特殊材料熏香过的茉莉，所以她身上一直都有这种特殊的香气。而两宗命案的现场，我则更多的是闻到了另一种香味。而这种香味，几日来一直萦回于身边。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还活着。”
　　“秦牧白果然聪明，只可惜，我还是要杀她。”唐雨蝉陡然目露凶光，三支银针倏然从她指尖飞出，直抵我的死穴。我闭上眼，只听见耳边有风的声音滑过，三支银针已经叮到了秦牧白的剑鞘上。

　　那日在秦月楼初见唐雨蝉，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她肩头的那颗诛杀痣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不错，她就是主人一直要求追寻的门派——甘泉宫的主人。而她想做的，不过，是将我灭口。

　　唐雨蝉被带走的那一刻，秦牧白走上前，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如若你成功，你想以何种身份回到我身边？”
　　尾声
　　夕阳西下，天气似乎多了秋的萧瑟。一阵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旋转扑打着滑到我脚边。秦牧白站在我身后，他扶住我的肩，说道，“萧萧，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罢！”
　　我俯身拾起一片干枯的落叶，轻轻一握，便化作齑粉，从指间流走。此刻，心香零落，落地已成灰……